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這些兇徒,實在是猖狂,天子腳下,京都之地,竟敢假冒閻王帖做這等滅人滿門之事。此事朝廷也有責任,嚇着諸位了。五少夫人不妨明言,可有什麼想要的,本宮賜予你,就當做是補償了。”
皇后的面上滿是笑意,但目光中卻透出了些別的東西。她相信沐如錦聽得懂她的話。
她不相信沐如錦手上掌握了楚王府養私兵的證據卻什麼條件都沒有。她這是在給沐如錦公然提條件的機會,同時也是在警告沐如錦,凡事不要太過分。
沐如錦擁有讀心之術,當然聽得懂皇后的話外之音。
本來她確實是沒打算拿這種事情要挾楚王府的,因爲不稀罕,更加不願意加重兩家的怨憤,導致提前撕破臉皮。
不過,經皇后這麼一說,她倒還真是想起一件需要皇后去做的事情。於是,沐如錦恭敬地一躬身,道:“皇后娘娘仁慈。妾身並無妄想。只是……”
聽得沐如錦這句‘只是’,徐氏可是嚇了個不輕。她知道自己這個兒媳婦兒素來膽大妄爲,她親身體會的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可是,現今可是在皇宮,面對的是這個國家的一國之母,她怎麼還真敢提條件?
“只是什麼?你儘管說來聽聽。”皇后點點頭,並沒有感到不快。只要有條件,那就代表有的談。若是什麼要求都沒有,她反倒擔心沐如錦會有什麼陰謀了。
“敢問皇后娘娘,我那可憐的六妹妹可還曾好?”沐如錦嘴角掛上了一層笑意,卻讓人看不清她在想什麼。
“六妹妹?”皇后一陣出神,還尋思着我哪知道你六妹妹是哪位,但突然一愣,又想明白了,敢情是那個被打入冷宮顏妃啊。
皇后一陣沉思。沐如錦提起蘇雪顏究竟是何意?莫非,是想要蘇雪顏重見天日?莫非,逍遙侯府對她這個皇后的位置也有覬覦?
皇后心頭微沉,卻也不動聲色道:“你說的可是顏妃?她如今雖身在冷宮,但懷着孩子,也是好吃好穿的伺候着。莫非,你想去見見她?”
“妾身不敢。只是聽聞六妹妹還安好便已心滿意足。但願六妹妹能順利生下皇子,不會出什麼意外。”沐如錦的聲音很小,僅僅是近前的幾人才堪堪聽得清楚。
只是,皇后卻格外關注沐如錦的神情。她發現,沐如錦在提及‘意外’這兩個字時,嘴角有意無意的勾起。眼神犀利而冷漠。
聰明如皇后立刻就明白了沐如錦的意思。這哪裡是什麼關心,也非是要覬覦她的皇后之位,相反的,這位逍遙侯府的五少夫人是想讓蘇雪顏和她的孩子再也沒有辦法出得了冷宮。而真正能保證出不了冷宮的唯一方法,那就是她變成死人。
真狠啊。皇后不禁在心中冷笑。她以爲自己就已經夠狠了。沒想到,又來了一個棋逢對手的。從父王的描述裡她就知道這個沐如錦不好對付,但她畢竟對自己有信心,不會輸給一個小小的江湖野丫頭。但是今日一見,她覺得,她要認真的對待這個敵人才行了。
當然。她也能理解沐如錦想要蘇雪顏的命的原因所在。宮裡向來母憑子貴。別說是生個兒子,就是生個女兒那也是皇家血脈。
蘇衍這一脈與蘇雪顏本就勢不兩立,若是蘇雪顏生下了皇子。母憑子貴,脫離冷宮而出,對她們來說,是個不小的威脅。如果換做是她,她也會想辦法將這個女人滅口。讓她再也沒有威脅到自己的機會。
“本宮也知你們親情深厚,只是顏妃做了錯事。被皇上打入冷宮,本宮縱爲皇后,也是有心無力。”皇后一臉歉意。
“娘娘何須自責,是六妹妹犯錯在先,皇上留她一命,已是格外恩賜。如今,在娘娘這裡得知她過得安好,妾身已經感激不盡,又怎敢怪罪娘娘?娘娘折煞妾身了。”沐如錦一副惶恐的姿態,將戲演的滴水不露。
若非是徐氏深知沐如錦與蘇雪顏之間的恩怨,連她都會相信沐如錦這是在給蘇雪顏求情。
徐氏眼中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說不出是惶恐或是感嘆。
想要蘇雪顏死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就像是她討厭孫茉莉,更加討厭孫茉莉所生的孩子一樣,當初若不是蘇雪顏貴爲皇妃,就算犯錯也是被皇帝打入冷宮,她恨不得親手解決了她。
可是,要蘇雪顏死事小,敢公然跟皇后提這樣的要求才事大。
這就等於是在威脅皇后一般,她不確定皇后會不會勃然大怒,然後今日她們便再也走不出這個皇宮。
她其實並不是很瞭解沐如錦與楚王府的事情,更加不瞭解沐如錦手中握着的那個證據讓楚王府多麼的忌憚。
皇后不會笨到這種時候撕破臉皮,因爲她不相信沐如錦會笨到沒有留下後手。
能得到那樣機密的消息,又膽敢威脅楚王府,更加三番四次的算計了楚王府的人,怎麼可能會是一個蠢人?她若是將沐如錦當做一個愚蠢之人來對待,豈不是在說她楚王府連一個蠢人也不如?
“是啊,冷宮之地陰寒,也晦氣得很,顏妃妹妹久居冷宮,本宮也甚是擔憂。你也不必憂心,本宮會着人好生伺候着,至於能否生下龍子,就看她的造化了。”
皇后這意思便是告訴沐如錦,她同意了她的要求,等過些時日,她便會將蘇雪顏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徹底解決掉。這對她這個幾乎在宮裡一手遮天的皇后娘娘來說,實在是算不得什麼困難的事。
“妾身多謝皇后娘娘。”沐如錦深表感謝。而這感謝也確實是真心的。真心的謝謝這個皇后娘娘爲她解決了一個或許沒有機會成爲麻煩的麻煩。
沐如錦不想給自己留下後患。蘇雪顏雖然不足爲慮,但她的孩子卻是皇家子嗣,想要對付也就不是那樣容易了。
她沒有誥命在身,若非是奉旨,根本沒有資格進宮。在逍遙侯府之中她尚且還可以一手遮天,但若是換了皇宮重地,她可沒那個自信能將一切控制在自己能控制的範圍。
一旦蘇雪顏成功生下了孩子,而孩子又健康長大的話,誰又知道這個孩子會不會爲他的孃親報仇呢?
沐如錦不願意賭這樣一個未知,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讓她生不出來。
若論沒有威脅,她只相信死人才能做得到。
“好了,本宮也乏了。園中花兒開得正好,諸位不妨一觀。本宮先去小憩一會兒,待晚宴時再與衆位相見。”
皇后邁着優雅的步子離開,眼神有意無意的瞥向沐如錦。
沐如錦依舊帶着淡然地笑容,彷彿周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恭送皇后娘娘。”衆人齊齊躬身,目送皇后離開。因着沐如錦被皇后關心,衆人自然將沐如錦圍了個水泄不通。
之前逍遙侯府接到閻王帖時,一個個全都要斷絕往來劃開界限,現如今證實是有人作假,而皇室又有補償之心,一個個的便又重新圍了上來,人情冷暖,世情如霜,莫過於此。
但沐如錦並未拒人於千里之外。她只是淡然的應付着各位臣婦,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虛假而又疏離。
她沒有打算與她們有過多的往來,但卻也不能全都得罪了。
徐氏心裡很不是滋味。明明她纔是長輩,但所有人圍着的卻都是這個自己不待見的兒媳婦兒。
其實也說不上是嫉妒或是吃味。只是從前她還未出嫁之時,因她美麗、聰慧、有才華,也不傲氣,故而一直是各大宴會上的焦點。
當然,徐國公府手握兵權或許也是她受歡迎的原因所在,但至少,她卻從未被冷待過。
或許就是從那一刻開始吧,她在郡王府的宴會上遇見了蘇燁威。他身着象牙色的長衫,手持一把玉扇,風度翩翩,風流倜儻,只一眼,她便沉淪在那個人的笑容之中不可自拔。
她拼着與孃家斷絕來往也要嫁給這個男人,事實上她也成功了。可是,在她成功的那一刻,卻也是她一生最失敗的時候。
自從嫁給了這個人,她由原來的焦點變成了默默無聞的婦人,各大宴會之上再也見不到她的身影。不是她不想去,而是不敢去。她怕別人笑話她有眼無珠嫁給了這樣一個花心蘿蔔。
雖然這是事實,可她卻不願意面對。
有多久了呢?有多久沒有出席過這樣重大的場合了?京城之中的這些貴婦小姐們許是已經將她給忘記了吧?
徐氏不由一陣哀怨。是否她真的是太過懦弱了?以至於到如今這等悽慘的地步,就連兒媳婦都能穩壓她不止一籌?
徐氏眼中閃過一絲怨恨。不知道是對蘇燁威,還是沐如錦。
她想,或許是時候該振作起來了。也是時候該拿回屬於她的東西了。
徐國公夫人遠遠的看着自己的女兒,搖搖頭,輕嘆一聲,嘆息中多是無奈。
女兒瘦了,也憔悴了。
她恨鐵不成鋼,可是,卻又無可奈何。
她還不能去跟女兒相認和解。因爲此時此刻,皇帝是不會願意看到徐國公府和逍遙侯府冰釋前嫌的。
她狠心轉過身,離開徐氏視線所及的地方,一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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