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抵抗流言蜚語的能力倒是越發的強了,完全忽視了周圍人的話,一心只顧着挑選心儀的鞋子。
阮志南就那樣溫柔的抱着雲秋夢認真的從每一雙鞋的面前經過,諾大的鞋店獨獨少了雲秋夢喜歡的那一雙,除了搖頭便是嘆息。
就在二人打算離開之際,店主忽然湊上前笑道:“二位是貴人,姑娘又長的這麼漂亮,這普通的鞋子着實不配姑娘的腳。
恰逢小店還有一鎮店之寶,我敢保證這雙鞋子姑娘一定喜歡。不知道公子是否願意爲姑娘買下這雙鞋子呢?”
阮志南當即應承道:“您儘管開價,只要這位姑娘看過之後說喜歡,不管多貴我都要爲她買下來!價格隨您開!”
雲秋夢甜蜜的將頭靠在阮志南肩膀笑道:“如果可以一直被你抱着,那我寧願一輩子都不穿鞋子。”
阮志南以同樣的笑容看着雲秋夢,他又何嘗不願意呢?
但現實是店主摸着山羊鬍子“哈哈”大笑道:“看得出你們都是富貴之人,銀子自然是少不了的。但你們若要買小店的鎮店之寶,光有銀子可不行,你們要用聰明智慧來買。”
此話一出倒惹得二人一愣。
雲秋夢滿是好奇的問道:“敢問店主,我們如何用聰明智慧來買你們的鎮店之寶呢?”
“二位,請隨我來。”
在店主的帶領下,二人一同走進了後堂之中,只見地上依次擺放着油桶、油壺與水瓢,這陣勢與程飲涅在桂鰲閣遭受的“待遇”簡直是一模一樣。
果不其然,那店主也要求阮志南不用任何稱算儘量的東西與容器,只能用眼前這三樣物品,將油桶和油壺各裝五斤油。
緩緩將雲秋夢放到椅子上後,阮志南便信心十足的拿起了最爲輕巧的水瓢。
一想起店主這話,雲秋夢便坐不住了,一個勁兒的皺眉踢腳:“你是誠心賣東西的嗎?這簡直就是刁難!沒有稱算斤兩的東西,你如何讓人將油分勻稱了?”
只聽那店主笑吟吟的解釋道:“這鎮店之寶,自然要有與衆不同的購買方式,姑娘切莫急躁纔是。”
“夢兒無需擔憂,此事不難,我定會爲你將那鎮店之寶穿在腳上。”阮志南自信滿滿的說道。
在雲秋夢的忐忑不安的注視下,阮志南竟然出其不意的完成了這個“看上去有些困難”的任務,速度堪比當初的程飲涅。
“哇!志南,你好棒!按照你有條不紊的分析,油桶和油壺各裝了五斤油,一滴都不少。”
“既然客官解決了這道難題,這雙鞋子自然要依照約定送給客官!”
向掌櫃道了句謝後,阮志南蹲到地上輕柔的將那雙淺紫色短靴爲雲秋夢穿到了腳上:“夢兒,這雙鞋真的很適合你。”
原地轉了兩圈後,雲秋夢樂呵呵的答道:“我也這麼覺得。”
阮志南上前攥住雲秋夢的手,無比純情的說道:“既然穿了我送的鞋子,從此往後你便要跟我走了。”
“就算沒有這雙鞋,我也會和你走。”說完這話,雲秋夢竟然害羞的低下了頭。
不消片刻,她又望着店主問道:“敢問店主,這雙鞋是何人所贈?針腳這般嶄新,又豈會是鎮店之寶?”
微微一笑後,阮志南率先搶答道:“我知道是誰,是你哥哥!因爲我曾經當着他的面細緻的描繪過與你初遇的場景,只有他才知道你在酒飄香門口穿的是這雙鞋子。”
低頭沉思了一小會兒後,雲秋夢突然露出了一抹感激的笑,並用很小的聲音呢喃道:“果然是你,除了你……還有誰會這樣一心一意的盼望着我好。”
只看到她嘴脣在動,卻沒有聽清聲音的阮志南好奇地問道:“夢兒,你剛說的什麼,我沒聽清?”
用力挽住他的手臂後,雲秋夢指着不遠處的酒飄香用另一隻手摸了摸肚子:“你剛剛不是提到酒飄香了嗎?我突然就餓了……反正你的包子也沒有買給我,總該請我吃頓飯吧!”
“身爲你未來的夫君,首當其衝就是要讓你把飯吃飽……”
拜別店主之後,小情侶歡歡喜喜的朝着吃飯的地界走去,一路上有說有笑的,就連從此經過的顧懷彥都沒有注意到。
當然,顧懷彥只顧着買菜做飯,也完全忽視了這兩位。
走在回去的路上,他不禁自嘲道:“想不到我顧懷彥堂堂七尺男兒,竟然會一天到晚窩在廚房裡忙活,還親自上集市買菜……若是被佑佑知道,指定又要誇獎我賢惠了。”
雖然沒有等到鍾離佑的“誇耀”,婁勝豪的“嘲諷”便率先降臨。
“若非親眼所見,我是打死都不敢相信我們英勇無畏的顧少俠居然這麼喜歡燒菜,你應該買一把菜刀去做大廚,這纔不算屈才!”
調侃完畢,婁勝豪早已笑的上氣不接下氣。
將所購菜品全部放進廚房後,顧懷彥才饒有興致的問道:“你不是說回幽冥宮取一些重要物品嗎?拿來我看看。”
將顧懷彥領至房間後,婁勝豪才指了指牀角旁的搖籃:“這就是我取回來的東西,你覺得怎麼樣?”
“這是什麼?”
動作柔緩的將手搭在上面,婁勝豪耐心的解釋道:“這是我出生時睡過的搖籃,送給你和你孩兒。”
“你大老遠的趕回幽冥宮就是爲了取回搖籃送我?”顧懷彥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
婁勝豪使勁點了下頭:“就是這樣!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如今你快要做父親了,我真的很高興……可我沒有什麼能送給你的,這個搖籃就當做我的一些心意罷!還望你不要嫌棄纔是。”
三步並作兩步走至搖籃旁,顧懷彥禁不住半蹲了下去,一陣觀察之後才道:“這搖籃看上去雖然有些陳舊,卻保存的十分完好,想來你對此物該是十分看重纔是。
我……我不能要你喜歡的東西。此物應該也是你一種精神寄託,你還是帶回幽冥宮吧!將來你有了孩子,可以用來哄他睡覺呀!”
並肩蹲到顧懷彥身側後,婁勝豪纔不緊不慢的解釋道:“我外祖父還在世的時候曾經和我說過,我哭鬧的時候母親只要將我放進這裡面,我就會變得非常乖。
就連睡着了,嘴角都泛着淺淺的微笑。雖然我沒有嬰兒時期的記憶,但我想……那應該是我美夢做的最多的時期吧!”
顧懷彥纔要開口,婁勝豪便及時補充道:“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想珍惜的人,這個搖籃是我最珍愛的物品,沒有比你們更爲相配的了。
所以,你千萬不要拒絕我的好意……大不了等我以後有了孩子,你多做幾個木馬還給我便是。”
再找不出任何理由拒絕的顧懷彥笑着在婁勝豪肩上捶了一下:“好!這個搖籃我收下了!等你以後有了孩子,我一定做一個最精緻無雙的木馬當做賀禮!”
商議完畢後,婁勝豪便推搡着顧懷彥往廚房方向走去:“盧神醫外出看診,這幾日都不會回來了,我接下來的伙食與藥湯就全部倚仗你這位文武雙全的顧少俠了!”
無眠之城,程免免獨自一人站在停雲齋的門前,誰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
直至姬彩稻來報:“啓稟城主,烈焰門霍彪求見!”
“什麼?”程免免心下一驚。許久,程免免才揮了揮手悶聲說道:“帶過來吧!”
不多時姬彩稻便將人帶到了他跟前,程免免揮退了姬彩稻向他問道:“烈焰門一別,你可還好?”
霍彪將手中的戴勝劍橫在胸前:“我很好,可是有人不好。”
程免免接過霍彪手中的劍嘆了口氣道:“你說的是雲秋夢吧?她怎麼就不好了?”
霍彪點了點頭:“她……死了……十天前,她捨身爲我擋下了蔣連君的劍……”他的神情佈滿了悲涼,語氣中也滿是無可奈何,他再怎麼不願意承認,雲秋夢終究還是去了。
倒是程免免似乎一點也不驚訝於雲秋夢的死訊,他的神色看不出一絲悲傷與不捨,像是有着看慣了生死般的沉着與冷靜。可是當他將戴勝接過手裡時還是淡淡的吐出一句話:“她……只比哥哥早去了一天。”
霍彪動了動嘴脣,張大了眼睛望着程免免,若是此刻戴勝還在他手上只怕他也無力握住。很快,他便覺得天旋地轉,心裡一陣發麻,頭腦一片空白,似乎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飲涅……他怎麼也……怎麼會?他詭譎神算、智謀過人又懂得觀星占卜之術怎麼會……”
程免免慢慢垂下了眼瞼:“那又有什麼用?他根本左右不了自己的命運。哥哥的毒早已滲透五臟六腑,回天乏術了,這麼些日子我都不知道他是怎麼拖着這副身子熬過來的……也許這個結果對他而言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他終於推開了停雲齋的門,緩緩走了進去。
霍彪跟在他身後也走了進去,這是他第二次來無眠之城,卻是第一次進停雲齋。他萬萬想不到這停雲齋竟然赫然醒目的立着三塊牌位,從坐起分別是程飲涅、雲乃霆、雲秋夢。
望着眼前的一幕,霍彪吃驚的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程免免將戴勝放回到原來的地方纔緩緩開口:“雲秋夢死的那一天,哥哥一直孱弱的身體忽然就有了好轉,心情也格外的好。那天,他特地換了一身新衣裳,去了雲乃霆生前常去的練武場騎馬射箭。午膳時分他特地點名要吃魚肉餡餃子,一連吃了二十多個。
他英姿勃發、胃口大開的模樣讓我一度誤以爲他的毒已經完全解了。
而且那天他格外開恩與我同宿一牀,我們兄弟二人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睡在一起。那天晚上他和我說了好多話,還很難得的跟我說了許多小時候的事,原本都是他最不願意提及的。他開心的就像一個孩子,自從雲乃霆死後他就再也沒有像那天那樣笑過了。
第二天一早我睜眼時他已經爲我準備好了早餐,可是那頓飯我還沒有來得及吃上一口,他就永遠的閉上了雙眼……你知道嗎?當時我整個人都懵了,我根本不願意相信我看到的,我以爲這一切都是一場夢,我迫不及待的爬回牀上……可是,等我醒來時擺在我面前的依舊只是哥哥的屍體……”
說到此,程免免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他從懷中摸出一封信遞到霍彪面前:“這是婢子爲他擦洗身體時在他身上發現的。”
霍彪緩緩將信打開。
“吾弟免免見信如面。
當你看到此信時,爲兄已了卻這凡塵俗事諸多牽掛去往另一個世界。昨日我夜觀天象,發現夢兒的本命星已然變得晦暗,想來她已先我一步和雲兒團聚了。我曾在雲兒靈前起誓保雲秋夢餘生無憂,也曾許諾雲秋夢不可先她而亡。我一步步的扶持她走向權力巔峰,親眼看着她手刃百里川爲雲兒報仇雪恨,她活着的時候算是無憂。這兩件事我勉強全部做到了。
我此生唯一所愧對之人便是你,我自問沒有盡過爲人兄長之責。對你關心愛護少之可憐,竟不知道你心有大志,更不知你爲我籌謀了這許多。只盼來世,你我還能投到一家做一回兄弟,也好有機會彌補於你。
我此一生雖然短暫,卻是將悲歡離合盡數嚐遍,也不算虛妄。身後事亦不必大操大辦,更不必進程家祠堂,隨便立一塊牌位與雲兒並肩即可。若是阿彪將夢兒死訊與戴勝帶回,你只需將戴勝放回原位即可,屆時也請在雲兒另一側爲夢兒設立一塊牌位。
前塵種種皆作塵土,爲兄準你傷心難過,但不准你萎靡不振日漸消瘦。縱使爲兄不在,你也要將無眠之城守住,守住了無眠之城才能守住你自己。正魔大戰在即,無論勝負,天下又會是另一番新景。倘若顧懷彥能活命的話,柳雁雪勢必會和他歸隱田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