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藍的天天,綠綠的山,艾美站在田園之上眺望着那無邊無際的山峰。好像那望不盡的山川可以吸納這多日來徘徊在她心中的鬱結。
“閨女啊,今天好像要下雨了,你還是先回去吧!”忽然從艾美的身後傳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艾美下意識的轉過身去張望,只見到一個正佝僂着背的男人,滿是污泥的手裡抓着一把綠油油的穗苗子,艾美認識它,那叫稻穀。
可是跟前的這個上了些年紀的男人看着眼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到底誰。剛想開口問他是誰,卻不知怎麼滴,一張開嘴巴的聲音是這樣的:“阿爸……”
艾美心中一驚,愣是沒注意自己在叫了一聲阿爸之後,接下來的話是什麼。腦中迴旋着的全都是滿滿的疑問。
屆時,艾美才發現,原來在這個畫面中,除了她和她跟前的男人,還有一個質樸,散發着濃濃不食人間煙火的的女子,定睛一看,才發現那個女子和她長得有驚人的相似。
就在艾美恍然間,頭頂上的一片天空忽然由蔚藍色莫名其妙的變成了壓抑人心的墨黑色,就像是那個粗心的畫家一不小心將整瓶的墨水全都揮灑上了天空,遮住了所有的陽光,導致地面上到處都是灰濛濛的。
等不及艾美回神去觀察,她的周圍也開始變得不一樣起來,綠油油的草地變成了染上了紅色的公路,在艾美的前面更是黑漆漆擠滿了很多看戲的人羣。
大家躲在五顏六色的雨傘下面,互相交頭接耳着,似乎在商討着什麼悲慘的事情。因爲艾美看見每個人臉上都是不盡相同的委婉和同情。
於是,在她不費吹灰之力的情況下,晃身便來到了裡面。
那裡的人還是黑壓壓的一片,不是因爲人多,而是絕大多數的人都是穿着同樣的黑色制服,站在同樣的黑色雨傘下面。
外圍公路上的紅色都來源於那麼多人圍着的車子輪下。不停歇的大雨還在不斷沖刷着那血紅色類似於爛泥一樣的東西,然後順着雨水,由高出流向低處。
耳邊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艾美定睛一看,竟然又是那個先前在田園裡見過的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孩。女孩子站在一個男人的前面,男人壓低着傘,所以艾美看不到對方究竟是誰。
忽然,女孩伸手狠狠給了傘下的男人一巴掌,那清脆的聲音就連艾美都聽得那麼清楚。
男人被打之後,愕然的擡起頭凶神惡煞的看着女孩。就在傘沿微微往上擡之際,艾美看到了那張令她幾乎窒息的臉龐。
瞬間,艾美的眼前一黑,所有在場景全部消失殆盡,留給她瞳孔的是無盡的黑暗和恐怖。艾美措手不及這突如而來的變化,慌張的往四周看去,卻發現每個角度都是同樣的視線。隨即用力一轉,用她的身體和她的腦袋。
“美美,美美!”一個急促的聲音刺耳的鑽入艾美耳邊,促使她緊張過度的用力睜開了雙眼,然後像個植物人一樣直勾勾的盯着上方那一些真實的天花板。
這個夢,真實到讓她有些接受不了。
顧聯席心焦的坐在竹製的牀板面上,雙手捏住艾美的兩個肩膀,無措的晃動着。
“美美,你是不是做惡夢了?”顧聯席說時,替艾美輕輕挑開因爲汗水而粘在臉頰上的頭髮,雙眼深情的望着艾美。
醒後的艾美,依舊渾身乏力的躺着,她就像那樣永遠的躺着。腦袋裡亂糟糟的總是迴盪着傘下顧聯席不曾見過的冷眸。甚至現在看着腦袋上方的他,她都會覺得有那麼一層薄薄的沙隔開着他們。
顧聯席晃動了半天的艾美之後,艾美終於受不了的起身,坐直了身體,眼神幽幽的盯着顧聯席看。然後又是半天不說話。
顧聯席覺得被盯得有些莫名其妙,卻忍不住的噗嗤笑了出來:“爲什麼這麼看着我?”他爲艾美的醒過來,開心的已經忘乎所以。
而艾美卻是換了一個人在說話一般,冷冷的問道:“你是不是撞死過人?”
“什麼?”被突然問及的顧聯席顯然有些變得手足無措,愣了半天神之後,還是不太明白艾美說道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你是不是睡糊塗了?”
“沒有!”艾美堅決的否定道,忽然想起自從遇上郭菥蓂,以及她說的那些話,陰測測的盯着顧聯席問道:“我夢到一個女孩子站在你的面前,你裝死了她的父親!”
艾美如實的說出了夢中的一切,因爲她感覺那夢真的可以,甚至入夢到無法自拔去懷疑自己的男朋友。而艾美在心底就算千萬遍的告訴自己那只是一個夢而已,卻總是仍不住想要將這些說出來。
顧聯席眼神看不出一絲表情,嘴角卻還僵硬的掛着那不變的微笑,忽然上前抱住艾美,將她的腦袋狠狠的用胸口裹着。
艾美提不起一絲興趣的任由顧聯席將自己腦袋蹂躪着,左耳在其胸口貼的緊密,那慷鏘有力的心跳聲循序漸進的鑽入艾美耳中。
艾美細數着那不變的節奏,因夢激動的心似被感染了一半漸漸平穩下來。二人擁抱了不知多久,艾美終於冷不住的將眼眶中的淚水流淌了下來,雙手狠狠的貼着顧聯席的背,擁抱着。
“聯席,你知道嗎?那個夢真的好恐怖。”艾美忽然哽咽的說道。
顧聯席忽然輕聲一笑,撫摸着艾美的頭髮,安撫道:“別怕,這不是還有我嗎?”
“可是,我感覺這夢真的可以,起碼有一部分是真的。”艾美忽然紅着眼睛離開顧聯席的懷抱,說道。
顧聯席看着對面的人兒哭紅的眼睛,心中不免產生一絲心疼。隨手從旁邊抽取一些餐巾紙爲其擦拭:“怎麼說?”
“我知道你不可能會撞死人,但是那場雨我真的好熟悉,還有那個地方。我甚至感覺自己真的在那裡生活了十八年,哪個角角落落的一些事情我都會知道!”
“那是夢,是經過你的意象幻化出來的,你當然會覺得很真實。”顧聯席開解道。
艾美始終搖搖頭:“不是的,你知道,我四年前因爲溺水,醒來之後十八年的記憶全都沒有了。但是這個夢一直跟隨了我四年,它把我十八年以來的空缺全都填補滿了,那感覺就像是真的一樣你知道嗎?”
“我知道,美美,你對於十八年這個巨大的空間有很大的好奇感,你也說的,是填補而已。你聽我說,你這種症狀在醫學上來講……”
“夠了!”沒等顧聯席講完,艾美雙手抱着腦袋一副不想聽的樣子,厭惡的衝着顧聯席啷啷道:“爲什麼就連你也不相信我?如果是韓曉,他一定會相信我,會很支持我的想法!”
“美美,那你怎麼就不聽下我的想法呢?你這樣叫做自閉,你不要被你的意象所矇蔽。你要醒過來,不管你要做什麼我也都會站在你的身邊,可是你現在這樣我真的很擔心你知道嗎?”顧聯席拉扯着艾美捂住耳朵的兩隻手。
“不是的,那是真的,是真的!”艾美忽然哭着說道,用盡了渾身解數逃避開顧聯席強力的兩隻手。
“如果是真的,那我們可以去問一下伯父伯母啊?他們養育了你這麼多年,難道連你一張小時候的照片都拿不出來?”
“沒有,我問過,媽媽說,我們五年前一場大火燒光了全部,我十八年的記憶一點點都不剩下了!”
艾美傷心的將自己蜷縮在一起,冷靜下的顧聯席也不再咆哮着說話。兩個人坐在牀榻上,顧聯席往裡面靠了靠,把艾美再次攏入了自己的懷中。心思凝重的看着艾美哭得跟個淚人似的樣子。
最後,還是顧聯席妥協了:“那你說,你想怎麼樣?”
“回到那個地方。”
“哪裡?”
“庵山縣!”
老爺子和郭菥蓂等人一早雨小些就回去了,艾美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是天黑。
那晚,顧聯席就和艾美就坐在竹塌上,安安靜靜的睡過一晚。直到第二天天剛破曉,便匆匆的趕回顧宅。
有早期晨練的老爺子看着這兩人急色匆匆,便停下了腳下的動作好奇的問道:“你們兩個怎麼這麼就回來了?”
老爺子的話外音其實是想早點報上曾孫子,而那小兩口卻臉色凝重的沒時間搭理。顧聯席面無表情的邊走便說道:“爺爺,我們還有些事情。這幾天可能就不回來了。”
老爺子聽着心裡樂,完全就以爲是小兩口有什麼度假之類的事情。自己哼着山歌,便有跑了起來。
顧聯席回房間整理了一些東西,艾美卻不想告訴父母回庵山縣的消息。只是隨便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們二老是個顧聯席在一起就罷了。
電話中的二老一定是和顧聯席出去幾天,也就沒深想,開開心心的答應了。
沒到下午的時間,他們便開着顧聯席的奧迪,往庵山縣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