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徐霽匆匆忙忙的趕來了小院,拜見了朱氏,兩母子關上門,秉燭夜談了大半夜,不知朱氏對徐霽說了些什麼,反正徐霽最後是陰沉着一張臉離開的,翌日一大早,整個徐府便傳開了蘇氏被徐霽不留情面罵了一頓,徐雅芙被禁足十日的謠言。
不過這些都與徐錦瑟無多大的關係,徐錦瑟聽到這消息時是在她用完早膳之後,聽說之後,她也不過是挑了挑眉,不過嘴角卻掛上了一抹勢在必得且開心的笑容。
也不知是徐霽的罵起了效果還是怎麼樣,反正翌日的中午,徐錦瑟就被張是給叫了過去。
一看是蘇氏身邊毀容的花氏,徐錦瑟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倒是花氏整個人對徐錦瑟客氣多了,沒有了最初的眼高於頂與不屑,眼中折射出的是對徐錦瑟的戒備與記恨,不過她一個奴婢,倒是不敢光明正大的反映出來,許是來之前蘇氏在她耳邊耳提領命了些什麼,總之,對待徐錦瑟不像之前的那般即使表面恭敬,臉上卻沒有多少的恭敬之意好得多了。
跟花氏來到了蘇氏的院落,徐錦瑟直接被帶進了蘇氏所住的屋子裡。
徐錦瑟一入屋內,便亭亭大方的走到蘇氏跟前,雙手交疊於腰腹,盈盈一拜,“錦瑟給母親請安,母親大安。”
“來了?來人,給大小姐賜座。”
立馬有人給徐錦瑟擡了一個軟榻來,徐錦瑟也不客氣,道了一聲謝,坐了下來。
剛一坐下,見蘇氏沒有講話,徐錦瑟柔柔一笑,率先開了口,“母親叫女兒來可是有事?”
蘇氏端坐在主位之上,一雙比平日還要精銳的眼眸看向了徐錦瑟,裡面有着審視的光芒,徐錦瑟也不見慌,瘦削的身子坐的筆直,落落大方的任由蘇氏的打量。
蘇氏仍舊是看着,彷彿要重新打量一個初初認識的人一般,頗有一絲咄咄逼人的氣勢。
今日的徐錦瑟穿了一件皆是以孔雀初生細羽捻入天蠶冰絲織成,間又雜以極細赤金絲。疊領,廣袖,裙襬有十幅寬,後拖一襲曳地大氅。織繡精妙,幾殆鬼工。色澤肌理,皆與真正的孔雀羽毛別無二致。光線下角度轉側,有不同光彩。衣上罥以銀泥,飾以明璫,綴以七寶。腰間束以四指寬的闢塵蒼珮流蘇絛。
蘇氏看着徐錦瑟身上所穿,眼裡閃過冷厲的冷光,當了徐府的當家主母多年,她又豈會眼拙的辨別不出徐錦瑟身上所穿是何?
蜀錦向來被讚譽“貝錦斐成,濯色江波”,更何況是金錯繡縐的蜀錦,蜀中女子百人繡三年方得一匹,那樣奢華珍貴,一寸之價可以一斗金比之。蜀錦作爲宮中貢品,縱然是後宮之主,每年也只得三匹,餘下的也唯有那些受寵的嬪妃可得一匹,文武百官間,她就記得先皇曾賞賜過朱氏一匹,那是莫大的光榮,如今卻穿在了徐錦瑟的身上……
蘇氏眼裡冷光乍現。
“錦瑟身上這件衣服很美,可是產出哪兒?”
徐錦瑟心裡冷哼,不過面上卻不顯,一臉無辜的說道:“這是祖母送給錦瑟的,母親,可是這件衣服有問題?”
蘇氏能說“是”這個字嗎?明顯不能。
凝睇着徐錦瑟一雙小鹿一般無辜的眼睛,蘇氏暫時擱下了心中的疑慮,道:“錦瑟正值青春年少,這件衣服穿在你身上恰好合適,只是它可是當年先皇御賜給你祖母的,如今你祖母轉贈於你,可想而知你祖母可是厚待了你啊。”
徐錦瑟故作驚訝的瞠目結舌,不敢置信的翕動着朱脣,“母親,錦瑟不知這衣服竟是如此的厚重,錦瑟只是覺得她好看,又覺得這是祖母贈予錦瑟的見面禮,錦瑟是滿懷感激之情收下的,錦瑟要是知道……要是知道……錦瑟也不敢收下的,那錦瑟還回去便是了。”
蘇氏見她表現不似僞裝,暫且壓下了心中升起的疑慮,臉色輕緩,招手示意她過去,輕拍着她的手背,像個慈母一般的笑道:“這也是你祖母的一番心意,你收下就是了。”
徐錦瑟斂眉低首,乖巧的點點頭。
蘇氏又看了她一眼,皺眉道:“這件衣服可是你祖母贈予的,你可要好好地珍藏着,可別佔着你祖母疼愛就肆意妄爲,可知道?”
徐錦瑟又乖巧的垂點臻首。
徐錦瑟的乖巧讓蘇氏明顯的滿意了,也就不再過多的爲難,畢竟她還沒有忘記接徐錦瑟回來的初衷,也不好明面上過分的爲難了。
“你這回來也有些日子了,我這當母親的也沒有爲你準備過些什麼,着實是有些過分了,今日把你叫過來,除了想與你敘敘這母女之情之外,也給你準備了一些日常的衣裳。”
說完,朝外道:“把我給大小姐準備的衣裳送進來。”
少頃,侯在門外的花氏捧着一個端盤進了來,上面確實擱着至少十件奼紫嫣紅的綾羅綢緞,見見一看便知是上等的,看來蘇氏爲了籠絡徐錦瑟可是下了血本。
“這是雲霏妝花鍛織的海棠錦衣,這是青煙紫繡遊鱗拖地長裙,這是木蘭青雙繡鍛裳,這是桂子綠齊胸瑞錦襦裙……”
接過花氏手中的端盤,蘇氏慈愛的一件一件給徐錦瑟介紹着,她仍舊當徐錦瑟還是那個沒有見過的鄉野村姑。
徐錦瑟只是淡笑的聽着,可是眼裡卻沒有一絲的波瀾壯闊。
這樣的場景,上輩子不知發生過幾何。
也就是蘇氏這樣特意營造出來的溫柔,纔會讓上輩子的她傻傻地沉淪下去,最後走上了絕路。
這一輩子,她又豈會爲了這麼幾件衣服而起波瀾?
“看看我給你準備的,可有喜歡的?”
徐錦瑟淡淡的凝望着這些做工上等的衣裳,嫣然淺笑,吐氣如蘭,“母親費心了,這些衣裳明眼人都知道是上等品,縱然錦瑟多年生活在別院中,不過也偶有所聞金絲坊所做衣裳可是整個京都所負盛名的,放眼京都可沒有哪一家比得上,這金絲坊不僅做工精細,就連這選材也是精挑細選的,所以深得京都名門閨秀的喜愛,瞧這衣裳,應該是出自金絲坊之手,如此貴重的禮物,錦瑟是萬萬不敢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