類似的話陳華遙經常用來教訓道上不長眼的小無賴,現在反而被茅局長用在自己身上,有些哭笑不得,說:“這次關於月球公司新聞發佈會的考察活動,是辦公廳餘斯敏主任親自指定,單獨向餘主任負責。如果事事向茅局長報告,耽誤了我們的工作,餘主任怪罪下來,誰擔當得起?”
扯虎皮拉大旗,歷來是委員長的拿手好戲。
反被初出茅廬的後生小子教訓,這口氣茅局長如何嚥下?冷笑個不停,說道:“別動不動就拿餘主任來壓我!你不遵守工作紀律,我要把你踢出文交辦,誰也阻止不得。老龐,好好管教你手下的人!”
“哦?那我拭目以待,茅局長是怎麼把我踢出文交辦的。”陳華遙叼着菸頭,用無賴頭子準備和人開片的架勢肆無忌憚打量着他,眼睛裡全是赤果果的嘲弄。
龐元昌裡外不是人,小陳是餘主任的師弟,茅局長又強勢如斯,誰也得罪不起。唯有用力拉開小陳,賠着笑臉道:“茅局長,您別生氣,小陳就一不懂事的大學生,和他計較沒多大意思。以後無論任何事情,我們辦公室都將向您彙報。”
面對陳華遙殺豬佬似的兇悍目光,茅局長還真有些發怵,不敢直視那兩隻挑釁的、甚至還帶着躍躍欲試的眼睛,轉頭向龐元昌吼道:“下個月你們辦公室的經費別想要了!”
突然身後一個渾厚的男中音笑道:“茅局長,什麼事發這麼大火呢?”
茅局長脖子伸得老長,雙眼瞪出好比40MM的乒乓球,呲牙咧嘴,唾飛沫濺,如求偶期的火雞與情敵爭鬥一般,龐元昌在他的喝罵下連連敗退,好不威風!
此時聞言回頭一看,正待發火,待看清來人,立即像是被戳破的氣球縮了下去,諾諾笑道:“崔董,是您呢。”
來人正是月球公司董事崔家望,笑道:“茅局長,你喊這麼大聲,若是別人聽了還以爲這裡吵架呢。”
茅局長嘿嘿笑了起來,神色裡十分不好意思,彷彿偷窺女廁所被老師抓到的小學生,說:“沒什麼大事,兩個手下不太懂得工作細則,我教他們應該怎麼做。”
陳華遙古怪的看着兩人,說:“沒搞錯吧?誰是你手下了?中外文化交流辦公室和文化局同屬政府管理,大家平級。看你年紀大些,老子也就禮貌上稱你局長,不然叫一聲小茅就算了。”
“你是真不想混了?”茅局長一時大怒,在崔董面前出醜,這還得了?
“委員長!”崔家望搶前一步,臉上充滿層層疊疊的笑意,說:“原本我是想通過雷主任向你發出邀請的,不過又怕你不願來這種低檔次的地方。沒想到委員長竟是親自來現場指導我公司工作,讓我好一陣驚喜。”
陳華遙矜持的與他握手,說:“沒什麼,隨便看看而已,不要大驚小怪。”
“這個,這個……”眼前形式變幻太快,茅局長突然飆升的高血壓幾乎要令全身血管通通爆裂,瞠目結舌道:“這……這……”
崔家望馬上變得冷漠如冰,道:“茅局長,陳委員長是我們公司請來的嘉賓,你一再辱罵威脅於他,我一定會向貴局劉海泰局長投訴。”
按說茅局長和崔家望一個是官一個是商,雙方體制不同,
也不見得誰怕了誰。奈何崔董能領導起一家這麼大的公司,後臺卻是茅局長遠遠望塵莫及。
僅僅是一臺新聞發佈會,就能請來文化局、新聞出版署、市府新聞處的各位領導。其中新聞處處長施世亮是副市長朱青渾的秘書,朱副市長原本也要來參加的,因爲臨時有事趕去京城開會,這才委託施處長過來。
月球公司的手腕,豈是天象、皇影那種二流公司可以比擬?
聽說就連常務副市長溫繼祖也是沈幽桐的腦殘歌迷,幾次關於流行文化議題的會議上給予了月球公司極大關照。崔董更是象京市有數的富豪之一,結交四大家族,貴族子弟的圈中好友,政府高官的座上嘉賓。
他茅光申不過一介小小的文化局副局長,還不是正的,敢給崔董做臉嗎?
茅局長還待解釋,只聽陳華遙一拂衣袖道:“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角色,我們不必理他。”
語氣裡牛皮哄哄,讓茅局長心中充滿悔意:象京大大小小十萬名體制中人藏龍臥虎,處級科級幹部多如牛毛。沒有後臺能得餘主任看中,乃至舉薦至文交辦?
陳華遙介紹道:“老崔,我目前在政府的中外文化交流辦公室做研究,這位是龐元昌主任,你們多親近親近。”
“龐主任,你好你好,我是月球公司的董事崔家望,歡迎來檢查指導我們的工作。以後有什麼需要,直接打個電話過來。你看現在委員長又不提前通知,悄悄的進村,打槍的不要,搞得我好生過意不去,呵呵。”崔家望顯得十分客氣。廢話,這不委員長介紹的人麼!
龐元昌正摸不着頭腦的時候,聞言又驚又喜,原來小陳敢與茅局長頂撞,當真有些來頭。
“崔董事,您好,我們這次是來做文化考察的,不想太過麻煩了。”
“龐主任太見外了,怎麼會麻煩!”崔家望向女秘書吩咐道:“以後中外文化交流辦公室來的領導,都是我們公司的貴客。”
這話自然是故意說給陳華遙聽的。
剛纔和茅局長髮生爭執的時候,他老早就注意到了。等到現在纔出場,時機拿捏得很好,既不讓事態擴大化,又給了委員長一個大大的面子。至於茅局長心裡怎麼想的,誰願意管他!
“老崔,既然你們的新聞發佈會準備結束,我們也該回去了,改天找你喝酒。”陳華遙說道。
崔家望拉住他道:“這怎麼行?等下還有慶功酒會,公司籌備了很多精彩的節目,不光是你們,其他各個部門的領導也會參加。酒會上我們公司藝人都會出場,上百個嫩模在後臺等着。酒會還有抽獎環節,最高獎是一輛小車,差一點有勞力士手錶、純金紀念品、阿瑪尼服飾、馬爾代夫雙飛十日遊。”
企業單位通常會利用這樣那樣的機會向政府官員及媒體送禮,彼此心照不宣。
以前有家商場通過十週年慶典活動向到場的領導每人贈送一塊金錶,還有某企業項目剪綵,與會嘉賓每人一臺價值兩萬八的高檔筆記本電腦,類似的例子不勝枚舉,大家樂此不疲。
崔家望又道:“阿紅,你安排小麗過來陪着龐主任,就說是我交代的。龐主任,我這裡有十張抽獎券,你先拿着,等下圖個樂子嘛,抽
個獎不算什麼,也不見得中或不中,大家一起樂呵樂呵。”
龐元昌身在油水嚴重不足的文交辦,這樣的場面還真沒見過幾次。當下頗爲不好意思地接過抽獎券,應道:“那就多謝崔董了。”
陳華遙知道從崔董手裡發出去的抽獎券十有八九中獎,最低起碼得拿塊勞力士,在旁邊笑着,並不點破。
茅局長心臟都快抽搐了,崔董這種樣子說是拍馬屁也不爲過。能當得起崔董馬屁的人,想想那後臺得有多硬?
但老在旁邊傻站着不是回事,諂媚的笑道:“崔董,我那邊還有事,先告辭了啊!小陳,老龐,今天我來時喝了點酒,說話有點過,你們別往心裡去,以後每個月的經費我保證提前發。你們有什麼要報銷的,儘管報過去。”
崔家望不耐煩的揮手:“你有事先忙去吧,不用在這裡了。”
茅局長心頭暗恨,一臉諂笑,搓着雙手離開。
一個二十餘歲的靚麗女郎趕到,齊B短裙,魚嘴高跟,絲襪長腿,長髮披肩,臉似春花,嬌媚無限。
崔家望略作介紹後,女郎很快扶住龐元昌的胳膊哥哥哥哥的叫了起來,動作神態均十分自然,彷彿抱住的是熱戀已久的情郎。
龐元昌是老實書生,典型的正人君子,頓時面紅耳赤,作聲不得。
“哥哥,來,我給你講講新聞發佈會的流程。”女郎輕啓朱脣,在他耳垂吹出一道香風。龐元昌渾渾噩噩如墜夢靨,跟着她便走。
崔家望拉住正在好笑中的委員長道:“華弟,上次你幫忙修改劇本,我送上去之後,不光屈總拍桌叫好,連天空傳媒方面的人也翹大拇指稱讚。後來我們根據劇本緊急修改方案,總算還來得及。今天各路媒體看過簡介後的反應,反響很好。不是很好,而是非常好,遠超我們的期待。”
那女秘書看向陳華遙的眼神充滿敬意,那次修改劇本的過程,她可是親身經歷者之一。
崔家望續道:“就在十幾分鍾前,象京電視臺、象京晚報好幾家省級媒體已經向我透露了聯繫廣告合作的意思。那幫媒體人眼睛毒得很,知道什麼會紅,什麼不會紅。對世紀的挽鍾將來的表現,大家非常有信心。”
“都是崔董的英明領導和劇組主創人員的努力。”陳華遙謙虛的說。
“哈哈,跟我說什麼瞎話!”崔家望使勁拍打他的肩頭,笑道:“要不是你指出了修改的方向,我們至今只能沿着老套路走,跟在葉氏財閥屁股後面吃灰。修改方案提上去以後,我們屈總和天空傳媒的幾個人都想見一見你這位大才子、大能人,有沒有興趣?”
“那還是見見吧。有個小小的要求,希望崔董不要透露蟹委會的底細。”陳華遙原打算拒絕,念及身負“淨化娛樂圈”的艱鉅任務,見一下這些娛樂圈的頭頭也好。
崔家望一愣,笑道:“那是自然,有人問起,我就說你是文交辦的……對了,你職務是什麼了?”
“研究員。”
崔家望很早就認識陳華遙。
當時他只是公司董事會成員,沒有兼任副總裁,手底下開設有一家經紀公司。有次因爲合同問題與人起了衝突,動靜鬧得不小,是陳華遙給解決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