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錦瑟起牀出寂園,齊忠已等在園外。
“少夫人,少主知道您今日要再去找些凌雲草,特地囑咐屬下準備個禦寒擋風的斗篷,初冬時節凌雲峰的山風尤其猛烈。”齊忠遞上斗篷,始終帶着笑意。
錦瑟一路前往凌雲峰,想起昨晚冷熠寒心底的不安,其實她知道,自從冷熠諾回到冷家堡後,自己有些許恍惚,她也知道將冷熠寒和冷熠諾放在一起衡量是不公平的,可是她心裡始終扭着,掙扎着,她揮別的過去,還沒有清除乾淨。
她討厭這樣的自己,所以幾日來一直跟自己慪氣,可這些偏偏瞞不過冷熠寒,他的心終於完整的給了她,所以她的一切都與他相關。
甫到凌雲峰腳下,數朵紅梅花瓣隨山風吹下來,錦瑟喜歡紅梅,從小便是,而凌雲峰的紅梅總是最早開放,最晚凋落。
錦瑟不由自主的隨紅梅吹來的方向走去,直到半山的崖邊,這個崖邊,她覺得好熟悉。
山邊全都種滿紅梅,花瓣仍在簌簌落下,而落下的花瓣被整齊的鋪成一條小路,小路的盡頭,是煙波亭。亭柱被紅色絲綢纏繞着,亭下直直站着一個挺拔的身影。
錦瑟遠遠看着他,線條雖看起來仍是冷峻,可早已多了一分溫柔。
冷熠寒朝她走過來,兩人站在漫天的紅梅花瓣中,有些顫巍的開口:“曾經有人跟我說,如果覺得好累、好苦,就想着這裡的紅梅,雖然短暫,卻是最燦爛的,所以活着就有希望。”話尾已經有些哽咽。
錦瑟震驚到淚流滿面,掛着滿臉的淚痕卻又破涕爲笑,邊笑邊斷斷續續開口:“你……居然是你……”
想起那日,突然下起的小雪,風中夾雜着雪花,他寒毒發作,在錦瑟懷裡瑟瑟發抖,錦瑟只能盡力擁着他,用自己小小的身軀給他傳遞着點點溫暖。錦瑟指着紅梅樹說:“你看,紅梅多堅強,不管多難都會燦爛的活着,如果你覺得好苦就看看它們。”
冷熠寒後來昏迷醒來後,失去了大部分的記憶,唯一映在腦中的就是閉上眼睛前看到的那片紅梅。
此刻,冷熠寒執起錦瑟的雙手,定定看着她說:“錦瑟,從那日起,你就是我生命中唯一的溫暖,在午夜夢迴被寒毒折磨的時候,我曾經靠着這片紅梅的記憶撐着,直到你再次出現在我的生命中。天地爲證,我愛上了你,認定了你!我會用我的生命保護你不受任何傷害!”
冷熠寒嘴脣變得青紫,臉色如同凌雲峰常年的積雪一般雪白透明,只是眼神中有無限的堅定和熾熱的晶瑩。
錦瑟內心被感動填滿,可是看着他的蒼白,瞬間變成了心疼,忍不住怪責道:“你整晚在這裡準備這些,是不管自己的身體了嗎?如果你有什麼事,怎麼來照顧我、保護我一輩子?”
冷熠寒緊緊抱着錦瑟,淚水滑落:“有你在世上,我怎麼捨得離去。”
冷熠寒牽着錦瑟穿行在紅梅林中,花瓣夾雜着雪花飄落。冷熠寒的手冰冷的沒有溫度,卻堅持不肯去亭中休息,只想與她執手走過這片美好。
錦瑟拉着他停在一棵樹下,看着他道:“我有點累了,我們在這裡休息一下好不好?”心裡知道他的身體快撐不住了。
冷熠寒滿臉歉意望着錦瑟,他當然知道她只是想讓自己休息一下,低聲道:“我只想給你最完美的一天。”猶豫一下,接着說:“自從你來到冷家堡,一直都是你在照顧我,幫我解毒,我從來沒有爲你做些什麼,我怕因爲這樣,你會覺得累,我怕我給不了你什麼,我怕……”體內亂竄的氣流幾乎衝破胸口,他不想讓她發現,所以轉過身背對着她,嘴角隨即掛上殷紅。
錦瑟靜靜站在他的身後,不知道該給他怎樣的安慰,也不敢給他那個他想要的承諾。
冷熠寒強壓下那陣腥甜,繼續說:“有時候,我覺得你就在我身邊,對我的關心,緊張,你心裡也是有我的吧。”低頭自嘲的笑笑,繼續道:“可是,有時候,我又覺得你離我好遠,遠到我看不清楚,不知道你偶爾的彷徨,偶爾的愁容,偶爾的失落,是因爲什麼。陪在我身邊,你可有覺得委屈?”說出這句話,心裡的痛已經無法抑制,不僅是寒毒的侵蝕,更重的是這句話原來有這樣大的傷害。
錦瑟任由淚水滑落,依舊無言,原來他都看得到,她的每一分。
冷熠寒始終沒有回頭,只悄悄將手用力按在胸口,逼自己忽略痛楚。
錦瑟擡手輕輕撫着他的肩,低聲說:“我怎會委屈?我只是怕!怕我回報不了你同等的愛。”然後用只有自己能聽得到的聲音喃喃道:“怕我終有一天會傷了你……”
冷熠寒胸口的襲擊在擴散,讓他身體微微顫抖,終被錦瑟發現。
錦瑟強迫他轉過身來,才發現他嘴角還在不斷流下鮮紅,已經染紅了白色的衣領,可是他還在平靜的微笑。
錦瑟情不自禁低吼:“毒發這麼嚴重怎麼還在死撐呢?”
冷熠寒歉然道:“對不起!我想給你最完美的一天的……結果還是被我破壞了……”更深的一波劇痛讓他皺起眉頭,可這些痛他都不理,他只聽到她說“回報不了同等的愛”。怎麼可能同等呢?他永遠都會多愛她一分的……
沒有帶金針出來,錦瑟沒有任何辦法幫他減輕痛苦,只能坐在樹下,將他緊緊攬在懷中,用斗篷抵擋漸大的風雪。
冷熠寒靜靜靠着她,感受她的呼吸,滿足的笑笑,如果此刻離開也是一種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