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呼嘯,並不能夠吹散李存煥心中的一絲一毫的煩躁。
李存煥雖然在寒風中,但他狀若瘋狂,馬車的車篷被人強硬的拆了下來,頭冠,髮簪都扔在車廂中,李存煥就捉住扶手,任由寒風吹打着自己的臉孔,黑髮『亂』舞。
“殿下!注意身體!”馮保都也不知道第幾次勸說了,但他這次還是如同上一次勸說的那般。
李存煥冷冷的看了策馬跟在自己身邊的馮保都,並沒有說話,那冷的入心,冷的彷彿一把鋒利無比的刀子,讓馮保都不得不再一次低下頭,戰馬慢慢落後。李存煥這才繼續凝視前方,雪花已經飄散在他的衣服,頭髮上,溼漉漉中帶有幾分寒冷的僵硬,讓人好不難受,但李存煥彷彿成了鐵人,什麼也感覺不到。
“殿下已經黃昏了,是不是找個地方下腳?”馮保都心道,這會總算輕鬆下來了吧?
卻不想,李存煥卻道:“找個驛館,換了馬匹繼續上路,跟不上的自己到驛館休息!”
李存煥雖然說,可以到驛館休息,但誰敢到驛館休息啊?尋了一處驛館,李存煥彷彿瘋狂了一般。困了,在馬車上睡着,即使上面覆蓋着積雪也毫不在乎,彷彿在尋死一般。白天,依舊不依不饒的迎着寒風飛奔。
不過三天三夜的時間,李存煥便走了別人起碼五天趕路才完成的路程。戰馬也跑死了幾十匹,但李存煥渾然沒有在意。
“殿下到幽州了!”馮保都一臉掩飾不住的疲勞,對李存煥恭聲問道,聲音中有些沙啞。
“哦!~”李存煥幾乎呻『吟』的應了一聲,猛然間卻倒在馬車上。
馮保都大驚失『色』,策馬來到馬車邊上,扶這李存煥的身體,連忙伸手『摸』着了李存煥的額頭,只感覺滾燙的彷彿火爐一般。“殿下!!!”
李存煥聞言,微微睜開眼睛,但李存煥只感覺眼皮彷彿鬆了鐵鏈的千斤閘,剛剛睜開一絲,旋即閉上。
“殿下!大人!殿下究竟怎麼樣了?”幾名鐵鷹都的士兵連忙翻身下馬,跑過來,激動的問道。
“找大夫!”幸好馮保都雖然慌張,但好歹還知道這正確的處理辦法。
一名鐵鷹都擡頭看了眼天『色』,再看了眼前方城門,驚慌失『色』道:“來不及了!幽州城的城門要關上了!”
“關上了又如何!現在萬大事也比不上殿下的『性』命重要!”馮保都兩眼充滿血絲,臉『色』猙獰的彷彿一頭擇人而噬的猛獸。
鐵鷹都的士兵感覺自己都快着急的哭了,苦着臉『色』道:“殿下出來的太過匆忙!並沒有帶象徵身份的令牌!而三月殿下爲了防止河東軍偷襲,下達了一道命令,幽州城沒有殿下的手令,任何人也不私自在規定時間內打開城門!哪怕現在周德威節帥在這裡,沒有殿下的手令也叫不開城門啊!”
“可惡!”馮保都也想起來了,李存煥當初下達過一道怎麼樣的手令,這本來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幽州城外有密集的村鎮,如果一些官員來晚了,可以在村鎮的客棧上落腳。但問題最好的醫生卻是在幽州城裡面!
“大人!我記得城西陸家莊一個郎中最擅長醫治發熱!莫不如我們前往哪裡吧!同時一方面大人你親自去叫門,看成功與否!如果不行,那也只能夠祈求那個郎中有點能耐,不求別的,只求能夠保殿下的病情能夠拖到白天,幽州城城門打開!”一名鐵鷹都都尉,無奈的說道。
“你明白什麼!”馮保都呵斥道:“如果那個郎中沒有用!恐怕殿下就……發熱時間一長,就會將人的三魂七魄燒掉了!哎!不能夠拖延了!你們帶殿下到陸家莊!我親自去叫開城門!”
都尉點下頭,嘆息道:“現在……哎!也唯有這樣了!”
隊伍迅速分裂成兩部分,二百餘人簇擁着李存煥往城西飛奔,而馮保都則帶領着幾名鐵鷹都的士兵策馬向幽州城飛奔而去,希望可以叫開城門。
“駕!殿下!你千萬不能夠有事啊!”馮保都騎在快馬上,心中陷入深深的內疚當中,如果自己當初能夠勸住殿下,恐怕就不會有今天的事情發生了。
“駕!駕!”再說另外一路,都尉親自率領三十名騎兵開路,不少戰馬已經口吐白沫了,但沒有人在意,他們只是一心一意的策馬飛奔。
“噗……”猛然一匹戰馬馬力不繼,倒在雪地上,一名鐵鷹都士兵摔倒在地上。
“留下一人!照顧他!”都尉並沒有任何的猶豫,更沒有停下一分,在隊伍中自動飛奔出一名騎兵。
“的嗒!的嗒!的嗒!……”急促的馬蹄聲在遠處響起。但不過一瞬間,戰馬已經闖入陸家莊。
“幹什麼!”兩名巡夜的更夫連忙拿起木棍吆喝道。
“滾!”迴應他們的僅僅是都尉一聲充滿焦躁和憤怒的聲音,戰馬毫不猶豫的飛奔而來。那兩名巡夜更夫不由心頭一凜,連忙閃到一邊,萬一被這些狂奔的戰馬撞上了,就算不死,也得在牀上躺一個月。他們不過是打更的,可不是打仗啊!
“籲!~”來到一房屋前,都尉一把拉住馬繮,狂奔的戰馬前蹄高高揚起,後腿肌肉繃的緊緊的,整匹馬都人馬而立。
“籲!~”後面的騎兵都立刻拉住戰馬,一陣戰馬的嘶鳴聲響起。
“都尉,是這裡了嗎?”一名士兵翻身下馬,沉聲問道。
“嗯!”都尉點下頭,翻身下馬,衝到門便,運力一腳踢在門上,爆出一聲震天巨響,咆哮道:“開門!”
“開門!”周圍的鐵鷹都士兵都跟着怒吼道,二百人齊聲咆哮,聲音可謂是不亞於一聲晴天霹靂的威勢。
其實屋子裡面的郎中都已經醒過來了,畢竟兩百匹戰馬的馬蹄聲,還有那嘶鳴聲,哪怕睡得像頭豬的人都醒過來了,不過郎中害怕是強人,所以纔不敢開門了。
不想這些傢伙居然找上了自己,不過他可不敢多言,單單看這些傢伙的氣勢,便知道他們絕對是殺人不眨眼的傢伙,萬一被砍了,那不虧死?
“嘎吱!”郎中慌忙打開有些生鏽的木門,一見來人,一個個雖然風塵僕僕。但那身上的鎧甲錦袍卻不是假的,也不知道是那位將軍的牙兵。連忙問道:“軍爺,不知道……”
“快!快擡殿下進去!”都尉也不和郎中廢話,直接一把推開對方,率先走入房屋中。
“殿下!”郎中的心不由提起來了,在河北能夠稱之爲殿下的人,大概也就秦王殿下李存煥一個人了!不過郎中雜也想不明白,殿下爲什麼會找上自己呢?要知道自己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郎中。不過如果不是殿下,看看外面的排場,也不知道有多少士兵,密密麻麻的,反正感覺整個陸家莊都涌入了成千上萬的大軍一般。
“老傢伙!”都尉一把捉住郎中的衣領,運力提起來,郎中不由得墊起腳尖來。
都尉一把湊到郎中臉前,幾乎鼻子貼鼻子,郎中甚至清晰的看到都尉眼中每一絲的煞氣。“現在秦王殿下感染了風寒!現在發熱,我給你說!你如果救不了殿下!老子讓你嚐嚐什麼叫千刀萬剮!在千刀萬剮的時候,我要你的家人一個個死在你面前!不是五馬分屍,便是腰斬!”
郎中聞言,不由臉『色』一瞬間白的彷彿外面的白雪一般,當都尉一把送開捉住他衣領的手的時候,郎中都沒有力氣站着,一把摔坐在地上。
都尉不由眉頭一皺,猛然抽出腰間的唐刀,厲聲喝道:“還不進去醫治殿下,信不信老子現在就砍了你!”
郎中聞言,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不敢遲疑了。慌忙站起來,道:“是!是!是!”
這個時候一名士兵走過來,對都尉說道:“都尉,外面有個女子要見殿下,他爹還叫囂他女兒是殿下的夫人!”
“這都什麼時候,居然還有人來添『亂』!殺了算!”都尉怒吼道。
“等等!”一名十將開口說道,“我記得殿下在陸家莊好像有一個內定的夫人!當初殿下勸農,還特地來到陸家莊見她一面,爲她家的田地鬆土!莫非是她?”
“她說來幹什麼?”都尉沉『吟』一下,開口問道。
“她說是來照顧殿下的!”士兵應道。
“放她進來吧!她那個爹趕他走,這個時候也來添『亂』,真他媽的不知趣!”都尉吩咐道。
“諾!”士兵拱手應道。
…………
李存煥感覺自己的身體忽冷忽熱的,但不知道是錯覺,還是幻覺,他感覺到有一個人,無時無刻,無微不至的照顧着自己。
李存煥多次睜開眼睛,只是看到模糊的景象,他看到的只是一個白衣少女在照顧着自己。好像是白衣天使,又好像是那個叫李素媚是少女。但下一刻,李存煥就在此陷入黑暗當中,不過不知道爲什麼,他感覺緊繃的心神,鬆弛了下來,彷彿自己到了一片淨土當中。
…………
“呼!”郎中長長吐出一口濁氣,他發現他二十年來的行醫,加起來都沒有這次的用心,當然壓力也是前所未有的。二百名全副武裝的精銳士兵,與其是說保護,不如說是軟禁了自己的家人。如果裡面那個病人有什麼意外,恐怕自己和家人得和他陪葬。
“情況怎麼樣了?”都尉狠狠的盯着郎中,雖然是問話,但一點也不客氣。
“已經沒有什麼事情了!不過殿下太過勞累了,我建議最好不要移動他,讓他在這裡好好休息兩天。還有,那個殿下身上有好幾處傷口都迸裂了,你也知道,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郎中。我只能夠用一些金瘡『藥』敷上,但效果不怎麼樣。軍爺你還是找一個專業的大夫過來比較好!”郎中一下子就變了個模樣,彷彿老鼠見到貓一般,戰戰慄慄的。
都尉聞言,臉『色』大變,顧不上郎中連忙吩咐人進去給李存煥敷『藥』。他們這些人打打殺殺好幾年,不少人都是一流的外傷大夫,倒是省卻了找大夫來的麻煩。
當負責療傷的士兵走出來了,都尉不放心的問道:“殿下的情況怎麼樣了?”
那士兵一副鬆了口氣的樣子說道:“殿下的情況好多了,額頭雖然還發熱,但總體而言已經好了很多。呼吸也平穩了不少,裡面那位夫人現在爲殿下擦身,都尉你還是不要進去比較好!”
都尉聞言,本來伸出去的腳,不由縮回來。但看樣子不看殿下一眼,他又甚是不安心。不由感覺心裡癢癢的,彷彿有隻小貓咪用爪子慢慢撫『摸』着自己的心,癢癢的。
…………
李存煥緩緩睜開眼睛,雖然渾身感覺沒有什麼力氣似的,但李存煥感覺自己的精神還算不錯,起碼不像這些時間來,渾渾沌沌的。
往往側側頭,只見虞仙雲靜靜的靠在自己牀邊睡着了,不過雖然睡着了,但眉頭依舊輕輕的皺了起來,彷彿有什麼憂心的事情一般。
李存煥不由微微有些心痛了,伸手想撫『摸』着虞仙雲,卻不想手猛然被虞仙雲捉緊。“殿下!殿下!你不要走啊!殿下!”
“沒事!沒事!我在這裡!”李存煥連忙安慰道。估計是虞仙雲發噩夢了,李存煥不由心中更加憐惜,不過……
虞仙雲睜開眼睛,看到了李存煥醒過來,不由驚喜失『色』!“殿下!你……你終於醒過來了!”
“我昏『迷』了幾天?”李存煥捉住虞仙雲的玉手,開口問道。
“一天兩夜了!”虞仙雲美麗的俏臉上微微皺起眉頭,帶着幾分憂愁,道:“奴家都嚇壞了,奴家幾乎以爲再也見不到殿下,都不知道以後的日子怎麼過了!”
“現在放心吧!你不是現在看到我了嗎?,現在事情都過去了,我現在都沒有事情了,倒是這幾天辛苦你了!”李存煥安慰道。
“只要殿下你醒過來,那便好了!”虞仙雲感動的捉住李存煥的手,讓李存煥的手背輕輕壓在自己的俏臉上,溫柔的說道。
“對了,從我昏『迷』到現在,這幾天都是你在照顧我嗎?”李存煥眼中帶有幾分疑『惑』,開口輕聲問道。
虞仙雲張張嘴,剛想說話。
一把驚喜交雜的嬌聲響起,“殿下!你沒有事真好了!都嚇壞妾身了!”
李存煥順着聲音傳過來的方向看過去,只見李克用的女兒介休郡主一臉驚喜的看着自己,臉上還帶有幾分憔悴,不過依舊風采『迷』人。
李存煥剛想問:你怎麼會在這裡的?但立刻就醒悟過來了,自己當初答應了李克用結盟的同時,自然也答應了李克用的聯姻。李克用不知道是怕李存煥反悔,還是表示自己的誠意,也許兩者都有。他將自己的女兒介休郡主送到了幽州,而非讓李存煥到太原迎接新娘。
“辛苦你了!”李存煥看到介休郡主,眼中也有幾分感動了,雖然當初她十分調皮,但到底是女人,還知道嫁了人便要顧家。
“不辛苦!”話雖然如此說,但介休郡主還是立刻來表功。“殿下,妾身聽到你感染了風寒,便連夜出城照顧殿下。”
“哦?是嗎?”李存煥看着介休郡主身上米黃『色』的連衣裙,略帶疑『惑』的問道。
“自然了,這幾天妾身更是衣不解帶的照顧殿下,你不信,問問仙雲!”介休郡主聞言,立刻不滿的撒嬌道。
“是嗎?仙雲?”李存煥目光帶着幾分疑『惑』的看着虞仙雲,開口問道。
“嗯!”虞仙雲低下頭,過了片刻,低聲應道。
李存煥皺起眉頭,看了眼虞仙雲身上天藍『色』的連衣裙,對外面喊道:“誰在外面?”
一人跑進來,穿着都尉的服飾,道:“末將見過殿下!”
“你告訴我,孤王昏『迷』的第一天都是誰照顧孤王?”李存煥喝問道。
都尉遲疑了下,又偷偷看了介休郡主一眼,遲遲疑疑的說道:“是李夫人和仙雲夫人照顧殿下!”
“鐵鷹都士兵何在!”李存煥猛然大喝道。
十名名鐵鷹都士兵立刻衝進來,看到李存煥沒有事情,都人人臉『露』喜『色』,拱手道:“不知道殿下有何吩咐?”
“將此人拉出去斬了!”李存煥摔開被虞仙雲捧着的手,虞仙雲不由大驚失『色』的看着李存煥,李存煥渾然不理會,指那名都尉喝道。
兩名鐵鷹都士兵衝上去,將一臉複雜的都尉捉住。
一名十將見了,不由遲疑了下,走前一步,開口問道:“殿下!不知道都尉他犯了什麼錯!而且殿下今天能夠康復,皆因都尉他親自帶殿下找來郎中治病!”
李存煥聞言,臉『色』這才緩上幾分,不過臉『色』依舊很難看。“孤王最恨便是被人騙!特別是孤王信任的人騙孤王!鐵鷹都是孤王的什麼?你說?”李存煥指着十將問道。
“鐵鷹都乃殿下之獵鷹!殿下最忠心的部曲!爲了保護殿下!至死不渝!爲殿下掃平一切攔路石!”十將單膝下跪,雙手抱拳,斬釘截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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