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1章 登門禮
此言一出，一流千宗族紛紛正色。
面對鼎宮的嚴苛章法，人羣之中沒有一人心生嫌惡。
習慣了權勢的圈子，自然也深諳其中的制度。
別說是九大隱世級別的至強，就是巔峰四大世家也段然不是他們所能腹誹的存在，那是被人揪住辮子就會從中州除名的把柄，誰也不會去觸那個黴頭。
然而也是因此，被要求逐一進入的千宗族成員紛紛讓出了通往宮門的大道，將一位身着蝶藍羅裙的女子讓了出來。
女子髮色淡紅，脣點朱潤，一雙桃目漸欲迷人，吸引着在場近乎所有男性的視線，可即便有妝容遮掩，那張臉上依舊彰顯着蒼白與病態。
她款步上前，素手雙持請柬，遞於鼎宮長老面前，“秦老，家父令小女代他問好。”
其聲娓娓動聽，卻也使得多人聞而落寞，其中亦包含方纔受辱，此刻居於末尾的上官天闕。
秦伯候看了女子一眼，眼底閃過一抹慚愧，接過請柬輕輕頜首，“你父有心了，可秦某着實不值他掛念，你的身體……嗨，不說了，現在是例行公事的時間，老夫不能耽誤，來，滴血入探髓石。”
女子伸出手指，運轉元力，逼出一滴烏黑血珠。
血珠落至那枚七彩結晶上後先是爆發出一陣柔和的光華，繼而將七彩染爲八色。
看到那多出來的黑色污點，女子眸光黯淡，又在瞬息穩定，強顏歡笑，“抱歉，弄髒了它。”
秦伯候不忍直視，柔聲道，“無妨，進去吧。”
女子欠身行禮，同時翻手取出一隻錦盒，交於站在秦老身邊的護衛手上，“這是登門禮。”
那護衛拿過錦盒，稍稍運轉精神力探去，目露驚色，朗聲道，“純陽王府贈禮，九陽環一對！”
！！！
宣告聲起，譁然齊升。
位於第七的白小萌小嘴張得大大的，驚呼道，“登門禮就送九陽至寶，純陽王府真不愧是世家之下第一宗族，手筆就是驚人。”
位於第八的黑衣男子怔怔點頭，
“確實。”
純陽至寶名震中州，聽聞鍛造一件便需耗費九十九年歲月，而開光一件更是需要當代純陽王於每日正午以純陽之血澆築九百九十九日，如此誕生的器物，便稱之爲九陽至寶，它無需催動，無需運轉，天生便有剋制陰煞詛咒，邪祟毒障，鬼魅迷幻的強大效用，可以毫不誇張的說，有了一件九陽至寶，幾乎可以應對任何陰毒險惡。
這還只是明面的效果，它真正的用途，是削減主人的負面情緒。
驚懼，緊張，心悸，焦慮，等等等等，
戴着它，便可在修煉的過程中自然大方的進行各種嘗試，極度削減走火入魔的概率！
往日這種至寶能在純陽王府之外見到一件便是奇聞，多被自己族內消化，現在僅僅登門禮就拿出兩件，那面見壽星所用的賀禮究竟該有多麼駭人？
這邊衆人驚異中也不由掂量了一下自己懷揣的資本，有的泄氣，有的無奈。
位於末端的上官天闕更是面露愁容，他又摸了摸胸口，在那裡，是他帶來登門禮，與純陽王府一比，當真麻雀於之神凰，不能仰望。
此刻，站在他前方的項少雲聽完白小萌和黑衣男子的話語，回眸斜睨了他們一眼，轉頭嗤笑了一聲，彷彿在嘲諷他們沒有見識。
白小萌頓時不爽，朝着項少雲的肩膀拍了拍。
項少雲再度回頭，入眼便見白小萌朝他勾了勾手指頭，示意他把耳朵湊過來。
項少雲也沒多想，還真往白小萌那湊了幾分。
哪知白小萌湊近就是一句，“你笑尼瑪呢？”
項少雲嘴角一抽，咬牙道，“白瞎了你的名字，沒教養。”
白小萌眉眼彎彎，“教養尼瑪呢。”
項少雲：“我！你！本少不跟女人一般見識。”
“見識尼瑪呢。”
“我特麼！”
“何人喧譁？！”
就在項少雲意欲暴起發怒，忙於登記的秦伯候拍桌而起，目光直指隊伍前端。
項少雲趕忙閉嘴，佯裝不知。
白小萌卻無比天真的道，“報告秦爺爺，是項少雲！”
“項少雲？華陽頂警告一次！再被老夫聽到你大聲喧譁，別怪老夫不給你華陽頂臉面，逐你出山！”
“我……”
“下一個！”
項少雲本想辯解兩句，奈何秦伯候根本不給機會，直接傳喚下一個。
項少雲拳鋒凝握，側目沉聲道，“白、小、”
白小萌眯眼歪頭，負手前傾，笑容可掬，“白尼瑪呢，小尼瑪呢。”
“你……”
白小萌再次歪頭，“你說尼瑪呢。”
“你能不能不說尼瑪？”
“你說尼爹呢。”
咔吧！
項少雲牙都咬碎，他指了指白小萌，惡狠狠的道，“你給本少等着。”
“等尼瑪。”
“噗。”
項少雲一口老血差點噴出。
最關鍵的是前後之人看他吃癟，那眼神全是笑意，其中笑得最甚的便是排在第五的擒龍殿少主。
黑衣男子掩了掩嘴，拍了拍白小萌，提醒道，“差不多行了，別真給氣壞了，到時候項老禿找你爹耍橫。”
白小萌插腰抱臂，“切，誰管他，儘管來好了。”
“紫光閣贈禮，紫霧砂兩壺。”
譁——！
世家之下第二勢力，紫光閣。
紫霧砂，名字看似普通，可那玩意卻是沾染數粒便能阻斷兵刃於主人關聯，就連帝兵都會受到影響的中州五奇之一！兩壺？他們沒聽錯吧，這怕是紫光閣家底都掏出了十分之一！
“蘭亭館贈禮，幽藍夢露。”
譁————！
“羅天門贈禮，古剎舍利一顆。”
譁————！
一聲通告一聲驚呼，隊伍很快來到了第五。
擒龍殿少主快步上前，交上請柬，滴血驗身，送出登門禮，等待宣告。
“擒龍殿贈禮，完整的木屬性帝龍頭骨一顆！”
臥槽！！
此物一出，別說後方勢力，就連之前不是絕品就是奇物的前四行列都被震了一下。
擒龍殿擁有龍墓中州人盡皆知，但還從未聽聞他們家族將帝級龍骨公之於衆。
帝龍頭骨，要說奇異程度，這東西斷然比不上絕品奇物；可要論品級，它是貨真價實的帝級珍品！論作用範圍，更是囊括鍛造，煉丹，陣法等等方向，關鍵這還是登門禮，擒龍殿此行，恐怕是下足了血本！
“哼。”
看着愣神的衆人，擒龍殿少主笑着登門，彷彿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接下來就是項少雲，他闊步上前，登記驗身送禮。
“華陽頂贈禮，獄海火蓮三朵！”
！！
宣禮朗讀，衆人便知項少雲確有東西。
獄海火蓮，對於鼎宮來說，怕是除了帝龍頭骨，前面所有事物的誘惑力都不及它。
這是煉製聖愈丹的絕跡藥草之一，衆人推測應該是十數年前降臨中州邊境的上古聖墓所獲。
雖然擁有它，鼎宮也不一定能夠真正煉出聖愈丹，但絲毫不影響此物在鼎師心中的價值！
“好。”
果然，秦伯候從面見項少雲時黑臉相迎，到現在又緩和了幾分。
白小萌撇了撇嘴，迎合規矩上前登記，驗完正身遞上登門禮。
護衛可能已經麻木，接待那份禮物的時候沒有表情變化，但下一刻，便張了張嘴。
“中州白府……斷雪殘陽一縷。”
？
“什麼東西？”
周圍人聽聞此物目露迷茫，面面相覷之間竟是沒能得到答案。
唯有秦伯候，在聽到宣讀時手腕一抖，毛筆啪嗒一聲掉在了桌上。
他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喃聲道，“你……你說白府送的什麼？”
護衛額角冒汗，“斷雪殘陽。”
“這……”
秦伯候當場便要去搶保存那縷殘陽的萬年玄冰，卻被護衛微微後撤，乾咳提醒。
秦伯候瞬間醒悟，旋即老臉漲紅。
他失態了，確實是失態了。
沒辦法，斷雪殘陽啊，那可是即便放在帝境年間都極爲少見的鼎宮至寶！
他只會誕生於極北雪域的最深處，且誕生的條件爲陽光照射極北雪精，融化瞬間產生的此世最爲純淨的淨滅神火。
可世人誰人不知，極北雪域之所以稱之爲極北雪域，就是因爲他終年不被陽光照射，邊境都是如此，何談深處？更別提那較弱至極的極北雪精。
它是介於極致之冰和千年玄冰中間的事物，遇到陽光便可融化燃燒，但被陽光以外的事物碰觸，或者動搖雪精根脈，都會使它直接蒸發消散。
故而此物不能取出，不能碰觸，想要達成變更段雪殘陽的條件，只有靠死守。
天時地利人和拉滿，守的雲開見日光的死守，守到極北雪域天光乍破一線陽光落下，以萬年玄冰爲鎖，將其保存。
而它的作用，對於鼎師來說就是神蹟。
它能抹殺煉丹的失敗率，能夠中和一切藥物的副作用。
這代表了什麼？
代表了它能讓下品藥材以量換質，從而替代上位藥材，超額煉製出絕跡的丹藥！
打個比方，一株絕跡的帝級藥草找尋不到。
但是千百株同樣效用，只是濃度較弱的聖品藥草卻能種植蒐集。
若是千百株聖品藥草不行，那便用百十萬株尊品藥草濃縮替代。
又因爲斷雪殘陽可以無視失敗率，中和一切副作用，所以便能去掉這百萬株尊品藥草的副作用，將它強行扭轉爲等同帝品藥材的藥物精華！濃縮過程不需使用段雪殘陽，保留雜質，放在最終所有藥草同時融合使用，便能將此物發揮至極限。
換句話說，就憑這一縷斷雪殘陽，他們鼎宮便能使用下位替代藥草，以量堆質，煉製出一鼎巔峰級的帝品丹藥！畢竟沒有失敗率！
如此成就，如此造化，如此奇遇被他遇到，經由他手，他要不是心態穩重，怕是早已猝死當場！
“好！好！好好好！白府！你這份厚禮老夫記下了！不，是整個鼎宮都記下了！良辰，去將此物送往鼎宮聖地，交由老祖萬鼎保管，快！”
一直受禮宣告的護衛重重頜首，收納殘陽欲要離去，卻被黑衣男子叫了下來。
“且慢！”
秦伯候目光一冷，另外六名護衛瞬間移動至男子面前。
黑衣男子連忙舉起雙手，汗顏道，“你們要幹嘛？”
秦伯候反問，“是你要幹嘛？”
黑衣男子沉了沉手，誠懇道，“稍安勿躁，晚輩只是不願護衛前輩多跑一趟。”
說完，男子意識一動，取出了一塊與白小萌完全一樣的萬年玄冰，解釋道，“因爲我家送的也是這個。”
……
半分鐘後，白小萌和黑衣男子被秦伯候賜了座，位置就在他的身邊不遠處，在外人看來，他們不再是鼎宮的客人，而是鼎宮的自己人，一時間眼紅的，嫉妒的，羨慕的人皆有之。而秦伯候的臉上也不再是之前的平淡威嚴，全是壓抑不住的笑意。
看到這裡，黑衣男子略顯汗顏，白小萌卻甚是歡喜。
前者嘆道，“這下好了，風頭出盡，以後又有無數雙眼睛盯着了，可真是多虧了我娘。”
後者嘿笑，“不是白姨，是羅泰宇羅前輩纔是，這可是他的遺物，否則我們哪能擁有這等至寶。”
“不錯，是羅前輩，說起來我還挺怕他的，平日裡頗爲陰沉，又十分嚴苛，但是閱歷當真豐富，不知我娘從哪請來的。”
“千羽天宗贈禮，靈凰翼一扇。”
“無定山莊贈禮，定風神舟一架。”
“百陣谷贈禮，大天網羅陣列一座。”
“厲魂山贈禮……”
後面贈禮陸續跟進，只是再也無法與前十相提並論。
時間流逝，門外廣場越來越稀疏，終於到了最後兩位。
上官天闕看了看碩大的宮門，又看了看門內除了一等宗族之外，特意等着他的數百人衆，額角汗珠緩緩滴落。
“金虎門贈禮，聖品藥草五十株。”
“下一位。”
隨着秦伯候歡快的傳喚，上官天闕忐忑的走上前去。
交上請柬，滴血驗身，而後滿臉愁容的從胸口內掏出那本被撫摸了好幾次，躊躇了無數遍的書籍，交給了去而復返的那名護衛。
護衛接過那本書，看了眼書名，嘀咕道，“奇聞百解錄，上官天闕著？這……”
護衛看了眼秦伯候，秦伯候又看了眼上官天闕，將那本書拿了過來。
入目，便是五個書寫工整，毫不彰顯筆力書法的正楷名稱。
翻開一看，只見序言是以最爲白話，甚至略顯幼稚的口吻概括的本書內容。
而目錄那頁則全是不含任何古文深意的章節名，甚至用詞用語都彰顯着趣味和生動。
秦伯候緩緩起身，輕聲道，“這是……”
上官天闕見對方沒有發飆，更沒趕他離去，心中百般感激，誠懇真摯的解釋道，“晚輩家族較爲奇特，雖入一流卻底蘊淺薄，除了書籍，便再無拿得出手之物；晚輩聽聞此次壽辰乃是鼎宮小公主，又打聽到她年歲尚淺，還未入武；故而將平生熟讀的奇聞異事總結挑選，編撰成了一百個獨立的小故事，不期望能讓小公主有所收穫，但求能夠在閒暇時候，博小公主一笑。”
聽到這裡，留在此處想看上官天闕出洋相的八百人衆紛紛凝滯。
沒有任何先兆，在這一刻，幾乎所有人都覺得自己輸了，包括贈予帝龍頭骨的項少雲，也包括拿出段雪殘陽，被秦伯候奉爲上賓的白小萌和黑衣男子。
就連秦伯候都不禁頓了一下，眼中露出了濃濃的愧意。
是啊，這是鼎宮小公主的生辰，是宮主和老祖爲了小公主開心愉快的盛宴，她纔是這次宴會的主角。
但是縱觀之前九百餘件禮物，儘管件件珍品，可除了純陽王府那一對九陽至寶能在小公主入武后使用，其餘的一概與小公主沒有直接關聯，全都是打着參與生辰的名號，暗地裡博得鼎宮好感的籌碼！
真正爲當前小公主動用心思，耗費心力，爲其量身打造的事物……僅此一件。
“小兄弟，敢問貴勢名稱。”
一念至此，秦伯候驀然正色，低聲詢問。
上官天闕受寵若驚，抱拳躬身，“上書樓。”
“好！秦某在此承諾，此物必會親自送給小公主，並註明來處，請！”
落筆登記，鄭重收好那本書，秦伯候主動出列，當面邀請他進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