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這裡說着,心中所想卻與說出的話大不相同:若只爲下棋,她找誰人不可?若只想爲大元留段佳話,也不在這“下棋”一遭。只是這許多日隱在軍營之中,除見了孩兒賽罕,便是在忽必烈的大帳之外,時而暗自落淚,時而嗟嘆悲傷。故今日下棋不過一個藉口而已,她只是爲了看看這個人。
忽必烈頓了頓,見她仍舊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也就作罷了,笑着示意她坐到書桌旁,自己則要去親自拿了棋盤來。
“不必勞煩大汗!”
金鵲兒甜甜一笑,隨即揮起鐵袖,將擺在書架上的棋盤及兩盒棋子一同捲了過來,穩穩地放在桌子上。
“這般光景,好似在哪裡見過……”忽必烈竟是看得呆了,喃喃地說着。
金鵲兒怎地不知他的心思?知他這會子該是回憶起了二十多年前之事,心中不免悲傷,自己也同他如此,只是不便表明,便故作笑狀:“大汗在想些什麼?”
忽必烈嘆道:“只是……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位故人……”
“可是‘故去的所愛之人’?”金鵲兒強忍思念之情。
“你如何知曉?”
金鵲兒笑道:“大汗乃一代梟雄,自古道‘英雄配美人,美人愛英雄’。若是那些忠臣勇將,留在大汗心裡的是他們在戰場上的罡颯。而若是紅顏知己,這其中,就有一絲悲涼了。不若,大汗方纔如何流露出來悲傷之意?這是誰都看得到的。想來,大汗口中的那位‘故人’必定是一位……”
“她和你的樣子差不多!”忽必烈突然打斷她的話。
金鵲兒心裡頓時“咯噔”一下,下意識地攥緊鐵袖,以備隨時消失:“大汗如何這樣講?”
忽必烈只當是自己說的不當,嚇着了眼前的人,便笑道:“仙子莫怪。我的意思是說,她和仙子一樣,都喜歡穿綠色的衣服,樣貌也若天仙化人。只是許多年過去了,我不知她是否還在……哈,同仙子說這些做什麼!”說着順手將棋盤、棋盒放正,“下棋罷。難得仙子有如此的雅興,休要讓不好的事情攪了興致!”
金鵲兒雖是點頭坐下,心思卻完全不在棋盤之上:今日的情景她是盼了多日的,只是苦於種種顧慮而一直未能實現。可怎奈今日終於如此了,心裡卻不是那般的愉悅,倒好似眼前的人是個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人,以至於想要說些什麼,卻是欲言又止,因此,也就有心無心地擺着棋子。
“我們可一面下棋,一面說些旁的事情麼?”忽必烈眼睛雖看着棋盤,卻在和對面的人兒說話。
金鵲兒奇道:“大汗要說什麼?我一個女流之輩,斷不懂得行軍打仗的。”
“是‘小兒女’的事情……”忽必烈說着擡起頭來,笑道,“許是我老了,不懂得他們的心思。”
金鵲兒頓時明白過來:“大汗說的可是薩仁公主的終身大事?”
忽必烈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