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血腥污穢的氣味，就跟小陳的身體一樣炸開，在谷底溪澗瀰漫開來，加上一些身體組織的碎塊啪啪啪跌入在四面八方，雖然沒有直接掉在他們身上，卻也在他們的視野範圍內。
如此慘狀，無疑形成了巨大的心理衝擊。
像俞思源這種蜜罐中長大的乖乖女，當場彎下腰，嗷嗷嗷吐了起來。
許純茹一把拉住俞思源，將她身體緊緊貼在巨石邊緣，以免暴露。
那怪物的瞄準能力驚人，但凡露出一點點破綻，極有可能就會遭來滅頂之災。
果然，許純茹剛把俞思源身體拉回巨石後面，她原先彎腰的位置噗的一聲，一顆拳頭大的石塊精準砸下，激盪起一片水花，水花激盪，揚在了她們身上。
俞思源嚇得花容失色，雙腳都差點站不穩。
這要不是許純茹拉她一把，如此力道驚人的一塊石頭命中腦門，只怕能直接打開花。
“茹姐，謝謝你。”俞思源面色慘然，聲音顫着道謝。
“穩住，別擔心，說不定江躍他們已經通過了。”許純茹低聲安慰，摟住俞思源的肩膀。
杜一峰跟她們二人躲在同一塊巨石後面，對俞思源遇險的狀況並不是特別關心，目光一直複雜地盯着上面。
可惜躲在巨石後面，視野受到了明顯的影響。
面對暴怒當中的怪物，還有那瘋狂砸下來的石頭雨，杜一峰膽子再大，也不太敢探頭出去查看。
“一峰，剛纔那慘叫的人，是誰？是個男生吧？”
許純茹深吸了一口氣，低聲問道。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跟正常聲音不同，相對比較難分辨一些。畢竟歇斯底里的慘叫，嗓子都吼破聲了，分別度不高。
不過肯定是個男生，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茹姐，你擔心是江躍？放心吧，那五個人如果只能活一個，活下來的肯定也是江躍。”
許純茹認真地點點頭：“肯定不是江躍。”
“我猜應該是志哥他們那夥人當中的一個，也不是志哥。”杜一峰的口氣，隱隱還有些可惜遺憾。
志哥這夥人，在杜一峰看來，如果沒有志哥的存在，那夥人基本羣龍無首，到時候瓜分原石的時候，說不定可以耍賴，甚至翻臉。
反正都是考覈者，原先誰也不認識誰，耍賴又能怎麼地？誰的拳頭大，誰說了算。
可要是志哥還在，這個如意算盤多半打不成。
從這個層面考慮，杜一峰自然也不希望江躍出事。
要真是江躍出了事，他們這夥人能不能分到原石還在其次，杜一峰甚至懷疑，志哥這些人會不會當場翻臉，乃至殺人滅口？
那頭怪物的暴怒狀態，在一陣瘋狂的宣泄之後，總算慢慢消停了。
谷底總算慢慢恢復了一些平靜，只聽到那頭怪物在嗚嗚低吼着，暴虐的情緒似乎得到了控制。
動靜變小之後，杜一峰小心翼翼探出半個腦袋，朝山道上望去。
那頭怪物大概是累了，倚在山壁藉助兩棵大樹半躺着，口鼻喘着粗氣，龐大的身軀這麼遠看上去依舊嚇人無比。
山道上再無動靜，也沒了江躍等人的蹤影。
杜一峰悄悄攀上巨石上方，看了一眼被砸在巨石上面的半截身體，血肉模糊的各種身體組織已經完全不成形。
從衣物上勉強可以判斷出，這人果然是志哥那夥的，沒記錯的話，這傢伙姓陳，是個相對比較低調的年輕人。
杜一峰深感可惜。
爲什麼不是志哥？
就算不是志哥？爲什麼不是先前跟他因爲搜身問題爭吵的那個傢伙？
“一峰，上面什麼情況？”許純茹關切問。
“其他人應該是通過了。”
“太好了，那上面是誰？”許純茹問的顯然是被怪物虐殺的那位。
“那個姓陳的年輕人。”
總共就這麼十個人，彼此雖然不熟，但多少是有印象的。
“唉，通過了就好，希望他的犧牲是值的。”許純茹喃喃道。
杜一峰從巨石上面翻身下來，卻還是愁眉不展，看上去心事重重。
“他們都通過了，你還擔心什麼？”
“茹姐，講真，你相信他們不會藏私嗎？我總覺得，面對如此貴重的原石，一顆足以改變一個普通人的命運，誰能不貪心？誰心頭會沒有一點小九九？”杜一峰說出了他的顧慮。
這倒不是杜一峰多疑，任何人都會有這種顧慮。
許純茹同樣也有，只不過她性情跟杜一峰不一樣，懷疑歸懷疑，不會直接說出口罷了。
“一峰，你也別胡思亂想了。我覺得江躍還是比較正直的。他應該不屑那麼幹吧？”
“我承認江躍這個人是靠得住的，但……面對這麼重要的原石，他要搞點小動作，也不能完全排除這種可能性。”
俞思源忽然弱弱道：“不是要搜身的麼？還能藏哪去？總不能吃進肚子裡去吧？這種能量驚人的原石，根本吞不下去吧？”
許純茹卻道：“一峰，你這個思路就不對了。我們應該提防的不是江躍，而是對方那夥人吧？”
“都一樣。”杜一峰嘆一口氣，“希望他們心不要太黑，多少能分個三瓜倆棗的。可惜我這破手氣，抽到誘餌。不然哪用這麼提心吊膽？”
“誘餌也不錯啊，至少咱們完成任務，還沒有死傷。”
杜一峰卻道：“去了五個人，只死了一個，存活率達到80%，這個概率，已經很值得冒險了。”
三人正說着話，忽然不遠處一隻小石塊落在他們眼前。
卻是另一座巨石後面投過來的。
志哥他們那夥人唯一的一位女生，許純茹記得她叫周怡，這妹子此刻正探頭探腦朝他們打着手勢。
雙方間隔的位置大概有十米左右。
“你們看到浩哥了嗎？”
周怡壓着嗓子，低聲問道，聽上去頗有些焦急。
浩哥？
跟他們一起做誘餌的浩哥嗎？
許純茹跟杜一峰都是一臉莫名其妙。
浩哥跟這個周怡是一夥的，他們兩人躲在那邊的巨石後面。
先前當誘餌的時候，浩哥一直是最活躍，聲勢最大的一個，而且也是率先跳上巨石的。
他不是應該跟周怡一塊躲在巨石後面嗎？
怎麼這周怡如此荒唐，反而來問他們？
這溪澗雖然怪石嶙峋，到處都是亂世叢，可浩哥畢竟是個大活人，跟周怡躲在一起，沒理由他會無緣無故消失，而周怡卻渾然不覺？
大白天的，總不能一陣風給吹跑了吧？
許純茹低聲問道：“浩哥不是一直跟你一塊的麼？”
周怡哭喪着臉：“他是跟我躲在一塊，可他……可他卻不見了。”
“你丫搞笑吧？在你眼皮底下，一個大活人不見了？”杜一峰簡直笑哭。
他一直覺得俞思源是豬隊友，這麼看來，這個周怡比俞思源更配得上豬隊友這個稱號。
許純茹瞥了山壁上那頭怪物一眼，看那怪物大體還算平靜，暫時應該不至於有什麼危險。
兩座巨石之間十米距離，走過去大概二三秒就夠了，那怪物就算反應過來，應該也沒那麼快。
“過去看看。”許純茹提議道。
杜一峰卻搖頭：“人心難測，不去。”
“你什麼意思？”許純茹皺眉。
“呵呵……”杜一峰轉過身來，低聲道，“誰知道那浩哥是不是真的不見了？萬一他就躲在巨石另一側？”
“這都什麼時候了，人家有必要開這種沒勁的玩笑？”
“玩笑？誰跟你開玩笑？茹姐，原石九個人分，分得更多，還是六個人分，分得更多？這麼簡單的數學題，你應該懂啊。”
許純茹駭然變色：“你是說……”
“我們可以當誘餌釣那怪物，誰能保證所謂的失蹤不見，不是另一個誘餌？只要引我們過去，然後……”
杜一峰在脖子上一抹，做了一個割喉的動作。
許純茹瞠目結舌，一時間說不上話來。
許久，她定了定神，自言自語道：“我怎麼覺得沒那麼複雜？如果他們真打這個主意，又何必拉上我們？五個人行動，難道不是分得更多？”
“呵呵，五個人不夠用啊。萬一中途出點意外，變成三四個人，更加不好辦。反正多拉幾個炮灰又無關緊要，完成任務後，大不了把炮灰幹掉就是了。”
許純茹還是有點將信將疑：“一會兒他們得手之後，還得下來吧？我們這些誘餌還有作用。現在殺人滅口，未免太早了吧？一峰，我看你最近胡思亂想很嚴重啊。”
杜一峰冷笑，他也沒打算說服許純茹。
反正他是肯定不會過去查看的，那個浩哥是死是活，他還真是半點都不在意，如果真是死了，反而最好。
但他有股強烈直覺，這個浩哥肯定沒死。
這個戴着眼鏡，沉默寡言的傢伙，甚至比志哥更難纏。
兩人正說着，俞思源忽然驚訝地瞥向溪澗前方，指着幾十米開外的山壁，滿臉都是訝異之色。
“那不是浩哥嗎？”許純茹也看到了，驚呼起來。
杜一峰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這頭老狐狸！”
他萬萬沒想到，這浩哥當誘餌當到一半，竟然趁着怪物注意力在他們這邊時，偷偷繼續朝峽谷前方奔去。
通過了這一片危險區域，避開了怪物的攻擊範圍，他再沿着山壁攀爬上去，可以說風險一下子就降了很多。
目測他現在攀爬的位置，離怪物足足有五六十米遠。這麼遠的距離，又沒了居高臨下的優勢，投擲石塊的攻擊基本上就很難湊效了。
許純茹喃喃道：“他這是算不算作弊？算不算違反約定？”
“當然算！”杜一峰氣惱，難怪這傢伙先前主動跑在前頭，佔據更前面一些的位置，主動去更危險的區域。
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
杜一峰有些懊惱，他甚至都有些佩服這個浩哥的勇氣。
只可惜，現在他如果想效仿的話，其他人不給他掩護，基本上沒有任何成功的可能性。
“我就說嘛，這夥人從一開始就沒好心思，一個個心懷鬼胎。尤其是這個浩哥，屬他最陰險！”
杜一峰去不過，如果現在手頭有槍，他甚至都不介意對着那個方向來幾梭子。
那頭怪物呢？爲什麼不動手？
有什麼辦法可以讓那頭怪物發現浩哥？
杜一峰想來想去，還是想不到任何辦法。
怪物未必聽得懂人話，對它大喊大叫，說不準沒能讓它注意到浩哥，反而有可能再次激怒怪物，繼續對他們這邊發起猛攻。
沒轍！
只能眼睜睜看着浩哥身手敏捷地爬上山道，一點點消失在視野當中。
許純茹擔心道：“這個浩哥不簡單，他也去撞擊區，我擔心江躍他們會吃虧啊。”
浩哥進入撞擊區，兩夥人的比例又重新回到了三比二。
許純茹本來沒那麼多陰謀論，此刻見浩哥不守規矩，不按約定出牌，心頭也不免有些擔心起來。
眼神複雜地瞥了另一邊的周怡一眼。
看她一臉茫然無措的樣子，多半在浩哥眼裡，周怡這個所謂的“同夥”，也多半隻是隨時可以犧牲的棄子而已。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俞思源茫然問。
“還能怎麼辦？等！”
杜一峰咬牙切齒，他倒是想過去，可也知道這是九死一生的玩命。機會轉瞬即逝，這會兒現在沒有過去的時機。
……
江躍等人聽到小陳的慘叫聲之後，並沒有耽擱太久，便繼續出發了。
來到一個拐角處，江躍對志哥道：“志哥，我要去一趟那邊，有個任務需要解決一下。你們先去撞擊區等我？”
志哥一愣，這都什麼時候，任務不任務有那麼重要嗎？
志哥還沒說什麼，之前跟杜一峰爭吵的那人不悅道：“時間不等人，我們可沒有義務在那傻等啊。”
江躍微微一笑：“你們先想辦法下去，也是可以的。不用等我。”
撞擊區並非平坦地面，都在半山懸崖山壁上，就算有猿猴的身手，攀援下去都未必那麼輕鬆，覺醒者肯定有夠嗆，需得藉助工具，想各種辦法，根據地形做各種預案。
那人還想再說什麼，卻被志哥一把攔住：“江兄弟，我們先過去，你儘快趕過來會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