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着雨水的聲音,是爲了在此尋找着屬於我的寧靜,這裡是我的尼伯龍根,一切都是有我說的算。
那做這一切又有何意義呢?
沾滿灰塵的水珠敲打在石板上,發出響亮的聲音,沒有了我的刻意提醒,艾維又一次在燒開的茶水中加入了數量恐怖的糖。
甜膩的味道幾乎徹底掩蓋住了茶的香味。
手中的書籍泛黃,獸皮包裹的邊緣,用黃銅釘住了容易開裂的地方,這本書被我攤開放在了桌子上。
在尼伯龍根,就是有着這樣的好處,我可以隨心所欲的操控着天氣,讓這裡永遠處在一種我想要的環境當中。
我享受着自己的力量,何須解釋其中的意義?
雨水的聲音拍落在石板上,就像是吟遊詩人在演奏樂器,這種環境下,對於我來說,是一個看書消磨時間的好天氣。
曾經,在這雨水豐沛的季節裡,我可不會出門,爲了金幣而狼狽的在雨水當中獵殺。
傭兵只不過是我所選擇的戰鬥以及生活方式,之所以會如此選擇,那都是爲了享受生命當中不多的美好時光。
就比如趁着陰雨綿綿的天氣,坐在酒館裡,看着充斥大量性描寫的騎士公主小說,拿出十幾枚銅子,打一下午的牌。
在泛黃的燈火照耀下,愜意的享受這段美好的時光,消磨生命。
憑藉着我的力量,我確實能夠改變環境。
不過,我卻沒有辦法創造出活生生的人出來,在小屋裡,只有艾維坐在角落的凳子上,不知疲倦的練習着魔法。
沒有人可以陪我打牌,而我也只能通過手頭的書籍來消磨這漫長的時間,來將此打發過去。
就在我的腳下的木地板所隔斷的空間中,就是關押着路德的地下室。
如果我在房間內走動,他可以清楚的聽到我的腳步聲,同樣的,他也可以看到窗外的雨水。
時間的力量總是非常偉大,它能夠改變一個人的心智,讓一個壯志躊躇的少年,被消磨成鬥志全無的頹廢大叔。
然而它所帶來的改變,卻不僅僅是這些。
他會認爲,這個世界的時間在正常的流逝着,那個小鎮上的鎮長會察覺到其中有所不對勁。
到了那個時候,他就失去最重要的價值了,而到了那個時候,他也就沒有用了。
如果我不把他撕成碎片,很難把這個傢伙殺死,而且他就算是被我釘在了十字架上,用着銀製的長釘封印起來,他看上去也依然不容小視。
四天過去之後,我再度回到地下室當中,手中舉着火把,照亮了這幽暗的空間。
在我的操縱下,這場大雨接連下了三天,爲了不讓他察覺到天空顏色的異樣,讓他發現這個世界哪怕有一絲的不對勁,我才這樣做。
而今天,雨水停歇,但是遊蕩在天空的烏雲還沒有散去,空氣中瀰漫着水汽和潮溼的味道。
打開地下的的大門,一瞬間,一股腐敗的氣味就撲面而來,味道無比強烈,令人難以忍受。
水汽瀰漫在這個狹小的房間裡,稻草腐敗着,發出着詭異的味道。
被我折騰了好幾天的路德低垂着頭,身體已經徹底從吸血鬼的狀態退化成了人形。
雖然身體上的傷疤大多都好了,但是獸化的時候,被撐破的衣服可沒有那麼容易變回去。
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已經遮掩不住了身形,顯露出遮擋下的灰色的皮膚。
這是一種進化的徵兆,因爲只有吸血鬼才會有着灰白色的皮膚,他在剛剛加入傭兵隊的時候,膚色跟其他人還相當接近。
我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原因,也許是銀製的釘子刺穿了他的身體,甚至刺穿了骨頭,隱藏在金屬中的毒素跟吸血鬼的血液混合。
又或者,這僅僅是上次狂化之後的後遺症。
肯定是因爲某種我所不知道的東西,讓這個傢伙在短時間內飛快的脫離人類,成爲一個吸血鬼,就連他亂糟糟的褐色的頭髮,也已經開始變白髮灰。
然而,不論是何種情況,毫無疑問的一點就是,他的身體已經幾乎快要痊癒。
從頭到腳,唯一讓他看起來像還像是人類的地方,只剩下了他的眼睛,棕色的眼瞳失去了神色。
銀製鋼釘貫穿了他的身體,讓這傢伙變的很痛苦,全身都失去了力量。
當我舉着火把走進地牢中時,他就一直低垂着頭,看起來就算是擡頭注視着我,對於他而言都是一種浪費力量的奢侈。
“已經四天了。”雖然低垂着頭,但是他的聲音依舊沙啞的對我說道。
那低沉詭異的笑聲瀰漫出來,就像是外面的水霧一樣,遮擋住了人們的視線,讓人們看不清楚那些樹枝。
“我已經沒有價值了,難道你還不明白麼?”他說的是實話。
我當然知道他存在的意義是什麼,如果沒有在規定的期限內回去,那位鎮長就可以理所當然的認爲,這個傢伙已經出事了。
既然他出事了,那麼就意味着,探索的隊伍就算是人死絕了,也很正常,接下來那位謹慎的鎮長不會貿然出兵的。
他不派出自己的部隊來攻打這座城堡,是我所能夠預測到的最糟糕的情況,所以我不會讓這件事情發生。
然而我不會向他解釋說,其實,這四天,對於真實世界來說不過只是幾個小時而已。
他認爲自己沒有了價值,就像是在棋盤上就失去了自己存在的位置一樣,那麼這個傢伙是死是活除了他本人之外,不會有人關心。
可是他的價值對於我而言,這時候纔剛剛顯現出來。
“噢,你如果是指這件事情的話,我知道。”我承認了下來。
然後在這個傢伙傻住的目光中,我拔出了他身上的銀釘,一根根拔出來。
拔出銀製的釘子後,他身上的傷口迅速癒合,黑色的血液也早已經凝固。對於他而言,他根本無法理解,爲什麼我會這樣做,這樣做難道又有什麼意義麼。
我從他臉上的表情中看出了他的疑惑。
“我抓你,就像是我放了你一樣,不需要理由,既然你什麼也不願意告訴我的話,那麼,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