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君拂嫵還只是搖搖頭笑笑不說話,看着這樣意氣風發的風林,心中甚至有點羨慕。
這樣意氣風發的時光,於她而言,終究是成了過往。看着這樣的風林,似乎那個在藍衣死前,曾經囂張跋扈的風林又回來了!
這種感覺真的很好。
而風林剛剛出門,這邊卿肜鬱便端了幾盤菜餚進了君拂嫵的屋子。
“還沒有用膳罷?來,吃點兒?”
將菜餚放在桌子上,卿肜鬱眉眼染着笑意,將碗筷細心的放在君拂嫵面前:“這可是他們剛剛做好的,嚐嚐罷?”
“好。”
君拂嫵接過碗筷,嚐了幾口。
昨夜在雨中站了許久,她也終於想明白了。瑾瑜死了,不管她如何頹廢,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與其那樣頹廢,讓瑾瑜走得不安心,不如好好活着,爲瑾瑜報仇!
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事物是瑾瑜沒有見過的,那她這個做母親的便代替他去瞧一瞧。
將來百年之後,也好與瑾瑜好好說說。
“看來,你想通了。”卿肜鬱勾脣笑,夾了一筷子紅燒肉給她:“試試這個罷?我之前嘗過,感覺還不錯。”
“好……”
話分兩頭,這邊卿肜鬱哄着君拂嫵用早膳,那廂戰火已經燒得如火如荼……
青衣率領着衆人追上去,剛一出城便看見楚軍有五萬左右的人馬早已候在城外!原來,岑經根本就是早有打算,早早地便準備拖延時間,等楚軍這邊人馬到齊了,將楚茗辰強搶出來!
就在所有人都以爲楚茗辰會就此逃過一劫的時候,紫衣將之前綠衣交給她的炸彈引爆,炸彈朝岑經的方向飛去,卻將將好,沒能炸傷岑經!
而楚茗辰卻在這一場爆炸中,被慌亂的人馬擠開,堪堪落後岑經一步,帶着他的那個楚人被炸藥炸傷,狠狠的摔在地上!
岑經見勢不對,連忙掉頭去搶!
可於戰火之中瞬息萬變,這樣回頭搶人哪裡來得及?
不過轉眼的功夫,岑經便親眼看着楚茗辰所在的馬匹被亂刀砍倒,然後,一抹暗黑色布袍的男子趁亂,手中長劍出鞘,朝着楚茗辰的脖頸砍去!
“豎子放肆!”
話音剛落,便看見楚茗辰的脖頸噴射出一道硃紅鮮血,氣息一下子便奄奄了!
“太上皇!”
岑經大喊一聲,卻阻止不了楚茗辰的脖頸上鮮血噴薄……
兵荒馬亂中,青衣趁機將楚茗辰的屍體撈起丟在馬背上,紫衣掩護着他往回趕!
奈何身後岑經步步緊逼:“青衣!將太上皇還我!”
他只希望那一刀沒能殺了楚茗辰,只求楚茗辰還能撐住,等着他救回去御醫拯救!
而青衣哪裡肯讓岑經將人搶了去?登時將楚茗辰交給紫衣:“帶回去!”自己則回頭對上岑經:“再戰一場罷!”
岑經聞言,怒目:“若非我內力全失,你能這樣與我纏鬥?”
“我管你內力全失!”青衣瞪眼,不管岑經如何失去了內力,但是他已經做了退讓,那纏鬥的半個時辰,何嘗不是他青衣的退讓!
可岑經心中萬千溝壑,他青衣就傻了麼!
多年交情,誠然這麼些年兩人都在暗處爲兩個主子辦事,可見面三分情,這麼多年的見面,現在站在對立面上,他青衣做出了退讓,可岑經卻只會步步緊逼!
身邊全是刀槍劍雨,兩人勢同水火!
這廂,城外的楚軍見城門大開便蠢蠢欲動,趁着這邊凌亂,竟開始大舉入侵準備一舉攻下胥城!
“閒王何在?”青衣見岑經招招致命,心中一冷,厲聲道:“這樣的軍事調動,有攝政王的手令麼?還是說這是攝政王玖凰憬的命令!”
“王爺昏迷不醒,自然不能救下你們!”岑經脣角冰冷,以死相拼!
他對楚氏江山再是憎恨,說到底是自己守護了十多年的江山,就像他的孩子一般。到了危急存亡的關頭,他終究舍不下這多年來的守護!
既然舍不下,那就守護到底好了!
岑經一面與青衣纏鬥,一面朝紫衣追去,身後是成千上萬如流水涌入胥城城門的楚軍!
當岑經手下的人繞過青衣,追上紫衣,將楚茗辰搶回來的時候,那廂揚長而來的風林正好趕上!
六萬兵馬一擁而上,將楚軍團團圍殺,這一場廝殺註定了屍骨成山!
風林將身負重傷的紫衣接下:“妹妹,你先回去罷!這裡交給哥!”
“可是哥,你的武功……”紫衣蹙眉,不是她不相信自己的哥哥,實在是風林多年來沉迷於演戲軍事陣法,對武功卻是疏於練習,因此只是個半吊子功夫!
作爲一軍將帥倒也罷了,可是現在這裡的多數是岑經手下的楚氏皇室影衛,武功高強,若是讓風林對付一二倒也還行,可這一羣羣的影衛,只怕風林應付不來!
“相信哥!”
風林將紫衣交給身邊的副將,自己則和綠衣一起迎上前,與楚軍對戰!
戰場之上刀槍無眼,紫衣卻也只能跟着副將退了。
那邊,岑經見勢不對,喊來幾個影衛將青衣纏住,自己則脫身朝風林這邊趕來,一路上如同地獄裡的閻羅一般收割人命,所到之處鮮血如潑!
“風將軍退!”
綠衣見岑經來勢洶洶,連忙護住風林往後退,楚茗辰被他掛在風林的馬背上:“將此人帶回去!”
“我風林也是習武之人,戰場之上焉有退縮之理!”
風林不肯退,綠衣見岑經就要殺到面前,只得咬牙迎上:“楚賊看刀!”
而岑經雖然內力盡失,可多年的暗殺經驗讓他在沙場之中如魚得水,左突右擊,很快便將綠衣砍傷,自己則迎着馬背上帶着楚茗辰的風林殺去!
“我們來一戰!”
遠遠的,岑經見風林眉眼間的不遜,便開始出言挑釁:“還是說,你這個所謂的將軍不過是個擺設?武功不行麼?”
此話正中風林心中痛腳,登時讓他忘記了自己馬背上還有個半死不活的楚茗辰,拎着刀劍便迎了上去!
他風林終其一生也不能接受成爲人人恥笑的廢物!
若一個將帥之纔不能身先士卒,不能於沙場之上揮霍,那他的一生還有什麼意義?被笑武功差就是他的恥辱!
可惜的是,岑經正是瞧中了他的這一點,一個勁兒的戳他的痛腳,一招激將法將風林狠狠逼瘋,讓他像發怒的狼犬一般……
任由所有人想要將風林護着回退,奈何戰場之上瞬息萬變,又有誰一定能夠顧及他人的安危?
在岑經的猛攻之下,風林捉襟見肘,當他意識到,岑經的這前前後後幾番話不過激將法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岑經的匕首已經劃破了他的咽喉,他最後的視野便是被岑經搶過去的,同樣脖頸上鮮血直流的楚茗辰。
風林的意識飄遠,他恍恍惚惚的想着。
或許,今日他應該聽君拂嫵的話留在後面,他是將帥之才,卻非勇猛之士。將帥之纔不可多得,而只知蠻力的武夫卻比比皆是!
他爲何要掣肘於一個小小的玩笑話,而毀了自己的一生?
視野飄忽之間,他似乎看到一身藍色紗衣的藍衣嫋嫋而來,大抵,是來迎接他的罷?
生時不能在一起,死了之後能夠在一起也好……
戰亂之下,誰也顧不得誰了,每個人都只顧着眼前的敵人,亂刀之下安有氣定神閒之人?
等風林的屍首被楚軍搶回去的時候已經是不堪入目,一身戰袍被馬蹄踩得髒亂,面目全非。
風林的屍體被搶回城主府的時候,卿肜鬱正好剛從君拂嫵的屋子裡出來,看見風林那淒涼的模樣,眼眸一動。
“這是怎麼回事?你們不是去阻截楚茗辰的麼?”
“卿公子……”綠衣哽咽着,伸手整理了整理風林身上的戰袍,難受道:“方纔岑經……回頭搶人,風林恰好……成了他的目標……”
“風林武功不好也不是什麼秘密了,你們怎麼會把楚茗辰交在他那裡?本身就是個錯!”卿肜鬱蹙眉,風林死了他不在意,可是風林的死對君拂嫵來說卻是一道坎!
若是君拂嫵知道了,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是,是我們的錯……可是現在……已經這樣了……”綠衣抹了抹眼淚,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可現在一起長大的兄弟死了,還死得那麼慘,這叫他如何不傷心!
“發生什麼事了?這麼吵?”翠兒端着涼了的茶水出來,看見卿肜鬱這樣冷着臉,心中一冷。到底是什麼事情會讓卿肜鬱的臉色也變了?
卿肜鬱轉身看着翠兒,嗓音一下子冷了下來:“現在,把風林擡出去,這件事情不許讓君拂嫵知道!現在,安靜的退出去!馬上!”
“可是風林……”翠兒皺着眉,對卿肜鬱的話不敢苟同,可看着卿肜鬱那模樣,又不敢反對。
“你有意見?”卿肜鬱的眼眸轉過去,瞬間讓翠兒連頭都不敢回。
這些年,她除了害怕闡顏之外,最害怕的就是卿肜鬱了!對闡顏,那是對長輩的敬畏,可是對於卿肜鬱,那是發自內心的恐懼。
這個男人實在是太可怕了,像從地獄裡爬出來的一樣。只有在君拂嫵面前,他纔會收起那種陰鷙的氣息,像一個真正的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