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傑非常確定，如果讓他自己洗澡，洗上一輩子都注意不到這個細節上的變化。
而且，他一時間都想不起自己身上哪裡有黑痣。
“彤彤，是不是你記錯了啊，你說哪兒的黑痣沒了？”
方彤彤一臉緊張地蹲下來，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在他右腹股溝內側、左腰下部、胸口肋骨中縫下半截等幾個地方連續指了一遍，嘴裡慌慌張張地說：“這裡、這裡、這裡、這裡……這些地方都有小黑痣，不大，就那麼一點點的小黑痣。明明有的……等等，你……你到底是誰？你是浦傑嗎？”
“彤彤，”浦傑看她神情認真到了甚至有些嚴峻的地步，趕忙一骨碌坐起，柔聲說，“我不是浦傑是誰？”
“我怎麼知道你是誰……”彷彿什麼困擾她許久的噩夢突然成了真，方彤彤小臉煞白，起身往後退，不料腳下一滑竟然一屁股向後坐倒。
浦傑連忙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往自己懷裡一拽，摟着她躺回到專爲泡泡浴準備的大防水墊子上。
可她馬上就伸手推他，往旁邊掙開，一路退到浴缸邊坐下，驚恐地望着他說：“你到底是誰？你……你是什麼外星生物嗎？爲什麼要變成阿杰的樣子騙我？”
“我不是……彤彤，我真的就是浦傑。”浦傑哭笑不得，怕她再滑倒，只好往後退了退，“你都把我搞暈頭了。不就是幾個黑痣，很重要嗎？”
“我從沒聽說黑痣還會突然自己消失的！”方彤彤盯着他的手，說，“你左手，左手無名指，根部指節靠小拇指那邊，那裡也有一個黑痣，你還跟我開過玩笑來着，你自己看看那個還在不在。”
浦傑擡起手看了一眼，旋即心裡就是一沉，“咦？竟然真沒了？”
“你當時跟我開的什麼玩笑？”方彤彤馬上問道。
“你說我這兒有個黑痣，我玩笑說中學時候喜歡寫小說，一本一本地寫，可能是藍黑鋼筆水蹭多了長的。”浦傑趕忙回想着說。
“我的生日是什麼時候？”
“6月10號。”
“我媽的生日是什麼時候？”
“這個你沒跟我說過。”
“我有個一直想扔的紀念物是什麼？你藏在哪兒？”
“是咱倆第一次那啥的時候墊身子的白毛巾，我藏在……”浦傑說到半截一怔，擡起頭看着她，“不對，不能告訴你，告訴你你就給我扔了。”
方彤彤抿着嘴忍了一下，沒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這才離開浴缸那邊，走到浦傑身旁蹲下，身子一歪坐在墊子上，摸着他的背後說：“看來不是冒牌貨。不過我知道在哪兒藏着呢，不就是你那個鎖小時候畢業照啊玩具啊一堆亂七八糟的舊鐵盒子裡麼，我也就是沒找見鑰匙。”
“彤彤，這個惡作劇可不好玩，你差點嚇死我。爲了套我個答案你至於嗎……”
“誰爲了套你的話啊，你纔是要嚇死我呢。”方彤彤伸頭就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小手摸着他的脊樑說，“你以爲這麼多次辦事前我盯着你看都是白看的啊？你背後一共六個小黑痣，脊樑骨左邊五個，右邊一個，還有我剛纔一個個給你點出來的，都是有痣的地方。不是那種突起的疙瘩，就是皮膚上一個黑點，平的，但能看出來。不是我說，這世上我就不信還有人比我清楚你身上的情況，我說那突然沒了就是突然沒了。”
“彤彤，你看……我這身體本來就和一般人不太一樣。誰知道哪天出點什麼變化呢。這小黑痣不是什麼顯眼的東西，我自己都一點印象也沒有，得虧你記得，不然變了我也不知道。”
“對啊，這是我看出來的。萬一還有什麼我沒看出來的變化呢？”她很擔心地抱住了他的胳膊，“阿杰，你真不用去醫院檢查一下嗎？咱們找黃凱的熟人，多給點錢，買他給咱保密。”
“沒事的，咱們自己家的醫院下個月就破土動工了，順利的話明年年底就能開業，到時候我再在咱們自家的醫院裡檢查。不然我不放心，彤彤，你也不想我被人抓去，扔到實驗室裡切片研究吧？”
“我就是覺得，”她遲疑了一下，擔心地說，“你怎麼越來越不像個活生生的人了呢。有時看你看久了，都好像被黑洞吸住一樣。”
“彤彤，這麼說的話，我看你也有差不多的效果啊，我覺得你越來越漂亮，越來越有女人味，你也像是我的黑洞啊。”
“誰跟你貧嘴了。”她笑着拍了他一巴掌，“人家在這兒擔心你呢，討厭。”
浦傑哄了幾句，方彤彤大概也知道，以後總要習慣各種超出常理的事情，就沒再多做糾纏。
不過覺得這事兒隱瞞不好，出來後，她直接跟孟沁瑤嘀咕了半天。
孟沁瑤本來正在看投資公司準備挖角的幾個備選精英資料，一聽之後，驚訝地離開電腦，跑到浦傑身邊把他剛裹好的浴巾一扯，繞着看了一圈，才說：“是都不見了哎……不過我原來也不知道哪有。彤彤你可真夠行的，這要換我，十年內能發現就不錯。”
“我需要記的事兒少，就愛鹹吃蘿蔔淡操心。”方彤彤輕聲笑道，“孟姐，你說他是不是越來越不像正常人了。”
浦傑拿過浴巾接着圍上，並不太擔心孟沁瑤的反應。
果然，如他所料，他着妻子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地坐回到電腦前，微笑道：“他要是個一般人，咱倆能這麼跟他嗎？”
晚上在書房，浦傑自己也斟酌了一下到底這麼發展下去會怎麼樣。
不過他也想不出什麼答案來。
之前感受最明顯的還是身體素質的突飛猛進，可自從能一根指頭花樣引體向上後，他就懶得再測試自己的體能極限在哪兒。
其次是學習和記憶東西的速度，把這看成大腦素質的話，他進步的幅度也不算小，以前上學時候考需要背誦的科目考得想死，現在看同樣枯燥的報表資料卻能一目十行，幾乎不忘。
他不由得想起了今天上午和投影的對話中，關於生殖隔離的問題。
不知不覺間，自己真的已經不算是地球人類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