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曹傑站在一邊,竟也有些害怕起來。他還是頭一次見到主人會如此震怒。
鄭奇聽得他一叫,反而冷靜了許多。眼睛左右轉了幾下,突然向徐藍道:“我不能留你們了。快些離開,免得惹來麻煩!”
張子揚問:“什麼麻煩?”
“很多麻煩!”鄭奇道:“惹上那個人,麻煩就不會間斷。你們有麻煩,我也一樣會有麻煩。總之大家還是分開的好。”
“果然識實務,閣下真是做了個極明智的選擇!”景藤怪笑着,那個扭曲了的靈分身慢慢癱軟在地面上,然後一點一點的如水滲入一般消失不見了。
“我們走!”張子揚起身,衆人亦是覺得面上難堪,紛紛隨在他身後向外走去。
本以爲這人是個如何厲害的絕頂高手,連魔教的副教主都要避讓三分,想不到卻只是被對方一句話便嚇得服輸了。
徐藍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不得不隨在衆人身後一同走了出去。
如今這種情勢下,離開實在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但一邊主人要趕,另一邊客人又急着離開,卻是無論如何都阻擋不住的了。
“主人!”見衆人已走出了院門,開始穿越出墓地,曹傑在一旁急道:“當真便這樣任由他們離開。鬼魔王景藤可不是個好惹的,少主只怕……”
鄭奇一擡手,打住了他:“你要明白,我不喜歡麻煩。特別是很大的麻煩!”
沒人會喜歡麻煩!但有的人偏偏天生就是一種麻煩,而這種人,往往身邊也總會伴隨着數不清的麻煩。
張子揚就是這種人,當他們剛走出那片墓地,外面已被上百個人緊緊的包圍住了。
清一色的深黑色勁裝,每人身後揹着一把及身長的厚背鋼刀,像剛從身後的墳墓中爬出來的一樣,僵硬而筆直的站着。
在最前面,卻是一個赤裸着上身,身材魁梧的壯漢。
幽將!
裸露出來的身體顯示出他這些年的修爲亦是非同凡響,那一身橫練的筋骨站在那裡,便像是兇猛的惡獸,隨時都咬斷眼前對手的喉嚨。
“看來你等了很久!”張子揚冷冷地道。
幽將點點頭:“我是個沒什麼耐心的人,但如果對手是值等的話,就算讓我等上一年,我也願意。”
張子揚道:“你認爲我是個值得等的人?”
“不錯!”幽將笑了笑:“對我來說,你是一個殺不死的人。這樣的人不應該存在於世上,而且越早殺死越好。”
“對我來說,你並不是一個殺不死的人!”張子揚道:“但有一件事我們卻看法相同。那便是,越早殺死你越好。”
“好!——”幽將大吼了一聲:“我果然沒有看錯,你是我幽將這輩子唯一的對手。”
“應該是最後一個!”張子揚冷笑着一翻手,靈劍疾衝而至,在半途中一分爲二,二分爲四,再分爲八,快若流星的衝向面前的八個壯漢。
八個人,幾乎是同時提刀,揮砍!
快得難以想像,動作更整齊得有如一人。
“叮——”便連聲音,聽起來也像是同一個人一樣。八隻靈劍居然同時被對方的八個人震飛出去。
“是山堂的邪魁軍!”徐藍的聲音此時在身後響起。
衆人趕到面前,不禁也被眼前景色嚇了一跳。
張子揚心中暗驚:“看來你這一次,並不想與我單打獨鬥了!”剛剛那一下,他用足了至少七成的力道,本是想殺一儆百立威的。想不到居然被對方毫不費力的接下來了。
對方若只有十幾個人,倒還容易些。這百多人若全是那般身手,徐藍等人根本無法抵擋。
“記得當年你說過什麼嗎?”幽將冷笑着:“你說這世上本來就不是公平的。本以爲你會有些長進,想不到這麼多年下來,你卻在劍宗呆傻了嗎?”
“用一百二十個邪魁軍打一個人,的確是很不公平!”景藤的身子慢慢自幽將與張子揚二人中間處升起來。
“你是哪個?”幽將緊張地問道。
之前那個鄭奇他已經聽堂主們說過了。如今此時再突然冒出這樣一個人來,立即變得不安起來。
變數,這個少年總是充滿了變數。
越多的變數,對自己越是不利!
張子揚,這個當年改了姓名的少年,自己絕不能讓他再活下去。他每多活一天,變數便會多出一些,而自己,便離死亡越加接近。
好似看出了對方的心思,景藤將手向張子揚一指道:“閣下放心,我們雖非朋友,但卻有共同的敵人!”
幽將揮了揮手,邪魁軍立即整齊有序的向後連退了數十步。
對方雖主動示好,但並不表示那一定是善意的。
幽將在五行教內生活了這麼多年,對這一點最是清楚不過。
景藤望着幽將冷笑了一聲,不再理會於他,轉過身來道:“你們的運氣真是好得很。那兩個臭道士實在難纏得很,所以你們纔有機會多活這麼久。”
“今天運氣的確不錯!”張子揚道:“想殺的人一次全來了。”
“哈哈……張兄應該還算上我一個纔是!”一道冰柱從天而降,形成一道拱橋之形。墨夫腳下不動,卻極自然的自上面滑行下來。
墨夫之後,淩氏兄弟手忙腳亂的在冰上一陣亂晃,終於抱在一起,肉球一般的滾落了下來。
地面上,摩天蜘蛛亦慢慢自其中爬了出來。
“應該還差一個吧!”徐藍竟然笑了起來:“傅青松那老不死的躲哪裡去了。”
“傅老的傷還沒有好!”景藤望向張子揚:“不過他曾交待過我,讓我一定帶着你的頭回去。”
“頭給傅老,那這兩對手腳,便給我好了。”摩天蜘蛛怪笑着,揮動了幾下手中的鋼叉。
“都是你!”淩氏兄弟此時費了好大的勁才自地上爬將起來,卻反置問起景藤來:“我們說要直接走過來。你偏要坐他的這破爛東西,這下卻摔了個狗啃屎啦。”
幽將此時再次小心的揮了揮手,邪魁軍再次向後退出了幾十步,離着衆人足有十餘丈遠,這才停下來。
對方若真是敵人,自己小心防範總不會吃大虧。而對方若是“朋友”,自己倒也正好樂得靜觀其變。
“似乎你想殺的人跑了一個呢!”景藤望着遠處的幽將笑道。
張子揚道:“沒關係,殺一個便已經很開心了。若是一次全殺光了,以後豈不是要很寂寞。”
“小子廢話真多!”淩氏兄弟異口同聲地說着,大踏步向張子揚衝了過來。
“兩個打一個,算什麼本事!”風翼虎說着衝上來擋在了張子揚前面。
景藤是半陰半陽之體,相較之下,張子揚的靈劍卻是其唯一的剋星。是以它纔要衝出來先擋下這淩氏兩兄弟。
風翼虎張開口,猛的一聲長嘯,風聲驟起。竟將淩氏兩兄弟吹得頓住了身形。
二人身外同時更漸漸顯出一層淡淡的光圈來。那光亮初時還不多,很快便四處皆是,好似在二人身邊流動一般。
徐藍驚歎道:“想不到這兩人已經可以將體內靈力運轉於外,隨心所欲的增強護體仙氣!”
馬素亦道:“據聞天鷹幫至高無上的絕學便是混元神靈功。此功可以將靈力任意放大縮小,更可與體內先天真氣混在一處,形成更強的攻擊。只怕便算是天鷹幫主亦未必是他們的對手了。”
風翼虎的吼聲居然持續了很長時間,連近處的崑崙衆弟子亦聽得一陣頭暈目眩,不得不坐下來運功抵禦。
聲音頓止,那風刀之力卻仍吹動了好一會兒才漸漸緩和下來。
淩氏兩兄弟竟也累得滿頭是汗,半蹲在地上氣喘吁吁。
這一邊風翼虎亦好不到哪裡去,前腿一軟,已半跪到了地上。
本來它只是一吼便足以震住二人,讓其放緩身形了。
但好勝心切之下竟出了全力,二人亦是全力抵擋,結果雙方這一陣下來卻是兩敗俱傷的結局。
“嘿嘿……看我不扒了你的虎皮做衣服!”摩天蜘蛛此時冷笑着,慢慢向風翼虎那邊走過去。
“小心!”景藤突然大喊了起來。
不久之前,他亦喊過同樣的話,然後魔天蜘蛛便從天上被打了下來。
如今他又再次喊了出來,如有魔咒一般,魔天蜘蛛雙臂互動,一前一後分別護住了自己的身前與身後。
但很快的,胸前卻傳來劇烈的疼痛。
她甚至連對方的攻擊都沒有看到,低下頭去,指尖般大小的血洞正在慢慢擴散,像只剛剛盛開綻放的紅色花朵。
雙腿一軟,魔天蜘蛛這一次沒有逃走,而是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墨兄,千萬小心!”景藤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自己已護在了凌低兄弟身前。
墨夫在自己身邊四周架起一個冰盾,如蛋一樣的將自己包在裡面。
但很快的,冰蛋破碎,墨夫身子一軟,仰天摔倒下去。
這一切不過是片刻之間。就在景藤擋在淩氏兄弟身前,墨夫的冰蛋剛剛形成之後。
好快的速度,景藤心中驚歎着,腦中正在飛快的計算着得失去留之事。
若是對方的真的攻向自己,這種速度,他又能不能閃避得開?
“何方神聖,只會躲起來暗算偷襲嗎?”景藤一邊大喊着,同時更小心的做好了準備,一旦對方攻過來,自己便用移魂之術遠遁出去。
“真沒想到,你居然不是人!”鄭奇慢慢自衆人身後走了出來,走到了墨夫身邊,饒有興趣的望着對方。
墨夫捂着胸前正不斷外溢的血洞道:“不錯!若我是人,只怕早已被你這一下穿心而死了吧!”
鄭奇道:“你的確命大,我通常一擊不中之後,不喜歡再出手!”
“多謝前輩!”墨夫說完慢慢動了下身子,強忍着痛站了起來。
他將靈力盡數聚在身前,準備對方一旦再出手,便立即以最快速度結出冰天結界來。
“想不到你還是沒有放下!”景藤冷笑着:“本來還以爲閣下是聰明之人呢。”
“你主人永遠不會明白!我雖然不喜歡麻煩,但我卻是個沒有家的人!”鄭奇又慢慢走到景藤面前:“像他那種人,不會明白。一個孤獨的人,最無法割捨的,便是自己的家人。”
“你想怎樣?殺了我?閣下只怕未必能如願吧!”景藤大笑着,雙掌卻已開始飛快的做出移魂之術的結印來。
對方的靈壓實在太強,他從未見過鄭天揚,所以一直以來,也從未見過有人的靈壓可以強過自己。
但是這一次,他卻真地感受到了恐懼。實力上完全天差地別的恐懼,陰陽合體以來,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命無法掌控在自己手中。
這感覺是如此強烈,如此清晰可見。好像下一個剎那,自己便已會不在這個世上。
“你放心!”鄭奇的手按在了他的手上,剛好止住了他施術的最後階段:“我不會殺你的。”
明明是如此緩慢而溫和的動作,但自己卻沒有閃避開,好似心甘情願被對方按住一樣。
景藤停下了所有的動作,自己的命運,已經不再被自己掌控。
“你不殺我?”他問道。
鄭奇笑着,又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竟似多年未見的老友一般:“我不殺你,而且也不會對你做出任何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