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楊震誅心般的懷疑,刑部兩名高官的臉色頓時就徹底變了,這回他們可是徹底處於被動中了。人是在刑部天牢裡出的事,而且一死就把所有證人都給死光了,這就叫黃泥巴落褲襠,不是屎也是屎,他們是無論如何都難以給出令人信服的解釋的。
之前,他們還只是想着如何讓這些證人爲自己所用,說自己希望他們說的話,從而保住徐家,順道坑楊震一把。而現在,他們恐怕連自身都保不住了,這些人雖然都是犯人,但卻擔着不小的干係,一旦知道他們死了,所有人都只會將懷疑的目光對準刑部,認爲是他們爲了保護徐家而殺人滅口。
見兩人一時間已說不出辯駁的話來,楊震再次開口:“這事兒若非我剛好趕到,你們是不是就打算隱瞞下來了?茲事體大,還望兩位大人能夠理解,來人——!”
隨着他一聲招呼,跟在背後的兩錦衣衛兄弟當即走上前來:“大人……”
“請兩位大人和這天牢中的刑部人等全部出去,再把我們錦衣衛的兄弟都調來看着他們,此事我們一定要一查到底,好給陛下和朝廷一個交代!”楊震立刻下令道。
兩人也不猶豫,立刻就答應一聲,衝明顯還在發愣的刑部兩名堂官一拱手道:“兩位大人請吧。”
“楊鎮撫,你這是什麼意思?是把我們當成嫌犯看待了麼?”一見這架勢,回過神來的吳百朋頓時就把臉一沉:“這是我刑部天牢,還輪不到你們錦衣衛來發號施令吧!”
“正因這兒是刑部天牢,我才更不敢留兩位大人和其他任何與刑部有關的人在這兒,在事情查明之前,你們統統都有嫌疑,我可不希望兩位大人在此做出些毀滅證據的事情來。”楊震硬梆梆地頂了一句。
“你……”吳百朋氣得渾身發抖,但一時卻也拿不出辯駁的話來,看着楊震堅毅而又犀利的眼神,他的目光開始飄忽起來。
“大人,咱們不能讓步,不然可就壞了……”翁汝言倒是比較清醒的,一下就想到了把這兒交給錦衣衛處置的後果,但當着楊震的面,卻又不敢把話說得太過明顯。
楊震冷笑地看着他:“怎麼,翁侍郎是擔心被我們查出什麼不利於你們的事情來麼?倘若你們不肯,那我就叫人去向宮裡請旨,看陛下是個什麼意思!”
楊震把話說到這兒,任這兩人如何不情願,也只能同意了。他們很清楚,無論是因爲皇帝對楊震的信任,還是這事情的古怪和刑部的嫌疑,他們都不可能接收查辦這次天牢犯人集體死亡一案了。
在最後猶豫了片刻後,吳百朋終於一頓足,衝楊震道:“楊鎮撫,希望你確如自己所言,是爲了查明真相才讓我們離開的。不然即便本官拿你沒辦法,滿朝官員也不會饒過你的。”
“本官自然不會叫尚書大人失望。但只要叫我查出是有人想幫徐家才下的如此毒手,無論
是誰,我都不會放過他的,不管他是什麼身份!”楊震當即回看向對方,半步不讓地說道。
“咱們走!”吳百朋黑着臉哼聲道。
就在兩人轉身離開時,楊震又道:“對了,兩位大人和你們的親隨可以離開,但其他天牢這兒的所有人等,都不得有一人離開此地,現在他們都已是嫌犯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此刻吳百朋兩人只能聽從他的意思,在自己離開時,將天牢的所有人等都留了下來。見到焦老六幾人沒被帶走,楊震的心裡便是一鬆,只要人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就不會有任何的麻煩。
在他們走後,楊震就衝依然跪在地上的焦老六打了個手勢:“去,把所有牢門都打開了。”
焦老六有些怯生生地看了楊震一眼,也不敢多話,趕緊起身拿起身上的那串鑰匙打開了那些死去犯人的牢房鐵門,然後重新跪了回去。
而楊震,則連眉頭都沒有皺上一下,就走進了其中一間,就着手上晦暗不明的油燈光線仔細打量起地上倒成一團的屍體來。
這一屋子關的都是漕幫的人,他們一個個都衣衫襤褸,身上還帶了不少的傷,另外,嘴角邊和臉旁的地上還有不少的烏黑血漬,一看就知道是中毒身亡,而且是徹底死透了。
楊震端詳了他們片刻後便退了出來,隨後來到了另一間牢房,那兒一個手腳都已縮成一團的屍體卻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正是之前的漕幫幫主嚴環了。本來還挺英俊的一張臉如今已完全因爲痛苦而扭曲成一團,顯然是中毒時的症狀很是厲害。
看到此人,楊震的嘴角就微微翹了起來:“嚴幫主,你想不到吧,自己最後竟會是這麼個結果。你也別怪我下這樣的殺手,誰叫你不安於現況,非要生出這麼多事情來,之後還捲入了徐家一案裡來呢。不過你也算是死得其所了,這一次竟有這麼多人陪着你一道趕赴黃泉,而且我相信用不了多久,那個被你所仰視,比你尊貴得多的徐家也會有不少人下來陪你的。”
在心裡默默地念叨了這些話後,又查看了一下其他的屍體,確信這兒沒有任何一隻漏網之魚,楊震才從那有些陰森的牢房裡走了出來,着意地看了一眼焦老六,現在這天牢裡就只剩下他們二人了。
被楊震的目光一看,焦老六就渾身一個激靈,直把頭完全伏在了地上,同時心裡暗暗害怕:“他不會對我下手,殺人滅口吧……”
“你放心,我楊震不是卸磨殺驢之人,我會保你和你家人平安的。不過接下來你的嘴也得給我嚴實些,明白麼?”楊震輕輕地道。
“小人明白。”聽楊震這麼說來,焦老六才略微安心了些,趕緊重重地磕頭:“小的知道,小的什麼都不知道。”他當然明白這事兒若是真被人查出真相對自己意味着什麼,所以就是死也不敢透露半句的。
楊震聽他說着這麼兩句
看似完全矛盾,但其實卻又順理成章的話,臉上又不覺帶上了一絲笑容,隨後便只是負手站在了那兒,沒有再做什麼查驗屍體的事情。
若是尋常案子讓他來查,楊震此刻必然會很是忙碌。但今天,在確知一切真相的情況下,而且這兒又沒有別人在場,他就沒這個必要去做樣子了。
半個多時辰後,天牢外面就有一陣騷動傳來,隨後,數十名錦衣衛就神色凝重地走了進來。因爲他們都帶了火把等照明工具,轉眼之間,整座陰森的天牢就已變得雪亮一片,比外面的白天也差不了多少。
“大人,這兒……”當先的幾名心腹立刻看向楊震問道。
楊震淡淡一笑:“牢裡的犯人已盡皆死去,你們把他們都帶出去查驗吧,這裡的一切也要好生勘驗一番,還有,天牢上下人等,也都一併帶回鎮撫司,審問得仔細些,也好給皇上一個交代。”雖然在場衆人都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但這戲卻得演下去,因爲只有這樣,他們才能達成自己最終的目的。
“是!”胡戈等人趕忙答應了一聲,然後火速上前,在各個牢房裡忙碌開來,隨後又把屍體一一搬離,帶回鎮撫司。
當這一切都在有條不紊進行的時候,刑部天牢出了如此大事的消息便已迅速往外擴散出去,其中最先知道這一點的,正是前來參加三司會審的其他兩個法司衙門的官員。
在得知那些證人竟全部暴斃之後,兩人的神色頓時就凝重了起來:“怎麼會這樣?之前還好好的,難道是刑部的人另有什麼打算?我們怎麼一點消息都不知道啊?”
“這不可能是刑部的人所爲,他們沒這個膽子,也沒這個必要做這個。那些傢伙在他們手裡,只會照他們的意思作證,吳尚書就是再有想法也不會幹出此等事情來,而且還有錦衣衛在旁看着呢。”
“那你的意思是……”
“這事只要仔細想一想,答案就很清楚了。誰最怕今日的三司會審,就是誰幹下的這樁事情。”
“你是說錦衣衛?”說話間,這位大人的身子猛地一顫:“那可是幾十條人命哪……”
“這個楊震可不簡單,之前更是上過沙場的,這幾十人又是他的對頭,殺他們他是不會皺一下眉頭的。不過錦衣衛的手段也確實叫人心驚,居然能在刑部天牢裡把這麼多人都給殺了,當真有些魄力!”
“那咱們趕緊去跟吳尚書他們說明此事,可不能叫錦衣衛得逞了!”
“晚了。錦衣衛現在已控制了刑部天牢,你覺着他們會給機會麼?其實現在吳尚書他們應該也已想到了什麼,但這時候即便想得再多也無濟於事了,這一回,錦衣衛已佔據了完全的主動,不光是徐家,就是刑部衙門,都未必能自保了。”
兩人說到這兒,便是一聲嘆息,知道一切無可挽回,徐家是徹底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