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該是這個家裡最有發言權的獨裁者,所以任肇事者先行跳梁,然後再一舉擊破。
一雙手握在背後咯吱作響,使得客廳的靜寂多了一層詭異的危險,暗藏暴躁的因子在燃燒,那些彷彿燒在胸腔裡的噼啪聲像是一種魔咒,蘇婉暗暗掐緊指尖,忍着因身體的虛弱又長時間站立而導致的眩暈感侵襲。
在泰山崩於眼前時,蘇婉冷冷地擡眼,撞上陸敬之似水柔情,宛若盅惑般望着她眸子的兩汪黑色的深潭,不帶任何感情的回絕道:“陸總,很抱歉,您的喜歡恰好不是我的初衷,所以,我希望你今天的表白只是一種沒有理智的衝動,我們聽聽就算了!”
擡腳,她將那幾雙眼睛裡閃過的複雜視線拋之腦後以及揚起的嘴角,踩着虛軟的步子往房間走去。
無論陸家人對她抱有什麼樣的態度那都不重要,蘇婉坐在牀邊,窗外那燦爛的正午陽光映射着絢麗的光輝,如同鋪着絢麗的油彩,映襯着房間的空洞跟沉寂。
她沒有在意客廳裡響起的一道清冽溫潤的聲音,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只是一聲低喝隔着門板猶爲清晰。
“敬之,與聶家曉靜的訂婚會按時舉行!無論你是否願意!”
“那肯定會發生爺爺你想看到的結果!”陸敬之沒有絲毫的妥脅,仿若在說着一件極爲輕鬆的話題。
與聶曉靜的訂婚媒體已經大肆報道,政、軍、商界更將這次盛世訂婚視爲一個足以影響A市經濟命脈,甚至在政界影響也不容小覷,聶徵榮在G市的地位,加上陸家在軍界根深蒂固的存在,這場婚姻既是一種極具政商聯姻的代表,更是錦上添花的結合。
陸敬之卻能輕描淡寫的指出強行逼他訂婚的後果,宛若胸有成竹,她似乎可以猜得到他此時臉上那高貴的眉眼甚至不皺一下。
他的口吻激怒了一直不發言的陸老爺子,鍾雅緹眸光不由地嚴厲幾分,全然不是蘇婉在場時的深邃高貴,卻是無法掩示她渾身散發出的高雅,她扶住陸老爺子,稍稍頓下,才幽幽開口:“敬之,有什麼事回家再說,不要在外人面前失了你的本分!”
溫雅一笑,陸敬之優雅的身姿輕輕地坐在沙發上,那鋪陳着雪色鏤空紋布的茶几上,放着玻璃杯,殘存的液體晶瑩剔透,純粹地看不到雜質,如同她那顆易碎卻強裝堅強的心,脣角的笑容立刻浮上一層淡雅的溫情。
他沒擡眼,卻是纖長的指尖捏着玻璃杯,然後在鍾雅緹和陸老爺子的目光下,悠然地輕抿一口淡而無味的清水。
鍾雅緹眉眼一蹙,陸敬之的潔癖是公認的,包括她這個母親,他的房間和一切用具都是由專人打理,最貼身的衣物和器皿更是他自己清洗,從不用外人插手。
而那杯仿似放置了很久的水掩然是有人用過的,不由地看了眼那緊閉的房門,雅緻深明的眼底在陸敬之忽而看過來時,恢復清明。
“媽,如果哪一天,你想爲一個人而改變,會覺得自己很愚蠢嗎?”
當你真的在意一個人,就會放棄原來那麼多的堅持,包括那些引以爲傲的自尊,即使受人鄙視,即使這樣做的結果也只是一種猜測。
但是,你就會因此而不去嘗試嗎?
鍾雅緹的目光變得複雜,陸老爺子那陰沉的視線卻是暗潮洶涌,以一種陸家專制者的態度否定了他意有所指的詢問,在他眼裡,這莊婚姻不僅關乎着他個人情感,更是一種政治和利益上的結合。
“該說的話已經說過了,如果你還要一意孤行,也同樣會瞭解我會怎麼做!”
陸敬之潤澤的眸底倒映着一抹柔和的清輝,那是一種淡雅和暖,執着而愉悅的心緒,他看着陸老爺子,微微的搖頭:“爺爺,你專制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我很同情母親,也很明白,你想要維持這個家族的用心,可是,愛情並不是你一個人的獨斷決策!”
鍾雅緹喉中一緊,臉上卻是依然高貴的優雅清麗,扶着陸老爺子的手卻是忍不住顫抖,陸老爺子斜眼睨了她一眼,眉目更加幽冷,冷哼一聲便拂袖而去。
待蘇婉出來時,客廳裡已經空無一人,而廚房裡卻仍聽得到勺子輕輕攪動的聲音,和諧卻不刺耳,蘇婉心中不免有些酸澀,曾幾何時,她也曾幻想着,這樣一個時刻,深愛的男人穿着米色的家居服,站在廚房狹窄的過道里,捏着勺柄攪動着熬着稀粥的情景。
溫馨的生活,不必有多張揚,有多轟轟烈烈,而是相濡以沫,白首不離。
然,始終,她還是錯過了,來不及憧憬,草草結束了一段婚姻。
“沒有睡一會兒?”淡雅的嗓音響起,蘇婉這才從回憶中回神,陸敬之沒有離開,她以爲至少在陸家人的強烈反對下,他會隨之離開,這裡並不適合他久留,隨時可能存在的狗崽隊或許就守在門口,已經傳至學校的消息又豈沒有在社會上傳開?
陸家老人找上門,就更不足爲奇。
陸敬之的嘴角一直揚着愉悅的笑容,視線從米粥上移開,落在她臉上,那樣溫柔款款,如同紳士般朝她伸出大手,沾染着陽光的金色光暈,太陽神一樣渾身散發着光芒,耀眼了她的目光。
然而,她卻蒼白的搖頭:“陸總,要我說幾遍,你才明白,我們之間只是熟悉的陌生人,或者連熟悉都談不上!”
“婉兒!”在蘇婉轉身之際,一隻大手挽上她的腰際,溫暖從背後傳遞,心中那缺失的一角竟然開始發燙,燙到她眼眶不由地鮮紅,壓低聲線,阻止他雙臂纏過來之時,心中一橫:“其實,我根本不喜歡喝粥,如果我要是知道是陸總您親手熬製的,早就被我倒進垃圾筒裡!是的,今天我應該感激你關鍵時刻的挺身而出,沒有讓我們母子難堪到被掃地出門,或許我應該向你表示一些物質的上感謝,而不是一再地用蒼白無力的言詞來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