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了那麼多的變故,皇后娘娘的心性已經是完全變了,整日沉浸在悲痛之中。
平姑姑見着皇后娘娘對這美顏方子感興趣,索性也就搗鼓出了幾張美顏的方子來,希望能夠將皇后娘娘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如此一來,皇后娘娘又是在坤寧宮中研究薔薇露,又是研究妝粉,有了轉移注意力的地方,這人也跟着漸漸豐腴起來。
三個月很快就過去了,已經入了秋,皇后娘娘肚子裡的這胎也算是穩住了。
就算是太后娘娘這一兩個月略敲打了皇后娘娘幾回,但到底沒有對皇后娘娘肚子裡的孩子下毒手,衆人見了,嘴上說着歡喜的話,可心裡頭不知道懊惱成什麼樣兒了。
顧初雲倒是無所謂,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若皇后娘娘肚子裡的孩子不是皇上的,終究有一天是會露餡的。
她如今最該擔心的問題是,謝七爺已經在回京的路上了。
因爲夏日那連綿不絕的幾場大雨,謝七爺去黃河一帶的時候,堤壩都快抵擋不住了。
謝七爺一去,二話不說,更是不顧衆人的反對,廣開源頭,分出去了不少黃河支流的水,這才導致了黃河一帶幾十萬百姓免去了災禍。
可到底也有那迂腐之人,只說謝七爺這法子不好,湮了好幾個莊子,叫數千人流離失所,可當謝七爺拿出白花花銀子安撫那些災民之後,一個個都閉上了嘴。
算算日子,謝七爺這幾日便也該到京城了。
顧初雲倒是坐立不安起來了,這些日子她雖沒見到謝七爺,可時不時卻聽到了謝七爺的動向,更別說在太后娘娘的壓力之下,皇上都有打算給謝七爺賜婚的意思了。
太后娘娘當真是有心計得很,明知道謝七爺那邊說不通,便派人將羨姐兒接進宮來了,更是派程婉秋日夜照料羨姐兒。
她想的倒是極好,謝七爺疼羨姐兒不是假的,若羨姐兒那邊喜歡程婉秋,想必謝七爺的態度也能鬆動不少了;更何況,程婉秋性子極好,定能夠好好照顧好羨姐兒的。
程婉秋如今還在慈寧宮中這般尷尬的住着,如今太后娘娘一要她照顧羨姐兒,衆人看向她的目光中更是多了幾分可憐。
就算是再好脾氣的人,也會覺得委屈了,更別說程婉秋好歹也是英國公府的嫡出大姑娘,從小到大也是被人寵着捧着長大的,如今受衆人的白眼和輕慢也就不說了,偏生還要做起這奶孃的活計來。
等着有太后娘娘在的時候,程婉秋待羨姐兒卻是極好的,可等着太后娘娘或者蘇姑姑一不在了,她也就不大管羨姐兒了,就算是羨姐兒哭了鬧了,也是派隨行的宮女照顧。
別以爲小孩子什麼事兒都不懂,其實小孩子懂的事兒可多着了,幾日下來,羨姐兒就知道程婉秋不喜歡她了,整日只巴着太后娘娘和聶奶孃不鬆手。
羨姐兒越這樣,太后娘娘就越要程婉秋多和羨姐兒在一起,甚至放出話來了,每日程婉秋都得寸步不離跟着羨姐兒。
爲了這事兒,程婉秋不知道寫了多少封信說要回去,更不知道偷偷在被子裡抹了多少次眼淚。
這一日顧初雲正去慈寧宮請安,卻見着羨姐兒正哭哭啼啼往外跑,那肥肥胖胖的小短腿邁的極快,嘴裡更嚷嚷道:“要爹爹,要爹爹……”
縱然是不懂事,她也知道自己沒了娘,哪怕是如今忘了爹爹長什麼模樣,可嘴裡也只這般叫喚着。
她個子矮,顧初雲沒注意看路,她一下子就撞到了顧初雲腿上了,一個踉蹌,更是跌倒在地。
緊跟着前來的程婉秋一下子慌了,忙道:“不是我,不是我,是羨姐兒自己要跑的……”
倒是顧初雲深深看了她一眼,這纔將羨姐兒給扶了起來,輕聲道:“你沒事兒罷?”
誰人見到這樣一個粉雕玉琢、扎着兩個小包子頭的小娃娃都喜歡得緊,更別說這娃娃現在哭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淚,見了都叫人心疼。
一時間顧初雲也顧不上這孩子到底是誰的了,只道:“有沒有哪兒摔疼了?”
羨姐兒一把扎進了她的懷中,更是將鼻涕眼淚都往她身上蹭,一個勁兒說道:“抱抱,要抱抱,羨姐兒要回家,要找爹爹……”
她生的極胖,顧初雲將她一抱起來只覺得沉甸甸的,聶奶孃見狀,忙道:“雲貴妃娘娘,還是叫奴婢來罷!”
這太后娘娘不喜歡皇后娘娘和雲貴妃娘娘,在後宮之中壓根就不算是什麼秘密了。
顧初雲將羨姐兒遞給了聶奶孃,輕聲道:“這孩子還真沉,你小心些!如今雖已經到了秋天,身上的衣裳穿多了些,但你還是仔細檢查檢查,怕她傷到哪兒去了,要不然這麼漂亮的小姑娘身上落了疤那就不好了。”
“是!”聶奶孃應了一聲,就要接過羨姐兒。
可誰知道羨姐兒卻是掛在顧初雲身上不肯下來了,只一個勁道:“不要奶孃,不要奶孃,奶孃壞,奶孃壞……”
聶奶孃的臉一下子紅了,低聲道:“羨姐兒,乖!”
羨姐兒話中的意思她哪裡不知道?無非是羨姐兒一到了自己手上,自己就會將她交給程婉秋,可程婉秋又照顧不好孩子,自己看在她是英國公府嫡出大姑娘的份上,有些話也不好多說。
顧初雲卻是戳了戳她那肉嘟嘟的小臉,道:“你叫羨姐兒?你不喜歡羨姐兒,那你喜歡誰?你這麼沉,我可抱不動你!”
羨姐兒卻一個勁兒往她懷裡鑽,奶聲奶氣道:“抱,抱……羨姐兒不喜歡奶孃,也不喜歡秋姨。”
輪道理,程婉秋也比她大不了幾歲,是該叫姐姐的,可太后娘娘偏要她叫程婉秋爲“秋姨”,這其中是個什麼意思,只怕也就皇上不知道了。
程婉秋的臉色唰的一下子就變了,當即那眼淚就在眼眶裡只打轉。
聶奶孃見狀,忙上前拍了拍羨姐兒的屁股,道:“你個小沒良心的,奶孃對你這麼好,秋姨對你這麼好,你爲何不喜歡我們?你忘了,秋姨昨兒還餵你吃了桂花糕、餵你喝碧梗粥了的。”
也就是喂桂花糕的時候將羨姐兒噎着了,喂碧梗粥的時候手忙腳亂的,撒了羨姐兒一身。
羨姐兒索性不理她了,只將頭埋在顧初雲的肩膀上,倒也不哭了,也不鬧了。
顧初雲卻是有些爲難了,難道自己就這模樣進去見太后娘娘?若太后娘娘見了,還以爲自己這是在巴結羨姐兒了。
聶奶孃又伸手了好幾次,可聶奶孃一靠近羨姐兒,羨姐兒就又哭又鬧的,如此一來,聶奶孃只能作罷了。
許是羨姐兒和程婉秋一直不進去,太后娘娘派了蘇姑姑出來看,蘇姑姑見到這情形,也上前要接過羨姐兒。
可素來怕生的羨姐兒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會子就粘着顧初雲,誰都不要,哪怕是蘇姑姑搬出玫瑰窩絲糖來,羨姐兒也是不爲所動。
蘇姑姑沒有法子,只好道:“不如就勞煩雲貴妃娘娘抱着羨姐兒進去罷!”
顧初雲點點頭,含笑應了一聲,可誰知道一低頭就看見那羨姐兒狡黠的眼睛了,這眼睛像星星似的一般,亮得很,哪裡有半點方纔哭哭啼啼的樣子?
只是當太后娘娘見着顧初雲抱着羨姐兒進來的時候,臉色卻是沉了沉,道:“羨姐兒,到姑母這兒來。”
顧初雲便將羨姐兒放了下來。
羨姐兒卻是瞅了瞅太后娘娘一眼,依舊抱着顧初雲的腿不肯撒手。
太后娘娘的臉色便更加難看了,“怎麼,有了雲貴妃就不要姑母了?”
如今就連聶奶孃都一個勁兒衝着羨姐兒使眼色,可羨姐兒哪裡看得明白,旁人越催,她越是抱着顧初雲的腿不肯撒手。
最後還是顧初雲道:“羨姐兒,太后娘娘叫你了,待會兒再來與我一起玩可好?等有時間,我帶你去池塘邊看錦鯉,再去看螞蟻搬家。”
這語氣,和哄皇上的時候一模一樣了。
羨姐兒奶聲奶氣道:“騙人是小狗!”說着,這才邁着那肥肥短短的小腿朝着太后娘娘走過去了。
只是就算是過去了,也離太后娘娘遠遠的,在她心裡,只覺得慈寧宮的人都要將她推到程婉秋身邊去了。
太后娘娘沒有過孩子,向來疼羨姐兒疼得緊,如今只拉着她的手,含笑道:“方纔怎麼又淘氣了?與姑母說說!”卻是連眼神都沒有再落到顧初雲身上一眼,就好像顧初雲不存在似的。
羨姐兒只嘟着嘴不說話。
這姑母疼侄女從來是不會假的。
當即太后娘娘嘴角的笑意更甚,打趣道:“還是誰惹得咱們的羨姐兒生氣了,若叫姑母曉得了,一定好好罰她一頓,羨姐兒說好不好?”
羨姐兒只憋出幾個字來,“羨姐兒要回家。”
太后娘娘嘴角的笑一下子就凝住了,“好端端的怎麼想着要回去了?可是宮裡頭不好玩嗎?”
可不管太后娘娘怎麼問,羨姐兒翻來覆去的只有兩句話,一句是要回家,還有一句則是要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