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她嚇得一聲尖叫,冷華庭立即攔腰將她抱住,但那機器一旦動運轉,力量何止千金,冷華庭又坐在輪椅上,身子連帶着輪椅立即被扯過去了尺許,他長臂一勾,拼命拉住操作檯上的一角,才勉強將錦娘拉住,一旁的冷謙抽刀便向錦孃的裙角割去,但時間太快,那衣角眼看着便捲進去了好多,再割,便要貼着錦孃的身子了,一刀下去,怕是要削掉錦孃的皮去,一時大家又急又惶,白總督拼命地拉住冷華庭,怕他也被一起捲了進去。

而葉一則去關搡作臺上的開關,但卻赫然發現,那開關已然失靈,怕是一早便有人動了手腳他心裡一急,大喝道:“去控制室,關總開關。”

一旁的葉二便瘋一樣跑了去,但顯然控制室離得較遠,錦孃的衣服已經卷得越來越多,彷彿半個身子都貼在了那轉動着的皮帶上,情況危機萬分,冷華庭看得瞪目欲裂,心像要自胸膛子裡跳出來一般,死死地抱住錦娘,絕不鬆手,若老天這回真要將她帶走,他也會跟着一起進那皮帶裡,就算是被絞碎,那就一起被絞吧,成了肉泥,那也是她中有他,自此再也分不開了。

“撕了她的衣服!”白晟羽大喊道,上來就不管不顧地扯錦孃的外衣,這個當口,什麼禮教避諱,都顧不上了,救人要緊啊。

冷青煜也是被嚇得魂都掉了三分,眼看着一羣人手忙腳亂的救着人,法子都無用,錦孃的身子還是沒有被救出,眼看着那嬌小的人兒一點一點被吞進那冰冷冷的機器裡,他的心如刀在割一般,痛得難以呼吸,心底裡就升起一股視死加歸的凜然之氣,突然拿起身邊的一根大鐵棒飛身躍起,橫插在其中一個正大轉動着的大齒輪上,修長的雙腿正好勾住另一側的立柱,身子就掛在空中,頓時那轉動着的齒輪被暫時卡住,那傳動的皮帶因着慣性反而向前回還了一點。

冷謙趁機一刀下去,割裂了錦孃的衣裙……

冷青煜只是稍稍將那齒輪卡住了一下下,個人的力量就算再大,也無法跟機器相比,他手裡那根長長的鐵棒很快又被那齒輪帶着往下轉,他拼命地勾住立柱,無奈力氣不夠,又是懸着身子的,很快,他便支撐不住了,感覺那自己會隨着那鐵棍被扯去齒輪裡去一樣,腳背上一陣麻痛,怕是破了皮了吧,他死死地堅持着,不肯放手,也不想放手,若是因此死了,她會不會爲自己而哭呢?會不會也有點心痛呢,許多許多年以後,她會不會偶爾想起,有個被她罵作裝嫩的小子,曾經救過她一回?

整個這一切,說時遲,那時快卻在是瞬息之間,幾個人的動作幾乎是同時進行,一聲清脆的裂帛之聲有如天簌,讓衆人都鬆了一口氣,冷謙割破了錦孃的衣裙,那皮帶一扯,將衣服撕去了一大塊,危機總算解除了。

“青煜,放手!”心還未完全落下,另一聲驚呼聲又叫衆人的心懸起,冷青煜掛半空中死死地抓住那鐵棍,危機解除了他也沒注意到,眼看着他的腳從立柱上被拖開,整個身子正被那鐵棍帶進齒輪裡去,白晟羽一擡頭便看到這驚險的一幕,嚇得大喝。

但冷青煜似乎沒聽到,整個人像癡呆了一樣,如水中正在飄零的枯葉,隨着水流的漩渦打轉,任那齒輪將他帶進機器……

白晟羽正要縱身飛起,一根細索便向冷青煜捲了過去,捲住他的腰身,一扯,冷青煜便不得不被拉回了地面,白晟羽連忙急走幾步,手一託他的腰,將他墜地的慣性減弱了許多,冷青煜這才踉蹌着站穩。

他還有點迷糊着沒有回神,剛纔腦子有點木,只想着就此爲錦娘死了也好,或許,她能記住他一些,這回子人下來了,再擡眸,看到錦娘小臉蒼白着,那雙大眼水霧濛濛地,正關切地看着自己。

他突然覺得滿天的烏雲全散了,心裡滿滿的全是喜悅,顧不得自己腳上的痛,嘶着嗓着問道:“你有沒有傷着?”

“傻子!你想要自殺麼?”錦娘憤怒地罵道。

她剛自死神手裡被救了出來,心立即又揪着,剛被拖到平帶上去時,她冷靜得很,沒有掙扎一下,因爲她知道,這種情況下,掙扎,只會給營救的人造成麻煩,她努力地保護着自己,不亂碰任何東西,更沒有哭,脆弱只會給自己和他人造成更大的恐慌,但看到冷青煜爲救她而差點被捲進機器裡時,她的眼淚就出來了,若冷青煜真爲救她而死,那便是她一輩子的負疚和心累,她最怕的就是虧欠別人還不了的人情,這會子見冷青煜被救下來了,不由開口就罵。

她的責罵聽在冷青煜耳朵裡如聞仙樂一樣,一時被幸福和意外堆了滿心,她是在關心自己呢,她在爲自己傷心哭泣呢,他很慶幸方纔自己勇敢地去做了那件事,若不然,怎麼能將她的目光吸引過來?

冷青煜呵呵傻笑着,只是傻傻地看着錦娘,一句話也不說,冷華庭卻是收了細索,一把將錦娘抱進了懷裡,緊緊地摟住她,剛纔的餘悸還沒消散呢,差一點,只差那麼一點點就失去她了,天可憐見,他有多麼惶恐,又多麼害怕,一顆心碎了又補,補了又碎,痛得快要麻木,好在老天有眼,錦娘一點也沒受傷,她還是好好的,好好的啊。

眼淚忍不住就掉了下來,當着一大羣男人的面,他一點也沒有丟面子的自覺,任誰經歷了方纔的情形,也會情不自禁吧。

一羣大男也還真無人去笑話冷華庭,剛纔那一幕太過驚險恐怖了,若非冷青煜及時在那齒輪處卡了一下,只怕錦娘就被絞死了,她可是整個基地的希望,大錦的希望啊,還沒開始呢,就去了,在場的一衆人等全都會脫不了干係的。

“少爺,少奶奶的衣服破了,會着涼的。”冷謙冷硬的聲音不合時宜地在耳旁響起,

冷華庭這纔將錦娘放開,其實,正值初春,錦娘身上穿得也多,剛纔也只是撕壞了外面的棉裙,裡面還穿了中衣的,這在現代還真不算什麼,但在這裡,便是儀容不整,有失禮數了。

冷華庭立即脫下自己身上的外袍,披在錦娘身上,這時,葉二已經將控制室開關給關了,白總督也回過了神,立即讓葉一帶着,命人將整個廠子全都圍了起來,由其是剛纔葉二所去控制室,派人裡裡外外搜尋着。

冷華堂自事發時,便有點僵木,眉頭緊蹙着,當錦孃的裙襬被捲進皮帶裡時,他心裡有點慌,再看到小庭死死地拖住錦娘,一副要同歸於盡的樣子,他便又氣又妒,更多的是擔心和害怕,明眼人都能看出,只有孫錦娘才能改造基地,若孫錦娘死了,這兩臺機器便真的會成廢鐵啊,那對整個簡親王府可是個沉重的打擊……

但小庭怎麼能對那個女人如此癡情呢,她就算是會一點奇淫巧技又如何,相貌平平又普通,比起枚兒來都差了好遠,小庭……真的是沒眼光。

他呆怔着,腦子裡一陣胡思亂想,當白總督說要帶人清查時,才反應過來,拱手對白總督道:“大人,此事太過蹊蹺,華堂願與幾位世子一起參與搜尋,若不還這基地一片安寧的環境,弟妹也很難施展才學,一定要揪出幕後黑手,給死去的工人和我弟妹一個交待。”

不止是白總督,就是白晟羽和冷謙幾個聽了這話都是一怔,大家齊齊看向他,不知道他意欲何爲,眼神裡是明顯的不信任。

冷華堂無奈地苦笑道:“大人,不管我與小庭關係如何,我還是簡親王世子,身爲世子,我身上擔負着簡親王府的未來和職責,而簡親王府最大的倚仗便是這個廠子,這兩臺機器,可以說,基地出了問題,我簡親王府就失去了根基,我就算再想爭權奪勢,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使手段,自掘墳墓之事,華堂再愚鈍也不會做的。”

這一番話倒是難得的坦誠,他是將自家面子全然掛起,拼着丟簡親王府臉面也要讓聽者相信,自己是真的無心害錦娘,或者說,是不會在此時此地加害錦娘。

而且,他這話也說得很合情合理,當年簡親王之所以能在衆多的皇族子弟中,得到這頂鐵帽子王,最夫的因素便是娶了那位葉姑娘,接手了墨玉,如今若基地毀損,不能再支撐大錦的朝庭支出,那麼,簡親王府便會逐漸衰敗下去,他得了那個世子之位又有何意思?

白總督看了冷華庭一眼,冷華庭面無表情,只是眼裡露出一絲疑惑,沒有說什麼。

倒是白晟羽嘆口氣道:“二姐夫如此想是最好,那麼,叔叔,就讓二姐夫參與捉拿奸賊吧,或許……二姐夫更請楚奸賊的所在呢?”

冷華堂聽他話裡有話,眉頭就皺了起來,他自來便很不喜歡白晟羽,更是討厭白晟羽總跟在小庭身邊,粘粘糊糊的,看着心裡窩火,這話再聽他說話陰陽怪氣,便更來了火,正要斥責白晟羽幾句,卻聽白晟羽接着說道:“畢竟二姐夫和幾位世子爺先來幾日,情況也比我們了熟悉一些不是?”

真是打一掌又給顆糖,但他還是將那斥責的話生生嚥了回去,只是根狠地瞪了白晟羽一眼,一拱手,跟着白總督的屬下一員大將走了。

冷青煜仍呆呆地站在錦娘身邊,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一旁的冷遜真有點看不下去了,輕輕扯了下他的衣袖:“世子爺,你的腿在流血,還是趕緊去醫治了吧。”

冷華庭聽了垂眸看了冷青煜的腿一眼,見他一雙鹿皮馬靴靴面都磨破了,正向外滲着血,不由皺了眉,冷冷地對他說道:“青煜兄,多謝!”

冷青煜聽得一怔,心裡就很不是滋味,他救錦娘,不需要這個男人來替她道謝,他是心甘情願的,無怨無悔的。

“華庭兄客氣。”他還是拱手還了一禮,知道自己沒法子跟冷華庭比,誰讓人家是錦孃的夫君啊。

“不過,方纔我也救了青煜兄一命,咱們也算是扯平了,青煜兄還是早些回去醫治傷腿的好,若落下個病根,保不齊王叔會怪罪華庭呢。”冷華庭半挑了眉,似笑非笑地說道。

他這話意思很明顯,你別以爲救過錦娘一回,她就會對你必存感激,故意露着個傷腿不去治,是想裝可憐,搏我娘子感激和同情吧,哼,別說門,窗子都沒有,我方纔也救過你了,咱們扯平,互不相欠了,趕緊的,走吧。

冷青煜聽得臉上一陣尷尬,再留下去,保不齊錦娘真會誤會自己在表功呢,唉,腳真的好痛啊,走吧,反正今天收穫也不小了,她都爲自己流過淚了呢。

擡眸又依戀地看了錦娘一眼,但那女子正皺着眉頭緊盯着方纔那個差點要了她命的皮帶機饒有興趣地看着,根本就沒有聽到冷華庭與自己的一番對話,更不知道自己就要離開,他不由黯然地嘆了口氣,一轉身,勾上冷遜的肩膀,撒賴道:“不想我回去向太子哥哥告狀,那你就現在送我出去。”

“你是住哪?我送你就是。”冷遜無奈地拍拍他的肩膀道。

冷青煜一回頭,見錦娘仍看着機器,完全沒有回頭的意思,不由大聲道:“自然是住簡親王叔家的別苑裡,我這傷可是爲世嫂而受了,總要找幾個伶俐的丫頭好生地服侍我吧。”

“呃,是呀,是呀,去吧,住別院裡啊,正好幽蘭妹妹也在,忠林叔那裡保不齊還有不少治作好藥呢。”冷青煜正要黯然離開,卻聽錦娘冷不丁地回頭道,兩眼熠熠生輝,還帶着一臉的八卦,哪裡見到半點剛從生死關頭回來的驚慌。

他的心又被剌了一下,忍不住就回頭瞪了錦娘一眼,一瘸一拐的扶着冷遜出去了。

“少主,你發現什麼問題了嗎?”葉一忍不住問道。

“是的,方纔那設備開起來後,按說,就算這些傳動部位沒有防護罩,也不可能會將人吸住絞進皮帶機裡纔是,我方纔仔細查看了一番,發現連接這條皮帶機的齒輪被人做了手腳,原是逆時針轉着的齒輪,現在是順進針轉,所以,人離得近了,開機時,一不小心,便會將人絞進去。”錦娘邊看邊鄭重地說道。

“您是說……這個齒輪被反裝了?”葉一大驚,下意識地就嚷了出來,他兩眼緊盯着錦娘說的那一處地方,渾濁的老眼裡閃過一道利光,臉色也變得凝重了起來。

“是的,葉一,看來這個人對這臺紡紗機很熟悉啊,而且,也懂得一定的機械構造原理,我先前聽說,昨天這臺機子是不是壞過了?誰修的?”錦娘直起身來,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葉一,神情很嚴肅。

錦娘看似平淡的目光裡帶着一絲審視和威嚴,在這樣的注視下,葉一心裡沒來由的就一陣發慌,低了頭道:“回少主,昨兒確實壞了,正好就是這臺皮帶機,是……是葉二的兒子,葉小毛來修的,葉二祖上跟着葉姑娘時,葉姑娘曾教過他一些簡單的換皮帶的法子,摸了這麼些個,葉二一家的手藝倒是比之當年要強多了,幾輩子下來,也會一些簡單的維修,尤其是對幾個皮帶機,更是精通……少主,難道是葉二……”

“來人,帶葉二,立即將葉小毛抓來。”白總督聽了也不等錦娘說話,大聲命令軍士道。

葉一聽得一震,聲音顫抖着對錦娘道:“不可能的,少主,葉二與老奴一樣,一家世代忠於簡親王府,他怎麼可能會做這某害少主之事?少主,若無真憑實據,就懷疑葉二,會寒了老奴這一干人的心啊。”

錦娘聽了眼裡便露出一絲傷感來,或許,當年的葉姑娘很會攏絡人心,手下的奴才一個一個對她都是忠心耿耿的,而且,葉姑娘既然教了他們一些技術,那他們幾個在基地上的地位就會非同小可,待遇肯定也不是一般奴才能有的,這幾輩子下來,他們名義上是簡親王府的奴才,實際上,家裡怕也是萬貫家財,身份地位在這一帶也很是尊崇了吧。

人一富貴了,心就會生變,就會有更多的慾望和不甘心,利益驅使下,又有什麼不能幹出來呢,何況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葉家幾個家僕在此地生活了幾輩子,家族怕也是發展得枝繁葉茂了,子孫裡,有那見錢眼開,利慾薰心的,那是肯定的。

“葉一,你既是叫我一聲主子,那就請你相信我的判斷,人說話會撒謊,但機器是死的,它不會撇謊,一會子你讓人來,將這皮帶機重裝一遍,看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錦娘前世可是在一家國企裡幹過不少年的,雖沒有實際操作過機械,但原理還是知道很多的,由其她做過幾年配件採購供應,對機械的零配件很是熟悉,這臺機器因着鍛造技術的落後,其實設計得很簡單,很多精密的配件無法生產出來,便用一些粗燥些的東西來替代了,所以,皮帶機這種簡單的機械結構,錦娘還是看得明白的。

葉一聽了也覺得有理,回頭看了身後的葉三葉四一眼,那兩位點了點頭,確是皺了眉道:“回少主,工人全都被關在了後面倉庫裡,您看……”

錦娘這纔想起這一茬來,她回頭看了眼冷華庭,冷華庭皺了眉問葉一:“他們現在情緒怎麼樣?還會鬧事嗎?”

葉一聽了嘆了口氣道:“他們不過是被嚇到了,這機器也運轉了很多年了,雖也弄傷過工人,但從未像這次一樣,將人活活吸進去絞死的,害怕也是有之的。”

錦娘聽了便道:“那你帶我們去,我去告訴他們,什麼妖魔鬼怪一說,全是無稽之談。”

葉三葉四方纔也聽到錦娘所說的話了,他們也有些明白,畢竟與這機器打交道也有幾十年了,有此東西,一點就通的,只是他們向來以葉一爲首慣了,所以,都不說話,只是看着葉一。

錦娘看了就皺了眉,他們這些人,口裡說是拿自己當主子,其實,早就自己結成一派了吧,若事事那得葉一拿主意,那葉一一旦有點小心思,這基地上就會變得難以收拾,不知道王爺是如此管理他們的,不過,看樣子,這幾個人在基地上的話語權可不小,冷華堂那樣強勢的一個人,也沒敢真的就將他們幾個老的全關起來,對他們也是恭敬得很啊。

“速速帶少奶奶去,你們還在等什麼?”冷華庭也看出來那幾個人的小動作,語氣很是嚴厲。

葉一聽得一怔,爬滿皺紋的臉上就帶了一絲不豫和自傲,微垂了頭,掩飾着眼底一閃而過的犀利,漢有動,也沒有作聲,像是在遲疑,更像是在無聲反抗。

錦娘見了微微一笑道:“當年的葉始娘初來時,怕是很多男子都沒有將她看在眼裡吧,自古以來女子無才便是德,所以,男子看不起她,但她卻用你們這些男子都沒有的智慧創造出了這個世界的奇蹟,而你們的祖父們,正是葉姑娘一手培養和調教出來的,你們不過也是子承父業而已,當年的葉姑娘能夠調教出一批人來,難道本夫人就不能麼,這個世界,少了誰,太陽照樣都會從東邊升起,不信的話,大可以拭目以待。”

錦娘一臉的從容與淡定,臉上帶着自信的光輝,語氣平和,卻是鏗鏘有力,話語堅決又不容置疑。

葉一幾個聽了臉色微變,神情也肅穆了起來,葉一一垂手,對錦娘行禮道:“老奴不敢,老奴這就帶少主過去。”

錦娘看他們幾個被自己一席話給暫時震懾住,心底是否服氣並不知道,但如今正是用人之際,她也不想做得太過,不過,看來這樣的人,是留不得了。

葉一帶着錦娘與冷華庭一行人等來到廠間後面的倉庫裡,果然這裡有吵鬧之聲,不少人正在大喊着:“放我出去,我要回家,放我出去。”倉庫與廠房因着防火之故,隔得很遠,所以,這裡的聲音只是隱約傳了一點到前方去,一張大大的鐵門將上百名工人全都關在倉庫裡,有人伸了手,在窗戶裡呼喚。

一隊守廠軍士把守在倉庫門外,防止工人破窗而出,錦娘讓人把鐵門打開。

門一開,裡面的工人便往外衝,但很快被軍士攔住,錦娘身材嬌小,小小的個頭被軍士們攔着,根本無法看到工人,也無法讓工人看到她,她便讓人搬了個大桌子來,自己往桌子上站去。

冷華庭見去扯她,眼裡露出一絲不贊同,錦娘知道他的意思,在這個時代,女子拋頭露面已經很違禮教了,她一個堂堂簡親王府少奶奶竟然站在高處讓下等百性觀瞻,實在很不像話。

錦娘安撫地對他笑笑,眼睛明亮又透澈,還含了一絲堅決和自信,這樣的錦娘讓冷華庭心裡升起一絲褻瀆之感,下意識地就鬆了手,點點頭,自己抱了她,一個飛身,便將她送到桌上。

錦娘看着下面蠢蠢欲動的工人,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道:“工友們,你們受苦了。”

她的聲音清越而悠揚,許多工人正與軍士吵鬧,突然看到桌子上站了一個女子,邊上的大官全都看着她,聽她說話,雖然很是驚奇,倒是明白,這個女子身份怕是不簡單,又聽她說得和氣,對他們不是高高在上的喝斥,話語裡全是尊重與體貼,不少工人便停止了吵鬧,靜靜地看着錦娘。

錦娘看他們安靜下來了,便又道:“我是這裡的新任接班人,墨玉就在我手上,現在這裡的一切,由我說了算,請大家認真地聽我說。”

此言一出,工人們又開始議論起來,有些如葉一一樣,是幾輩子都在此地工作的,基地的發源他們也知道一二,葉姑娘當初有多麼神奇,自祖輩起,一代一代的就流傳葉姑娘的故事,葉姑娘成了他們心中的神,如今突然再出現一位女主子,他們心裡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葉姑娘,一種崇敬之情油然而生,但有些人是不屑的,他們開始竊竊私語,但很快便被另一些人阻止了。

很多人會不服自己,這是錦娘意料中的事情,她接着又道:“工友們,聽說昨天紡織機出了事故,絞死了兩位工友,對這件事情,朝庭很重視,也很遺憾,我今天來,就是要解決這件事的。”

工人們正爲這事心中恐慌,聽錦娘提起,很多人又激動了起來,有人大喊道:“有鬼,有妖怪啊,紡織面在此百年之久了,吸叫了多少靈氣,裡面有紡織魔啊。”

“是啊,是啊,有妖魔啊,以前從沒看到過機器吞人的,好生生的一個人,被絞成了肉泥,給魔鬼做了飯食了,鄉親們,咱們還是趕緊逃吧。”

“是啊,連葉一他們都沒能看出來,那一定是有鬼了,咱們快點弄些香來拜拜吧,不然,紡織魔成形了,會飛出工廠,到處吃人的。”

錦娘很無奈地聽着這些愚昧又無知的話,但她知道,此時不能生氣,只能心平氣和的對他們說,更要拿出切實的證據來,證明自己說的話是對的,讓他們相信,妖魔鬼怪根本不存在。

“工友們,請靜一靜,請聽我說,我方纔,也被紡織機絞進去了,衣服被絞爛了,但是,我安然無恙的出來了,若真有魔鬼,又怎麼可能放過我呢?”

她身上裹着冷華庭寬大的外袍,看着有點怪,但工人們先前的心思全在如何逃離上,哪裡會注意這一些,這會子她自己說了,倒是認真的看了起來,見她果然穿得很不合時宜,頭髮也有點散亂,看着有點狼狽,心裡便信了幾分,一旁的白總督又大聲說道:“此乃本官和衆人親眼所見,大家不信,可以問葉一葉三幾位。”

工人們便將目光全投到葉一葉三身上,衆目睽睽之下,葉一再也不能沉默,他清咳了一聲,大聲道:“方纔之事,是老夫親眼所見,少主的確被皮帶機捲了進去,又死裡逃生了。”

這話又引得工人們一陣恐慌,紡織機仍有危險,不管是不是妖魔作祟,再操作它仍是會死人那纔是可怕的,人羣裡又是一陣騷動。

錦娘幾此大聲道:“我已經宜探清楚了,是有人在皮帶機裡動了手腳,將皮帶機傳動齒輪反裝,纔會釀成此等慘禍的,現在,我來,就是想請幾位師傅出來,將那齒輪重裝一次,再開機,大家可以親眼見證,我說的話是不是真的,若再出現危險,你們可以拿我試問。”

有的工人並不相信,那皮帶機可是葉二親自看着裝的,他們家都裝了幾輩子了,怎麼會裝錯?”

“是啊,葉二一家可是裝皮帶機的老手了,幹了幾輩子,又怎麼會發生如此大的疏漏?”

“耳聽爲虛,眼見爲實,現在就請派幾位能幹的工人代表出來,大家先在此處等着,等機器正常了,便讓你們親自去看。”錦娘含笑又說道,她的話親切隨和,沒有半點高高太上的意味,如談家常一樣與工人淡淡勾通着。

工人們覺得她說得也很有理,便推了幾個出來,跟着錦娘重新回了車間,在錦孃的指導下,工作將皮勞齒鬆重裝了一遍,錦娘令所有人全都退開,至少離紡紗機兩米遠的距離,再讓人將機器開將起來,在任何人都沒有預料到的情況下,她靜靜的,從容地走向那臺出過事的皮帶機……

冷華庭嚇得心都要跳出來了,伸手就想要去扯她,錦娘回頭自信地看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害怕,冷華庭知道,她看似柔弱,實則屈犟,只好垂了手,提心吊膽地看着她一步一步向那臺機器走去。

所有人全被錦孃的大膽,自信,和勇敢震住,就是白總督,冷謙這樣看慣生死的冷硬漢子,也爲錦孃的勇敢折服,工人們更是揪起心來,有人忍不住叫喊了聲:“不要啊……會死人的。”

錦娘淡淡地回頭一笑,走近那臺正大轉動着的皮帶機,輕輕摸了摸操作檯上的手柄,又故意挨那皮帶更近一些,她穿冷華庭長長的衣袍,在皮帶機面前走來走去,卻並未出現皮帶吸衣服,將人絞進去的事情發生。

錦娘走了一圈後,回頭對葉一和方纔帶過來的幾位工人道:“如此大家可以相信了吧,並沒有所謂的妖魔,事故發生的原因,全是有人搗鬼,這不是天災,是人禍!”

葉一臉上終於露出了憤怒之色,他眼裡全是愧疚與自責,更多的,是欽佩,他下襬一撩,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對着錦娘納頭便拜:“少主,老奴錯了,老奴不該懷疑少主的能力,請少主責罰吧。”

葉三葉四見了也跟着跪下,對錦娘磕起頭來,那幾個跟來的工人一見,也是紛紛跪下,大聲喊道:“多謝夫人。”

錦娘笑着扶起葉一,對葉一道:“你既是信了,便去與工友們說清楚,如若他們還想留在這裡工作,我還是歡迎的,若有人想離開,我會讓少爺給每一位發放安家費,請他們自行選擇吧。再有就是,那兩位死難的工友,每人自基地庫裡領一千兩撫卹金,以贍養和安置他們的家人,此事,請你好生一併辦了吧。”葉一在工人們的地位和聲望,錦娘暫時還要用到,若真發現他也是心存不軌,等這幾天……

這些話讓那些工人聽得一震,心裡升起一股油衷的感激,少主寬仁善良,不過十幾年紀,又從來沒有來過基地,男人都不懂的機械原來,她都懂,難道,她是葉姑娘轉世?或者,她也是神仙下凡,特地來拯救基地的麼?

一時間,他們的心變得虔誠了起來,看向錦孃的目光裡全是崇拜和敬仰。

錦娘讓葉一帶着工人們回了倉庫,將那些關着的工作全放了出來,有了工人自己的同身說法,又聽葉一說了錦娘對工人們的處置辦法,很多工人都安靜了下來,有幾個仍是害怕的,錦娘便命人真的發了他們安家費走了,大部份工人留了下來,這裡是他們賴以生活的地方,每月的收入比起種田來,要強了好幾倍,他們有很多一大家子全靠這裡的工錢養活,所以,也捨不得棄了這份工作。

錦娘又找出紡紗機裡的幾處故障,命葉一帶人修理好,有很多配件需要更換和改良,一時也來不及,她便用筆記下,打算回家畫好圖紙,再着人去造。

這時,冷華堂果然帶人將葉二和葉小毛抓了來,工人們一見,全情激奮,大罵葉二一家喪盡天良,狼心狗肺,就是葉一葉三幾個與葉二相交多年,也是對他恨到了極致,葉二剛被帶過來,便被葉一狠狠地甩了一巴掌,罵道:“你這個數典忘宗的畜牲,你爲何要如此做?”

葉二一臉的愧色,老淚縱模,心痛又絕望地看着他的兒子葉小毛,無奈地垂下了頭,一句話也沒說,很多工人指着葉二的鼻子痛罵。

錦娘等他們氣出得差不多了,才命他們全散了。

冷華堂幾個也是對葉二父子恨之入骨,他們好好的來,原想着有一番作爲,結果沒幾天便鬧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引起公憤不說,還惹得民衆鬧事,差點釀成大禍,若不是還沒有找到幕後黑後,真要一劍殺了這兩個人。

和親王世子和榮親王世子兩個這一回可真是對錦娘心服口服了,更是感激之至,他們第一次辦如此重大的差事,就遇到重未見過的困境,若非錦娘聰慧機智,不過一兩個時辰便將一場大禍消彌於無形,他們真會罪責難逃,也丟盡了京裡父王的臉面,此事過後,和親王世子與榮親王世子與冷華庭的關係親密了起來,倒是與冷華堂保持了距離,自己是真的對機械一竅不通,人家孫錦娘是真本事,再爭奪下去就太沒臉了,更沒意思,如是,兩人老實地退出基地,讓位於真正的賢能之人。

他們原就是皇孫公子,又有幾分才學,與冷華庭也很談得來,一時間,兩人也不肯回驛站了,如冷青煜一般,笑着鬧着賴進了簡親王別院裡住着了。

白大總督連夜審訊了葉二父子,嚴刑拷打之下,終於查出,是西涼人收買了葉小毛,故意在機械裡搞鬼,造成混亂的,而躲在控制室裡暗中開機,準備殺死錦孃的也正是葉小毛,他們供出西涼人在基地據點,白總督順藤摸瓜,一舉將暗藏在基地和江華縣城的西涼人全部抓獲,不過,首惡仍是聞風逃走,讓白總督高興的同時,又扼腕嘆息。

此事後來冷華庭和白晟羽分析,西涼人先是想擄了錦娘和冷華庭走,想逼他們夫妻爲西涼新建一個基地出來,後來幾次三番的全都失敗了,便一不做,二不休,想幹脆殺了錦娘,讓大錦的基地也就此毀了,破壞了大錦賴以倚仗的經濟支柱,那也算是一個大大的收穫。

錦娘強撐着精神在基地裡忙了幾個時辰,回去時,一到馬車上就伏在冷華庭的懷裡睡着了。

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肚子餓得直叫,眼還沒睜就喊道:“相公,我餓死了。”

卻半天沒聽到聲音,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便觸到冷華庭那對湛亮又妖豔的眸子,正深情地注見着她,眼裡竟是微微帶着溼意。

錦娘一怔,腦子裡立即請明瞭一起,猛然坐了起來,便向他過去。

“別亂動,你現在不能亂動。”冷華庭一見慌慌張張地自輪椅裡站了起來,坐到她身邊,一把將她攬進懷裡。

錦娘暈呼呼地哦了一聲,仍是不明所以地看着冷華庭,小意地去拭他眼角的淚珠,柔柔地問:“相公你怎麼了?又有什麼事情不開心嗎?腳痛不痛?還是基地裡出了什麼事情?不是父王那裡有什麼不好的消息吧?”

冷華庭含笑聽她碎碎念,大手憐愛地撫摸着她的額頭,原本醇厚如大提琴的聲音如今越發的飄了起來,帶了一層柔柔如細沙般的沙啞和磁性,更添了幾分魅惑與動人:“娘子,咱們真有了。”

“哦,有了,有什麼了相公。”錦孃的腦子還沒轉過筋來,被他那美如天賴的聲音給盅惑,木木地問道。

冷華庭聽了笑着將她摟得更緊,聲音裡帶了絲哽咽,還有一絲後怕,一絲劫後重生的喜悅,“傻娘子咱們有了寶寶了呀,你不是已經知道了?”

“哦,寶寶啊……什麼?你說什麼相公?”錦娘懶懶的,有點漫不經心地又哦了一聲,突然反應過來激動地自他懷裡鑽了出來,大聲問道。

冷華庭好笑又無奈地拿手指戳她:“真不知道該說你是太聰明還是太糊塗,大夫說,快兩個月了,你竟然都不知道?我的傻娘子呀,你快要嚇死我了,我再也不讓你做那些危險事了,老天保佑,你遇到如此多劫難,卻讓我們的孩子安然無恙,謝謝老天爺啊。”說到後面,他竟是喜極而泣。

錦娘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了,腦子裡即是一片空白,真的有孩子了,她隱隱的很開心,又很害怕,都說女人生孩子那是自鬼門關裡走一回,自己這個身子才十五歲,發育都不太齊全,加之這裡的醫療又不好,若是遇個難產啥的,只怕這條命都會去了。

可是,相公他是如此的開心,如此幸福,他想這個孩子想了很久了吧,只是因着自己先前有那不足之症,所以,一直沒有言起過,怕說了會引得自己難過吧,他自小就孤獨,看着錦衣玉食,周身卻全是要害他,陰謀要殺死他的人,不過十二歲就被人下了毒,被毒藥折磨了整整六年之久,還由一個相貌堂堂的偉岸男子變成了一個人人可憐的殘疾,他甚至因此連親生父母都不相信了,不再相信任何人,那幾年,他的世界裡全是灰暗和無助,更多的是寂寞和淒涼吧,他太想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了,她知道,那是他們愛情的證明,一個孩子,能讓他的心變得踏實和安寧,更能讓他恢復所有屬於他的尊嚴和信心。

生吧,孫錦娘,爲了這個深愛着你,你又深愛着的男人,勇敢地接受腹中的小生命,快樂地迎接他的到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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