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血液順着刀鋒淌了出來,沾了兩人緊握在一起的手指。
霍霆琛卻像感覺不到痛一樣,彷彿刀口扎的是別人的胸口,而不是他的皮肉……他甚至連眼瞼也沒眨一下,只低着頭靜靜地注視着眼前的女人。
看着那張近在咫尺的小臉,男人深沉而晦暗的眼眸滿是溫柔,宛如月光般溫潤柔和。
“微微……”
他低低喚着她的名字,手指一寸寸地收攏。
嗓子因爲疼痛而顯得有些沙啞,卻充滿着脈脈溫情。
“把頭擡起來,看着我……好嗎?”
莫微羽呆滯着神色,彷彿一具沒有靈魂的木偶,只剩下行屍走肉般的軀殼,連表情都無法興起一絲一毫……似是感覺不到任何外界的刺激,只有不斷在腦海重複的單一命令。
可即便如此,在霍霆琛握她的手背,將刀子往自己胸口捅的時候,她還是微微的詫異了一下。
像是沒想到男人會是這樣的反應。
手裡的動作跟着頓了頓,沒有再繼續用力。
聽到霍霆琛在耳邊一聲聲的呼喚,莫微羽方纔像是感知到了他的叫喚,下意識地緩緩擡起了頭,目光空洞地看向身前的男人……木訥的眼眸,焦距卻始終無法集。
凝眸對女人美麗而茫然的雙眸,霍霆琛一咬牙,再一次手腕用力,往心口刺進了三分!
他沒有自殺的打算。
只是希望可以用這樣的方式,讓莫微羽找回她所失去的記憶,回想起他們曾經的過往。
哪怕只能回憶起一星半點,只要能將他想起,記得他的名字,記得他的這張臉,記起他的這個人……他心滿意足了,再也不多強求了。
他能感覺得到了,她那一刻的停頓。
哪怕她下手的時候乾脆利落、全然沒有半分的遲疑和猶豫,但她大概還是不忍心殺他的。
所以即使兩個人靠得那麼近,即使她可以準確地找準他心臟的位置,可以毫無阻礙地狠下殺手,卻也沒有對準他的心口……而是稍稍偏開了半寸,下意識避過了他的要害。
可即便如此,這一刀若是捅得太深,一旦拔出來還是會血濺三尺,讓他失血喪命。
都說夫妻心心相印,心有靈犀。
他拿命賭的——
是這一點靈犀。
他不信,她會真的狠下心殺他!
隨着手的力道加重,刀鋒逐漸往男人的胸口深入,從起先的一小截,直至沒入了將近一半……鮮血不斷涌出,染紅了兩人的胸襟。
霍霆琛眸色愈深,脣色漸白。
低沉磁性的嗓音也愈漸沙啞,不成腔調。
莫名的……即便沒有恢復一絲半毫的清醒和意識,莫微羽的眼眶仍是不可避免地慢慢蓄起了淚水,在月色的映照下閃爍着盈盈的光澤,隨後悄無聲息地順着臉頰淌了下來。
‘啪嗒’一下,滴落在了霍霆琛的手背!
霍霆琛心頭一震,驀地縮緊了瞳孔。
立刻收攏五指,霍霆琛眸光灼灼,口吻充滿了迫切。
“微微!你看看我!看看我……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麼?是不是記起來了?!”
然而,面對着霍霆琛的連聲追問,莫微羽卻恍如驚弓之鳥一般,陡然鬆開了手,連着往後退開了兩步……爾後一甩手掙開了他,什麼話也不說,轉身便踉踉蹌蹌地跑了開!
見狀,霍霆琛皺了皺眉心,不等莫微羽跑遠,便強忍着痛楚,立刻拔腿追了去!
莫微羽神志不清,雖然沒有受傷,腳步卻是凌亂而沒有章法。
霍霆琛一把拔出胸口的匕首,將其擲到一邊的灌木叢,一手捂着傷口,一邊三步並作兩步地追了過去,從身後緊緊地抱住了她!
“微微,別怕……是我!我是霆琛,我不會傷害你的,永遠都不會……”
莫微羽被他一把抱住,腦子裡似乎激起了什麼反應,頓時陷入了巨大的矛盾和混亂之。
她不停地揚手拍打着霍霆琛的身子,試圖從他的懷裡掙開。
口狀若瘋癲般不斷地念叨。
“殺了你!殺了你!”
“不……不可以……”
“不要靠近我……我不想殺你,我不想……”
“殺了你……不,不能殺!……殺了你!不要……”
“走啊!”
……
聽着莫微羽混亂不堪的言語,霍霆琛卻只緊緊收攏手臂,牢牢地將她擁在懷裡,不曾鬆開絲毫。
“我不走……我不會再把你鬆開,不會再讓你離開我的身邊……我想這麼抱着你,看你在我的面前,在我的懷裡……永永遠遠,也不分開。”
在莫微羽劇烈的掙扎下,霍霆琛只覺得喉嚨泛腥,差點嘔出血來。
但即便傷口血流不止,體力漸漸不支,他也不肯鬆手半分,只拼盡最後一點力氣把女人緊緊地鎖在自己的懷抱當,不管她怎麼掙扎反抗,都要強行留住。
折騰了好一會兒,大概是因爲腦受到了太多的刺激,莫微羽到底沒能掙脫,軟軟着暈厥在了霍霆琛的懷裡。
霍霆琛頓然鬆開了緊繃着的最後一根弦,跟着虛脫了體力,抱着莫微羽緩緩跪倒在了沙灘。
沾着斑駁血跡的指尖輕輕撫女人淚流滿面的臉龐,一點點拭去眼角的淚漬。
看着月光下那張蒼白而單薄的小臉,霍霆琛啞着嗓子,低低地訴求。
“微微,求求你……把我記起來好不好?”
說話間,霍霆琛終究耗盡了體力,摟着女人溫軟的身體癱倒在了細細的沙灘,強有力的手臂依舊牢牢箍着莫微羽的後腰,即使喪失了知覺,也不願讓她脫離自己的懷抱。
淡薄的月色下,海浪一聲聲拍打着礁石。
海風簌簌,波光粼粼。
沒有哪一刻此時更寂靜,也沒有哪一刻此時更令人傷感。
她沒有想起他……一點點,都沒有。
即便落淚,也只不過是身體的本能感知,而不是記憶的甦醒。
…
伯爵被封。
溫祁佑早一步離開了,陸覲川等人撲了個空,封季然卻很清楚去哪裡可以找到他。
‘砰!’
一把推開房門,封季然大步前,劈手抓起男人的領口,冷然質問。
“你讓人綁架了微微?!還讓她親手去殺霍霆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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