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下定決心,別的事情都好辦了,碧女勉強打起精神,自己在廣邪清法殿裡翻找了一番,找了幾種安胎的草藥,也不講究什麼,用一個紫砂煲裝了些水,將亂七八糟的草藥丟進去一起煮了。煮出一鍋深褐色的湯汁來,良藥苦口,一飲而盡。然後以煙花傳訊給墨雪,讓她過來接自己。
日常起居的事情,大部分她都不會做。從前跟隨陰陽師的時候,無論落到再艱苦的境地,陰陽師總是會照顧她,或者找人照顧她。如今那個人不在了,這些事情就得自己費心打點。
墨雪來了廣邪清法殿這邊,替碧女將行裝打點完畢,連路上要吃的零食都準備好了,出了門,見碧女靠着正殿的門框,北辰鳳先站在門外,兩個人似是在說什麼。
墨雪沒有過去,她知道,碧女那個人,在大事上總是有分寸的。
北辰鳳先剛從外面回來,見到她這一副準備出門的樣子,還有些意外。
“你終於想清楚了嗎?現在是要去哪裡?”
“迴天啓去。”
“哦,那我陪你一起回去。”
北辰鳳先說着便要進入殿內準備離開的種種瑣碎事宜。碧女卻叫住他。
“等等,我是要同你道別的。”
“道別?爲什麼?”心中無來由的一沉,北辰鳳先背對着碧女,輕聲詢問,卻不敢回頭。
“我要回紫寰宮去,留在元凰身邊,爲他生下這個孩
子。”
“爲什麼?”
“太多了,也許,說了你也不會明白吧。我有必須要做的事情。你等我,等我將一切都做完了。我會回到你身邊。”
那些背後的原因,的確是說不清楚的。這個天下的平靖,便是她活着的意義。這種理由,說不出口,因爲聽上去太不真實。連她自己也覺得難以置信。
“等你嗎?等到有朝一日你君臨天下,然後召我入宮承恩嗎?”北辰鳳先回身,看着她的面孔,目光裡已經是無盡的悲涼。“抱歉,原來這世上,也有我做不到的事情。我曾經答應安國公守護你,可是,你卻不是我守得住的人。如果你要回到那個人的身邊,那就回去吧。從此以後,不如相忘於江湖。”
碧女有些迷惑,其實她不明白北辰鳳先在說什麼。她的想法向來是很簡單的。回宮就是回宮,爲北辰元凰生孩子,也許之後還要承擔教育這個孩子的責任,因爲她自己也是被陰陽師一手教養長大的。在這個世間的技能中,有很大一部分她是精通的,高精尖那部分。而日常生活中的許多瑣碎,她卻全然陌生。她會努力去學習。等到那個孩子成長到足以繼承她的地位的時候,她便可以再回到北辰鳳先的身邊。
這些事,在她看來全部都是順理成章的,可她卻從來不明白,以北辰鳳先的驕傲,決不會與別人的妻子再苟且偷歡。況且,一入深宮,也許此後再也沒有相見的機會。
這些她都不懂,就算懂,也沒有別的選擇,離開鳳先她會心痛,知道之後可能很久都沒有辦法再見面了,她也會覺得難過。可是,有些事情是必須做的。爲了這個孩子的前程,爲了完成從前陰陽師交待給她的事情,無論願意與否,她都一定會回去。
她不會因爲爲難就推卸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因此此時此刻,就算聽不懂北辰鳳先的話,心中有隱約不祥預感,她卻只低聲說道:“我們就此別過吧,墨雪說,沿途要經過官方驛站,如果被別人看到我同你在一起的話也不大好。歲月悠長,總有再見的時候。”
這般不經意的語氣,在最後徹底的激怒了北辰鳳先,他按捺心痛,道:“你就放心吧,既然你早有打算,鳳先亦不是糾纏不休的人,就此別過了。”
最終還是他先走,轉身片刻,背影遠去,碧女看着他的身影,不知爲何心口似是空落一片,找不到停留之處。原本該有許多話要說,墨雪在她身邊提醒:“主子要不要追過去解釋一番?”
她輕輕搖頭,道:“算了,反正,我們都在這人世上,日後回了天啓,總會重逢。到那時,也許就沒什麼事情了吧。約略是他這陣子太累了,心緒不好。”
原本是心思剔透極度聰穎的人,誰知偏偏看不透身邊人的心事。墨雪不忍點明一切,只爲她披上披風,爲了安胎的緣故,不能騎馬,只得備了車轎,力求穩妥,一路自官道驛站換車入天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