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末瑩不禁起了一陣惡寒,心想這丫頭平時人前人後一副小大人模樣,看起來比自己還成熟,怎麼在小遙叔叔面前就這個德性?
陳華遙正要反對,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是一個不認識的號碼,於是走到陽臺接聽。
“陳華遙同學,你好,我是葉成寧,吃過飯了嗎?”電話那頭是一個不太熟悉的聲音。
“葉成寧?哦,葉少啊,好久不見,什麼事勞煩您親自給我打電話?”陳華遙登時想起學校的烏衣會。
這烏衣會乃是象京大學內豪門子弟的組織,葉成寧是四大家族中葉家的旁系子侄,身份尊貴,將來有些事情可能得着落在他身上,便稍稍提起了一些精神。
葉成寧笑道:“上次賽車過後,我們很想念你的風采,只是春華大學遲遲無人應戰,一直沒有成行。今天我們這裡有個聚會,都是我們烏衣會的成員以及校外的名人,想請你過來賞個臉聚一聚。”
“葉少有心了,我這正陪家人吃飯,不如改天我請你。”在華哥心裡,陪伴家人比其他事情稍微重要一些。
“呵呵,小陳說哪裡話呢,我們聚會晚上八點開始,你吃飯也用不了那麼久吧?”
陳華遙沉吟了一會兒道:“葉少有話直說,我想我一個開三輪車的,身份還不夠烏衣會看得起。”
葉成寧嘿嘿笑了起來,說:“哪裡哪裡,小陳同學說笑了,只是一次友誼性質的聚會,談不上身份不身份的。難道小陳同學認爲我們不配交你這個朋友?”
陳華遙道:“在什麼地方?”
“白蘭路紫石小區一百二十七號,來了報我的名字,不見不散。”
吃過飯後,陳華遙一再交代兩個小丫頭不可擅自去酒吧,換了一件黑色的舊運動裝外套出門。
白蘭路毗鄰白蘭山,環境優雅,交通便利,植有大面積的花草樹木,樓閣別墅點綴其間,寧靜和諧,絕無商業區的喧譁迷亂,是有名的富豪聚居地。
紫石小區乃是其中一片別墅區。
陳華遙駕車找到一百二十七號,這也是一套豪華無比的住宅,迎面的空蕩蕩的街道綠樹蔥蔥,圍牆爬滿蔓藤植物,可供三輛小車並駕齊驅的大鐵門敞開。
內裡一棟三層樓的巴洛克風格建築,佔地面積極寬。路燈放射淡黃淡黃的光芒,巴洛克別墅窗戶透出迷人光彩,人們笑聲陣陣,一眼看去就像十九世紀的德國莊園。
守門的是兩個穿着制服的保安,陳華遙說明來意,保安拿起對講機問了一聲,最後揮手放行。
在附近停好車子,葉成寧和一個年輕男人提着高腳酒杯走出別墅,遠遠笑道:“哈,小陳,你怎麼現在纔來?”
“路上堵車。”陳華遙想了個蹩腳無比的理由。
葉成寧熱情的笑道:“來來,我爲你介紹一下,這是此間主人魏頌意,我們象京大學的校友,也曾是烏衣會的理事,嚴格算起來我得叫一聲哥,前幾年畢業的,現在開創了自己的事業。意哥,這是我一直提起的社會學系才子陳華遙。”
那叫做魏頌意的年輕男子二十六七歲左右,額頭鬢角很高,剪了個精神的刺蝟頭,鼻樑上架一副黑框眼鏡,身上
穿着看不出牌子的黑色燕尾服,神色很是從容淡然,微笑道:“哦,既是小寧的朋友,那自然是大學裡聞名一時的才子了。”
陳華遙暗中點了點頭,這魏頌意名字中有一個“心”字的部首,和魏沉思、魏尚志同出一轍,相貌也很相似,又和葉成寧等世家子弟交往,說不定是魏沉思的堂兄弟之類的人物。
葉成寧道:“呵呵,你可別小看了小陳,他的論文水平極高,理論知識深受辦公廳餘主任的賞識,最近在中外文化交流辦公室實習,將來前途難以限量。恐怕以後我們都要受他照顧呢。”
“哪裡哪裡,葉兄說笑了。”陳華遙忙笑道。
原來這些世家子弟們消息之靈通,可不是說說假話,自己不久前得到餘斯敏看重進入文交辦實習的消息馬上就傳了出來,葉成寧哪還不明白其中的關節要害?
看來他是已經把自己當做可以投資的潛力股了。要不從那次賽車過去那麼久,他怎麼一直沒有聯繫,偏偏自己進入辦公室後才聯繫?
魏頌意笑道:“來的都是客,我魏頌意最愛交朋友,進來吧,這裡面都是烏衣會的朋友,你不必拘束。”語氣中自然而然帶着一種居高臨下的態度,轉身往裡走去。
葉成寧和陳華遙跟在後面,低聲道:“這次烏衣聚會,魏師兄請了一些社會上的名人,還有我們世家派和暴發戶派的成員,背景深厚。你以後在文交辦工作,也會跟他們有很多接觸,對你來說是一次難得的機遇,小心着些。”
陳華遙佯作感激涕零道:“謝謝葉師兄了。”
穿過走廊,溫度暖烘烘的,兩旁的壁燈是美國現代派藝術大師克利夫蘭的作品,金色的小人駝背托起蓮花,裡面發放光華。
走廊上一幅印象派畫作油彩四散,彷彿被人用爛番茄狠狠砸在畫布上,下角有法國著名畫家佈德維德的簽名,看起來檔次倒是比甘牧野家裡要高上不少。
一個金碧輝煌的大廳,足有一百多平米,天花吊頂六米多高,密密層層的水晶吊燈從中間墜下,乃是用六十六盞各自獨立、造型迥異的水晶燈連成一體,精美難以形容,單是這套燈具就足以稱之爲藝術品了。
門廳窗戶邊框漆以金色,大幅的紫紅色帷幔裝點得像是富麗堂皇的宮殿。地上厚厚的針織地毯,左右兩旁供人隨意取食的長形餐桌擺放着琳琅滿目的美味佳餚。
對面是一道玻璃幕牆,從玻璃望過去還可以看到外面的院子燈光明亮,游泳池池水澄清,霧氣氤氳。
二十餘名男女盛裝打扮,錯落其間,男的身着名貴西裝,英俊瀟灑有如歐洲王子,女的豔麗晚裝,或是窈窕,或是豐滿,豔光四射好比孔雀開屏。
這果然是名副其實的盛大聚會,頓時就把穿運動裝的陳華遙襯得好像柬埔寨來的土著,尤其是他的毛衣從運動服下襬露出一寸,而且那毛衣還起了毛球,要多俗氣有多俗氣。
大廳裡射來幾道鄙夷的目光。陳華遙不以爲意,悄悄問道:“葉師兄,那魏頌意什麼身份?”
“告訴你也無妨。”葉成寧一邊向認識的人點頭招呼,一邊說道,“知道魏家麼?魏師兄就是魏家第三代比較出色的人物,魏家準備
改選家族繼承人,他堂兄可是最大的熱門人選。我也奉勸你一句,以後最好少和魏沉思來往,他比不過魏尚志的。”
“哦?”陳華遙一驚,看葉成寧神色真誠不似作僞,不像是魏尚志專程派來警告自己的,便假裝吃驚的樣子,“你們大家族還有這麼多彎彎道道。”
眼下更可能是魏尚志加緊家族繼承人改選佈局的時候,讓這位親密的堂弟在烏衣會中進行串聯,謀求其他勢力的支持。
我國社會什麼最重要?當然是關係最重要了,能拉起這幫人,縱使關鍵的時候幫不上忙,他們不搗亂也算好的。
葉成寧是在校大學生,心機遠沒有那麼深,若是讓葉家的長輩知曉,或許就直接嚴令不准他來摻和了。
陳華遙很快將事情緣由想得一清二楚。
一個家族與權力相關的內鬥,除非是有心而爲,否則是不宜參與進來的。
魏家迷霧重重,魏尚志看似優勢佔盡,但魏沉思的老子始終是當代家主,名分正統,掌握大量資源,雙方各有千秋。
最要緊的是,眼下有一個極爲隱秘的小道消息,說是魏沉思加入了螃蟹委員會。
這個力量任何人也無法小覷。你若沒有把握的話,輕易摻和進去,無異於死路一條。
葉成寧不明白此中關節,還道魏頌意的邀請是對自己的看重,更對所謂的內鬥燃起熊熊八卦之心。看到陳華遙一派驚奇的神色,自持的笑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多學着點,以後我會常帶你過來的。”
“喲,這不是陳華遙嗎?”一個古怪的聲音叫了起來。
陳華遙擡頭一看,乃是有過二面之緣的周文迪。頭一次在賽車中被陳華遙擊敗,第二次在學校嘉年華會中因爲旅遊局袁局長產生過沖突,兩次會面都十分不友好。
只見周文迪一身天藍色上裝,精心修飾過的髮型如團在罈子裡的酸菜,亂糟糟的,顯示了一種無法言語的非主流美感。身邊跟着個女人,正是上次坐他車屁股的寒姐。
寒姐穿着露肩連體短裙,美腿修長,看了陳華遙,美目中爆出一團難以捉摸的光彩。
“魏師兄怎麼連這種暴發戶二愣子也叫過來,嫌他們不夠丟人麼?”葉成寧暗罵晦氣,迎上去,臉上已換了和煦春風的微笑,“周公子,多日不見,近來可好?”
周文迪與葉成寧輕輕握手,鼻孔翹得老高,滿是不屑,好像現場所有人都欠了他二五八萬的債務,向陳華遙道:“看看你的樣子,幹什麼來的?這裡是高雅的聚會,不是什麼人想來就能來的!”
陳華遙笑道:“這裡是你家開的?房契上寫有你的名字?聚會由你主持?”
“沒有,都不是,那怎麼着?”
陳華遙聳聳肩,“說這麼多,我還以爲你是象京市長呢。既然不是,那你是從哪裡混進來的?有資格加入我們這個高雅的聚會嗎?”
“怎麼沒有資格?”周文迪一怒,說道,“我們周家在象京不大不小也是能說得上話的。我們家族經營的旅遊產業涵蓋南方五省市,這次蒙魏師兄邀請參加烏衣盛會,乃是商量一些上流社會的要事。你懂什麼叫做上流社會麼?喂,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