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小雷音寺:解鈴還需繫鈴人 (3)

國師王菩薩變卦了,小張太子並不知情。於是,在得知師傅去不了的時候,小張太子內心一定很激動,很興奮,自己可以掛帥挑大樑了。這真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於是小張太子來到小雷音寺,立即上前罵戰。小張太子過度興奮,被黃眉怪奚落了一番,當頭淋了一盆冷水,不過依然熱情不減。雙方苦鬥多時,最終小張太子還是敗給了妖精的那個“後天袋子”。爲此,悟空又哭了一次。

【大聖正當悽慘之時,忽見那西南上一朵彩雲墜地,滿山頭大雨繽紛,有人叫道:“悟空,認得我麼?”】至此,真人終於露相了。彌勒佛的到來,預示着這一災劫即將出現重大轉機。他此番正爲幫助悟空收伏黃眉怪而來。事實證明,他的到來的確扭轉了乾坤,悟空因此而輕鬆取勝。但是,這絲毫也沒有減弱我們對這位彌勒佛同志的懷疑。

別的不說,這位佛祖出現的時機就令人生疑。

前面說過,這位佛祖一直就藏身在小雷音寺。之前悟空看到的祥雲瑞靄就是這位佛祖的。他之所以一直隱身,就是因爲他纔是這一場劫難的真正製造者。其目的就是爲了要試探悟空的真實身份及本領,並據此偵破取經的真實意圖。所以,如來佛祖和觀音菩薩才一直不方便來這裡現身相救。當然,悟空並沒有去請相關領導,這是一次意外。五方揭諦使第一時間向玉帝啓奏了小雷音寺之事,立即得到了玉帝的火速增援。這一點是彌勒佛事前沒有想到的。彌勒佛本來的意圖是一開始就要置悟空於死地的,但是二十八宿的出現令他開始猶豫了。彌勒佛之所以猶豫,並不是因爲他害怕玉帝,而是因爲他開始懷疑自己對悟空身份的判定了。實際上,彌勒佛把攻擊的目標鎖定爲孫悟空,而不是唐三藏,這說明他對取經的真實意圖已經有些微察覺了。但是,即便如此,彌勒佛也沒有反對這一場談判的理由。因爲這場談判的成功對佛界來說也是極爲有益的一件大事。他真正擔心的是如來對悟空的蓮臺許諾。所以,彌勒佛一出手就是釜底抽薪,乾脆利落,直接滅了孫悟空。就算將來取經成功了,如來也休想在佛界高層內部安插進任何一名有實力的親信。

玉帝的出現,使得彌勒佛開始懷疑這個孫悟空到底是不是如來的親信了。這就是爲什麼如來這個時候不能現身的原因,也是孫悟空身世不能泄密的原因。如果此時彌勒佛察覺到悟空和如來不同尋常的關係,或者因此而判斷出這個孫悟空就是地藏王菩薩轉世,那麼悟空就死定了。原因很簡單,如來如此隱秘地培養地藏王菩薩目的就是要暗自安排地藏王菩薩爲自己的接班人的。彌勒佛,這位表面上可以繼承大統的未來佛祖,怎麼可能會放過這個佛界的太子儲君孫悟空?所以,這個時候,如來的第一要務就是要冷靜,冷靜,再冷靜,千萬不要衝動,讓彌勒佛起絲毫的疑心。至於觀音,她並不一定完全知道取經的真實含義,但是畢竟東來佛祖來勢洶洶,就是從取經的表面意義來看,她也是不宜現身的。難道她真的要爲了悟空而把這個大領導的屬下抓起來問罪?觀音是不會在這裡直接跟彌勒佛起衝突的,因爲此時還沒有必要這麼做。更何況這個佛祖就在小雷音寺附近,觀音根本就沒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去靠近取經隊伍。不要說你觀音不知道我東來佛祖就在這小雷音寺,這樣做,只會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所以,在這裡觀音只能是暗中相助悟空。

帶着對悟空身世的一絲猶豫,對玉帝的一點禮敬,彌勒佛決定不殺悟空。畢竟,玉帝來救悟空的時候也還是給他彌勒佛面子的,二十八宿可是偷偷摸摸地來執行任務的。但是,他還是要探一探這個孫悟空的真正實力。因爲,不管怎麼說這個猴子將來是要進高層的,如果這個傢伙本領不凡,那麼不管他是誰的親信,對於彌勒佛來說都是隱患;所以,如果試探的結果是悟空真的本領不凡,那麼悟空也是死路一條。幸虧,悟空沒什麼大本事!在看見悟空爲了救師傅三次失敗而痛哭流涕之後,彌勒佛覺得悟空的實力已然見底了。所以,這個時候,他出場了。更爲重要的是,如果這個時候彌勒佛不及時出場,那麼這場爭鬥將會陷入一個尷尬的僵局。悟空幾番求助沒有化解危機,如果悟空心灰意冷自覺計窮力竭,就這樣在山頭上坐着發呆,那彌勒佛將何以自處?黃眉怪的目標是悟空而不是其他一干人等,如果悟空就這麼不戰不降地與黃眉怪耗着,那麼你彌勒佛此時不出現這件事就沒有辦法順利收場了。所以,這事只能由彌勒佛來收場,他的出現是早晚的事。

另外,彌勒佛的這句招牌式問候語【認得我麼】極具殺傷力。從雙方對話的內容來看,悟空其實是認識這個東來佛祖的。彌勒佛爲什麼要對悟空明知故問呢?這說明彌勒佛的這句話是有內容的。言下之意就是說悟空你認清楚我彌勒佛了嗎?我要告訴你,這個小雷音寺的小妖精實際上就是我門下的一個童子而已。原來連我門下的童子都不如,這一點你要有清楚的認識,我的實力是很強大的哦!

我們再來看看悟空是怎麼在這位未來佛祖的提點之下智取黃眉怪的。

在此之前,我們先要弄清楚這個黃眉怪的身份到底是什麼。黃眉怪自稱是黃眉老佛,這顯然是自誇,當真不得。而彌勒佛當着悟空的面親口承認了這個黃眉怪就是他面前司磬的童兒。不過,彌勒佛的話也不能盡信。在妖精被降服的當口,彌勒佛與妖精有一番對白,從中我們似乎可以看出一點端倪。彌勒佛口稱黃眉怪是他的司磬童子,但是當與妖精對話時他卻連呼了妖精兩次“孽畜”。這說明,這個黃眉怪不是童子,而是一個得道的精靈,極有可能是彌勒佛的坐騎。而且,這個黃眉怪身手不凡,也符合領導坐騎的一般性特徵。

黃眉怪在小雷音寺所向披靡,令悟空一籌莫展。彌勒佛現身之後,與悟空定下計謀,將妖精一舉成擒。可是,彌勒佛與悟空定下的這麼個變西瓜鑽入妖精肚子的計謀實在並不是什麼高明的奇謀妙計,恰恰相反,卻是悟空慣用的一個降妖伎倆。爲什麼悟空自己卻沒有想到要用此計謀呢?結合悟空其他幾次使用此計謀的情況,我們來分析一下這其中的奧妙。其實,我們忽視了一個重要的結論,那就是除卻這一次與彌勒佛合作並獲成功之外,其他情況下悟空獨自使用此計均以失敗告終。比如,堪稱經典的兩次悟空均未達成所望,一次是在之前的火焰山,另一次是在之後的獅駝嶺。我們不禁要問,這究竟是爲什麼呢?因爲此計謀不具備單人實施的條件。這個計謀的使用必須經雙人或多人合作,裡應外合方能成功。悟空在腹內要挾的同時,外邊必須有人趁機利用這個要挾而來的有利局面。

否則,悟空在裡面大獲全勝,一出來就山河劇變。在火焰山和獅駝嶺,悟空鋌而走險使用此計謀,外面卻沒有必要的接應。悟空完全寄希望於一個所謂的君子名聲來強迫妖精按照臨時達成的“君子協定”去履行諾言,實在是過於一廂情願。因爲,悟空碰見的不是什麼君子。一個是女人,一個是小人,此二者均是君子剋星。所謂的君子名聲,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一文不值。而且,這個城下之盟,也不是什麼正當的“君子協定”。另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悟空不知道這個黃眉怪到底要幹什麼。他就是鑽進了妖精的肚子,也不知道到底要要挾這個妖精什麼。悟空心裡明白,只有降伏此妖才能了卻此劫。僅僅要挾,是不管用的。實際上,悟空在獅駝嶺使用此計要挾妖精送他們師徒過界,多多少少是受了這裡施計成功的影響。不過,悟空還是沒有仔細分析此計的使用條件和多變的現實情況。西天路上,來去匆忙!

【那行者乘此機會,一轂轆鑽入咽喉之下,等不得好歹,就弄手腳。抓腸蒯腹,翻根頭,豎蜻蜓,任他在裡面擺佈。】緊接着,【行者十分恨苦,卻又左一拳,右一腳,在裡面亂掏亂搗。】悟空在黃眉怪的肚子裡,只顧發泄情緒,一句話也沒講。他不知道要講什麼,或者說要要挾黃眉怪什麼。因爲,到此爲止,悟空還不清楚這個黃眉怪到底來幹嗎來了。這簡直就是個無妄之災!悟空心裡能不憋屈嗎?

【那妖精疼得傞牙倈嘴,眼淚汪汪,把一塊種瓜之地,滾得似個打麥之場,口中只叫:“罷了!罷了!誰人救我一救!”】在這個生死關頭,黃眉怪爲什麼要喊出這麼一句話來?同樣的遭遇之下,鐵扇公主和青獅都沒有說要誰來救他一救。黃眉怪的這個反應暴露出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他知道他的主人彌勒佛就在附近。對於這個從天而降莫名所以的腹痛如搗,黃眉怪不明就裡,計無所出。萬般無奈之下,他也只能是呼請主人現身相救了。

黃眉怪被彌勒佛帶走了,小雷音寺的磨難也結束了。但就在這一節收尾的時候,又發生了一件怪事。【原來那怪正安排了午飯,因行者索戰,還未得吃。這呆子看見,即吃了半鍋,卻拿出兩鉢頭叫師父、師弟們各吃了兩碗,然後才謝了行者。問及妖怪原由,行者把先請祖師,龜、蛇,後請大聖借太子,並彌勒收降之事,細陳了一遍。三藏聞言,謝之不盡,頂禮了諸天,道:“徒弟,這些神聖,困於何所?”行者道:“昨日日值功曹對老孫說,都在地窖之內。”叫:“八戒,我與你去解脫他等。”】仔細閱讀這段話,就發現有些不對勁。爲什麼?諸神爲了搭救唐僧師徒前來助戰降妖,現如今都被關在地窖之內,而唐僧師徒得脫災愆卻在這裡吃飯而把諸神晾在一邊,不聞不問,這怎麼說也說不過去呀!虧得唐僧又是拜謝,又是頂禮的,好像都是裝出來的。其實,這一異常舉動的目的就是爲了說明這裡的飯是有問題的。有什麼問題呢?唐僧可不是什麼飯都吃的。若非是素餐素飲,唐僧是不會入口的。唐僧吃了妖精的飯,難道一直以來妖精都是吃素的?那他們怎麼還整天嚷嚷着要吃什麼人肉啊?又或者是唐僧有問題,他餓得沒原則了?

這一劫,實際上是西天路上最迷茫的一劫。因爲在這裡,誰也幫不了悟空。悟空越是努力打拼,越是遠離成功。一波三折之後,終於落下了帷幕。不管是局內人,還是局外人,都是“愛莫能助”。悟空獨自面對,而且只有在他無法面對並支撐下去的時候他才能順利地通過彌勒佛的考察,任何幫助都可能是適得其反,並有將悟空帶入萬劫不復的境地的危險。也就是說,悟空徹底地輸了,然後纔會有活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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