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寶雲在剛入夏的時候,便熱的不行。旁人頂多是褪了春衫,而她呢,即使只穿着單衣坐在涼亭裡,額頭也涔涔的冒汗,丫鬟身上得時刻備着帕子。
其實,她也知曉原因。她太胖了,體虛。常年多病致使身體虛弱,再加上每日都要喝藥,是藥三分毒。就像是一個惡性的循環,使得的她身子虛弱又胖。
她也是想不通的,換了旁人,都是病體孱弱,瘦的像只竹竿,彷彿一陣風就能將人吹走。可偏偏到了自己這兒就是不一樣的,她弱歸弱,可體態就沒那麼瘦了。
姑娘家家的,又都是十七八如花一般的年紀,誰不想打扮的漂漂亮亮?可瞧瞧自己!傅寶雲看着鏡中臃腫的身材,心中不免失落。
於是便主動央了爹爹,教自己一些強身健體的功夫,他爹自然是願意的。
傅將軍本就有此意,但擔心傅寶雲因着體態的緣故介意這些,她這個女兒本就性子悶悶,孃親早逝,當爹的又是個糙漢子,不好怎麼直接開口。如今傅寶雲主動開口,傅將軍怎麼會不願意?
只不過凡事都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畢竟入門都還先站三年樁呢。傅寶雲一個姑娘家,傅將軍也不求她如何厲害,只願她平平安安,能調理身體即可。所以,他教的這些都只是扎扎馬步這種基本功。
效果也說不上十分明顯,不過這月餘,傅寶雲確實不像之前那樣走三步都要喘一喘了。
大概是丫鬟們極爲配合的吹捧,讓傅寶雲十多年來,頭一次有了主動出府的念頭---她也想大大方方,無甚顧慮的逛逛街市。
只是,這一趟的出行並不怎麼愉快,因爲她碰上了孫嬈嬈。
在胭脂店時她看上了一盒胭脂,不巧的是不知何時冒出來的孫嬈嬈也瞧上了。對方是真看上還是故意想使她不快,傅寶雲不想知曉,她也沒興趣和對方爭執。於是領着丫鬟想要避開,可孫嬈嬈卻不肯輕易放過,自然是逮住機會將她好一頓羞辱。
傅寶雲從店內的銅鏡中瞧見了自己的醜態,她心中這月餘積攢的丁點勇氣在此刻盡數瓦解,只想快些逃離這個地方。
許是那日出門未好好算日子,諸事都不如她的意。她從胭脂店出來時撞上了一個婦人,那人拉着她糾纏不放,非說傅寶雲眉眼清秀是命中之人,自己這兒有一盒胭脂與她甚是相配,硬要讓她買下來。
這自然是瞎話。無非是想訛人罷了,還得尋個好聽話兒哄的倒黴蛋心甘情願滿心歡喜的被宰。
換作平日,傅寶雲興許就心軟買了,可偏偏是今日。
偏偏孫嬈嬈在她身後等着看她笑話。
“你這婦人老眼昏花了罷,想賣出手裡的東西說幾句好話討彩頭無可厚非,但是也忒不長眼了罷,瞧瞧咱們傅千金,怎麼都和好看沾不上邊兒的,想要銀子,還不如同我說幾句漂亮話,興許我一高興,就給了呢!”
孫嬈嬈在一旁揶揄,惹得她身後的幾個丫鬟也捂着嘴偷笑起來。就這麼一會兒工夫,就吸引了不少人過來圍觀。
那一刻的傅寶雲,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想要躲起來,藏起來。想立刻從這裡離開!
可那婦人不休不饒,拽着傅寶雲不撒手。聽了孫嬈嬈的擠兌後,冷哼一聲,不僅把傅寶雲一通誇,順帶着還貶了孫嬈嬈一番。
那些名不副實的話,字字就像是針鋒麥芒,在傅寶雲的心間與臉皮上刺。周圍的人都鬨笑起來,小聲議論着。傅寶雲再也待不下去了,只想趕緊甩脫這沒眼色的婦人,趕忙示意丫鬟給錢走人。
在鬨笑聲中,傅寶雲便是如此落荒而逃。
回了將軍府後,傅寶雲悶的一宿沒睡着覺。
第二日丫鬟拿了一盒胭脂來,說是從昨日的衣衫中掉出來的,但兩人都沒有任何印象,在胭脂店時,孫嬈嬈過來挑釁,傅寶雲急着走,便沒顧上買胭脂,因此這盒胭脂,絕不是她買的。
“小姐,莫不是門口那婦人給的?那會兒她纏住小姐,不就是想讓我們從她那兒買些東西嘛。”
丫鬟這麼一說,傅寶雲倒是想起來,確實走的時候,那婦人往她身上塞了什麼東西。只不過當時自己慌亂的很,也沒顧上查看。
“小姐,要不奴婢拿去丟了吧。這胭脂誰曉得是用什麼做的?”小丫鬟倒是挺爲傅寶雲着想,心裡對那婦人還有一絲生氣,昨日若不是她纏着小姐,又怎麼會給了孫嬈嬈機會來取笑?連帶着,對這盒胭脂也沒什麼好印象。
傅寶雲坐在那兒未動,瞧着胭脂出神。那胭脂盒子上刻着一個含羞帶怯的女子,雖然巴掌大的刻面,卻十分生動,做工也看着精細。擰開後,一股淡淡的香味襲來,很舒服。
“小姐?”丫鬟喚她。
“沒事兒了,你下去吧。”傅寶雲揮退了小丫鬟,鬼使神差的對着銅鏡上起妝來。
後面的事,溫佑棠也料到了。問題便是出在那盒胭脂上。
“那盒胭脂,傅小姐可帶來了?”溫佑棠問對面的傅寶雲。
“帶了。”傅寶雲從袖口裡掏出一個袖珍的小盒子遞過去。
溫佑棠接過來,果然如同她說的那樣,好看的讓人挪不開眼。
樑興良也湊過來,有些難以置信,“溫先生,你說是這盒胭脂在作怪?就這個玩意兒?”
溫佑棠沒回他的話,又看了片刻後,問傅寶雲,“傅小姐,溫某有一事不明。既然你先前並不知道許府小姐約你出來是因爲何事,那爲何你會隨身帶着這盒胭脂?”
經溫佑棠這麼一提醒,樑興良也反應過來,對哦!既然寶雲不知道是爲了這事兒才約她,爲何會隨身帶着?一般的小姐出門赴約,早就在閨房就將妝容畫好,怎麼會將胭脂水粉的隨身攜帶?即便是有,那也是丫鬟備着。
如此想來的話,便只有兩個原因。
一是,這盒胭脂很重要,重要到傅寶雲必須隨身帶着,不能假他人之手。二是,傅寶雲知道此次出來的緣由,甚至知道事關這盒胭脂。
可這兩個原因不論是哪一個,都彙集到了一點上。
傅寶雲知曉這盒胭脂不同尋常!
想通了這一點兒,樑興良瞬間有些不好了,他看着傅寶雲猶猶豫豫的,“寶雲,你······是不是知曉什麼?”
但心中還是有些奇怪,難道就憑這盒胭脂?雖然他不懂這些東西,可這胭脂瞧着也無甚特別,就憑這個東西,就能讓人換臉似的變成另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