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話
毛毛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墓，手伸向了墓碑，手指順着那幾個蒼勁有力的刻字，一筆一劃的描繪下來。
但卻什麼也感覺不到，只有冰涼冰涼的，石頭的感覺。
好像被這無情的冰冷驚到了一樣，急忙收回了手。
毛毛不知道應該怎麼對謝淵說，低着頭喃喃：“我，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有這麼一個捨己救人的大英雄父親。
我也不知道母親曾經承受了多大的危險纔會把自己的孩子放進木桶隨着河水流走，生死由天。
……
毛毛不知道，有好多好多的不知道！確切的說，是在這一段短短的時間內，知道了太多他曾經一無所知的事情。毛毛整個人的心緒都亂了，胸口堵的悶悶的，雪上加霜的是體內的內力也不受控制的開始亂竄，一股腥甜涌上喉頭，毛毛再也壓制不住。
“玄英！”謝淵原本看着穆天磊的墓心中感慨萬分，這樣的漢子是他一隻敬佩的，雖千萬人吾往矣。但是沒想到目光一錯，就看見毛毛軟軟的倒了下來。頓時想到了他體內糾結的內力，不由得想給自己來一掌，明明知道這孩子身體不行！爲什麼還對他說這麼刺激的事情？
扶住毛毛的肩膀，連忙盤坐下來，用內力指引毛毛體內的內力，讓他們至少不至於暴動。
“那邊的小姑娘，你也跟了一路了，現在玄英的情況很危急，你速去通知司空，他知道藥王在什麼地方！”謝淵再替毛毛梳理內力前，對一直跟在身後的阿魚說道。沒有一開始就揭穿她，是因爲謝淵知道這個小姑娘是和毛毛一道從稻香村的出來的，革命戰略友誼不可磨滅啊。
阿魚明白現在不是糾結爲什麼謝遠發現她跟着卻不揭穿的問題，最要緊的是毛毛的安全！要是毛毛在這個時候出事，別說莫雨會暴走，千千萬萬的莫毛或毛毛羽都不會答應的啊，雖然他們都不知道這個就是了。
阿魚連忙運氣輕功，用百分之兩百的速度前去找司空仲平。
毛毛，你千萬不能有事啊！
*
幸好，藥王前輩一直都在望北村中行醫。而且之前就有了解過毛毛的症狀，所以這一次一搭脈就明白是大悲大喜之後導致刺激到內力不受控制。這本沒有什麼，好好休息就成了，但是懷舊壞在之前毛毛的身體就已經很糟糕了。
外傷不難治，要想治好這內傷才難。如果就做個普通人的話，平平穩穩活下去不是問題，但要學武就很困難了。
內疚與自己大意的謝淵，堅持要把毛毛只好，不然的話他真對不起在九泉之下的穆天磊夫婦，都把人家孩子找到了，卻又把人家孩子害成那樣！
轉了一大圈子，阿魚發現毛毛要想徹底好起來，還是要用玉泉水，月光杯，千年蠶冰這三樣寶物續筋接脈，然後還要內力溫和的人用六十年功力梳理溫養毛默哀脆弱的經脈。
不說那三樣寶物是世間罕見，只是那願意付出六十年功力的人就難以尋到，誰會了以自己辛辛苦苦修煉出來的功力讓給別人呢？
就在大家愁眉不展的時候，謝淵表示身爲毛毛的長輩，他會想辦法解決的，不能看着孩子受苦。但是大家都知道，事情十分困難，並不是那麼好辦的。
這是，在一邊開藥方的藥王擼了擼白鬍子補充了一句：“其實也不比這麼複雜，只是這樣醫治效果最好而已。”
擦，老神仙！多說一句會浪費你很多口水嗎？
*
“毛毛！”一個少年驚呼一聲，從睡夢中驚醒。莫雨渾身發冷，大顆大顆的汗水掛落下來，一縷一縷的頭髮黏在臉上脖子上，難受的不行。
遠處傳來更夫若隱若現的打更聲音，天色漆黑只有藏在烏雲後面的月亮偶爾灑下一些光亮，可見明天的天氣不見得會很好。
莫雨坐了起來，起身來到桌子旁邊倒了一碗涼茶喝了下去。
看向外面若隱若現的月亮，莫雨又想起了夢中可怕的情景，他又夢到了那一天，毛毛不顧一切縱身一躍的決絕。那一幕深深的刻進了莫雨的心裡，死也忘不了。
爲什麼爲什麼！自己不能再強一點？爲什麼自己沒能拉住毛毛？！都怪自己，爲什麼要去招惹那些神策軍，那些浪人！如果不是自己，毛毛會不會仍舊安穩的生活在稻香村？
說好了，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爲什麼要丟下我一個人離開？
莫雨的拳頭越拽越緊，手中的杯子隱隱有了裂痕，體內的內力不受控制的躁動起來，潛藏在血脈裡的瘋狂漸漸冒頭……
如果肖藥兒在這裡看到的話，真的是會笑死的吧。這是他一生最傑出的作品啊，潛藏在血脈之中，一代一代的傳遞下去，每一代的莫家人都會瘋狂，每一代的莫家人都要遭受哇骨蝕心的痛苦！才能解他心頭之恨。
就在這時，一陣幽幽的笛聲傳來，似乎不是那麼的響，但卻傳進了莫雨的耳裡。
鼓譟的內力出乎意料的平靜了，莫雨喘着粗氣平靜了下來，神色複雜的看向窗外。
他知道，這是王遺風在吹笛，目的大概是平息他的內力，不過本人從來沒有承認過罷了。
莫雨看過隱元秘錄對於這個便宜師傅的資料，才深深的瞭解到這個人的強大，以及自己的幸運……
“雪魔覆手翻雲雨，謝淵談笑停風雷”，這雖是浩氣盟門下誇讚盟主謝淵的兩句話，從字間卻仍能見到浩氣盟對惡人谷主，雪魔王遺風的深深忌憚！他是魯地書香世家王家的聰慧後裔，他是武林紅塵一脈的唯一傳人，他是一怒屠城的天下雪魔，他更是天下第一險地：惡人谷的當代主人！
“一醉江湖三十春，焉得書劍解紅塵”。
紅塵一支，武林之中向來少有人知其來歷，素來一脈單傳。紅塵武學，最重修習心神，非智慧圓融之人無法窺其門徑。以己之心靜，操敵之心志，乃此派武學之最高境界，招式拼殺反爲末流武技。紅塵弟子向來遊戲風塵，瀟灑無拘，王遺風便是這紅塵這一代的傳人。
對於王遺風，隱元會曾有點評：江湖之中，有人不尊敬他，有人唾罵於他，更有人憐憫於他，但沒有人能夠不敬畏他……
——《隱元秘錄·惡人谷之雪魔王遺風》
莫雨將王遺風這三個字在桌子上比劃出來。
在還沒遇到王遺風之前，莫雨從來不知道他的存在。也是，莫雨自嘲的笑了笑，自己算是個什麼東西。被十二連塢的狗雜種們追的到處亂竄，神策軍鳳霸莊什麼的誰不能來踩一腳，還沒來得及瞭解這個武林，自然不知道惡人谷第一惡人王遺風了。
莫雨很討厭他，甚至有點怨恨，怨恨他爲什麼不早點出現，爲什麼沒有在毛毛還沒有跳下去之前出現，那樣的話毛毛就不會……不過話又說回來，雪魔又是他莫雨什麼人呢？能來救他就已經是大發慈悲了，在要求這個那個的又有什麼用，事情也早就已經發生了，想要改變也無能爲力。
莫雨丟開已經碎在手裡的杯子，驚人的是，那個杯子並不是碎成碎片，而是被深厚的內力碾成粉末了。
真是士別三日放刮目相看啊。
在學習了王遺風紅塵一脈的武學以後，莫雨原本就龐大的內力變得更加得驚人了，跟何況學了紅塵一脈的武學以後，控制內力變得不是那麼困難，有了王遺風笛聲的疏導以後，莫雨的瘋症也鮮少發生了。
起先莫雨並不知道王遺風隨手扔給他的武學是紅塵一脈也就是老王學的武學，等到知道了以後，莫雨就不得不承認王遺風是他的師傅了，畢竟學了他的武藝，雖然本人好像不是很在意。
介意的是惡人谷裡的人。
原本老王武力值高，大家敬奉他爲谷主沒人反對，只是突然冒出來一個徒弟，這不成了少谷主了？別說肖藥兒對莫雨不感冒了，大部分惡人對此都是不屑一顧的態度。
強中自有強中手，指望這幫子惡人有什麼尊老愛幼的美德，那真是天大的玩笑。
更何況對於惡人們的頻頻試探與挑釁，王遺風從來不過問。於是惡人們的手腳動作就更大了。從小心試探到直接動刀子，誰管你是什麼破勞資的少谷主呢，有本事先打了再說！
於是在毛毛備受煎熬的接受治療的時候，遠在崑崙惡人谷的莫雨也是疲憊的應對着各種暗箭明槍。
只是在那夜深人靜的時候，總免不了響起那個在自己生命裡重之又重的那個人。
莫雨哥哥，你還好麼？
毛毛……
察覺到那個不聽話小孩的氣息漸漸綿長已經以後，王遺風放下了手中的竹笛。步入自己的別院。
惡人谷中每一個大惡人都有自己的地盤，肖藥兒的毒皇莊，陳和尚的小少林，沈眠風的丐王坡等等，只不過有些惡人比如說王遺風，柳公子等等都不大會呆在惡人谷，於是要麼住在烈風集，要麼就住黑店平安客棧。
王遺風對這些不是很看重，事實上在這世間武林也沒什麼能讓他看得上的，王遺風唯一的目標也許就是手刃蕭沙以報愛侶之仇。
當初看到莫雨這個小孩的時候，就那麼小小一隻被一羣窮兇極惡的敗類圍攻着，覺得這個小孩很有意思，就幫了一把。事實上那些敗類在王遺風眼中，也不過是一羣螻蟻罷了。
然後，就救了一個小麻煩。
王遺風敏感的察覺到肖藥兒對莫雨的惡意，於是也不放心載讓肖藥兒救治了。救人救到底，說白了老王對看對眼的人總是很寬容的。原先並沒有想要傳授紅塵派的武學給莫雨的，教給他是爲了救他的小命。因爲，莫雨在老王眼中並不沒有紅塵派的寫意灑脫，遠比不上另一個弟子葉凡。
但是，一個肩負着血海深仇的人要什麼寫意風流？也許莫雨能夠走上另外一條詮釋紅塵派武學的道路。
寫意風流，不過隨心而已，爲善爲惡也不過是隨心二字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