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和煦,陽光明媚。
晉陽城,攝政王府,一間幽靜的,十分寬敞,裝飾得頗爲富貴的臥房中,一身青色勁裝的楊麗華靜靜伏在案上,雙目禁閉,呼吸悠長,卻是正在熟睡。柔和的陽光透過窗棱灑在她的臉上,使其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使她出塵而聖潔,魅力更甚往昔。
本是一副極其優美的睡美圖,然而佳人的眉頭卻是輕輕蹙着,似乎心中的憂愁便是在睡夢中也無法遺忘。
威風吹過庭院中的花樹,發出“莎莎”的輕響聲。楊麗華猛地睜開雙眼,眼中先是露出一絲茫然,繼而便是閃過一抹驚慌和焦慮。驀地站起身來,因爲久坐,氣血不暢,楊麗華腳下頓時一個趔趄,險些跌倒在地,不過她卻是撐着桌子,踉蹌着第一時間奔向正對面的牀榻,臉上滿是擔憂與希冀的惶恐。
終於,楊麗華來到牀榻前,當確認自己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時才明顯鬆了口氣,似是耗費了莫大的力氣般,氣息竟然有些粗重紊亂。
微微定了定神,楊麗華這纔在牀榻邊緩緩坐下,一雙佈滿血絲,滿是疲憊的眼睛靜靜地注視着牀上的人。
牀榻上躺着的正是被章嵩擊成重傷的陸晗玥,此時的她臉色蒼白無血,雙目禁閉,容顏消瘦,柔滑細膩的肌膚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澤,清冷孤傲的氣質蕩然無存,便是呼吸也極其微弱,似乎隨時都可能停止,那虛弱不堪的樣子委實叫人心痛。
“陸姐姐,你一定要堅持住,興哥哥已經在前往晉陽的路上了。你若出事,興哥哥定然會痛不欲生,奧會終生的,我們姐妹都希望你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和我們一起陪伴在興哥哥左右。陸姐姐,你醒來啊,你快醒來啊!”
楊麗華緊緊握着陸晗玥冰涼的無力的小手,口中絮絮叨叨地說着,直到後來,語氣中已經有了哭腔。
四天了,整整四天了,城中的名醫想遍了辦法,陸晗玥卻依然沒有醒轉的跡象,若非楊麗華聯合凌蕭雲以自身的長生真氣控制她體內的傷勢,再輔以無數珍貴藥材爲她續命,只怕陸晗玥早就一命嗚呼了。
只是陸晗玥體內腹髒多處破損,經脈更是被章崇破壞得一塌糊塗,若是再無法找到好的辦法醫治,身死也就在一兩天之內。
“咳咳——”楊麗華的話音剛落,雙目緊閉的陸晗玥突然眉頭緊皺,一臉痛苦地劇烈地咳嗽起來,口中更是咳出不少色澤深沉粘稠的血液。
“陸姐姐,你怎麼了?”楊麗華一臉驚容,一邊手忙腳亂地爲陸晗玥擦拭嘴角的血跡,輕輕拍打着她的背脊爲她順氣,一邊焦急關切地問道。
然而陸晗玥卻是不曾睜眼,一臉痛苦之色,蒼白的臉上多了一抹病態的嫣紅,而她的呼吸突然變得粗重急促起來,似乎十分吃力。楊麗華心中陡然一沉,一邊將體內的長生真氣順着陸晗玥的後心輸入其體內爲她梳理氣息,一邊揚聲衝門外喝道。
“郎中,郎中,快請郎中來!”
“陸姐姐,不要放棄,你一定要堅持住!”
連續幾日以真氣爲陸晗玥梳理經絡,控制傷勢,再加上衣不解帶地照顧她,楊麗華不僅身心疲憊,便是真氣也消耗巨大,真氣運轉間經脈更是隱隱作痛。不過楊麗華卻依舊咬牙堅持着,竭力壓榨着體內的每一分力量幫助陸晗玥。
雜亂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房門“嘭”的一聲被人撞開,凌蕭雲攙着高長恭率先衝將進來,身後正跟着數名揹着藥箱的郎中。
“麗兒,玥兒怎麼樣了?咳咳!”高長恭掙開凌蕭雲的手臂,疾步走到牀榻前,一臉擔憂地看着陸晗玥,英挺的眉頭緊緊皺着。那日高長恭受傷雖不重,但也傷了元氣,此時一陣疾行,氣息便有些紊亂急促,說到後來更是不自禁地咳嗽起來。
眼見陸晗玥痛苦不堪的樣子,高長恭不由回頭衝幾個郎中輕喝道:“你們幾個還不快過來!”
幾名郎中忙不迭地答應一聲,迅速圍在牀榻前,各展所能爲陸晗玥救治起來。
約莫一刻鐘後,陸晗玥臉上的痛苦之色終於消減了許多,氣息也平穩了不少。見此情形,楊麗華和高長恭懸着的心總算放下不少。
“大夫,不知道玥兒如今的情況如何?”見幾名郎中完成了診治,高長恭便迫不及待地問道。
幾名郎中相視一眼,最後皆是低下頭來,其中一人則有些惶恐地看着高長恭道:“王、王爺,請恕小人能力有限,無法治癒少夫人。如今少夫人傷勢加重,已經到了,”說到這裡,那郎中不禁止住了話頭,有些擔憂地看着高長恭和楊麗華一眼。
楊麗華和高長恭心中一緊,前者一臉激動地問道:“到了什麼,說呀!”
那郎中呀咬牙,這才鼓足勇氣說道:“少夫人生機流逝,已經到了彌留之際。”說完,那郎中便死死地閉上眼睛,等待着暴風雨的降臨。
屋中的氣氛陡然變得極其壓抑,所有人都感覺呼吸異常壓抑。高長恭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郎中,雙目圓睜,胸中的怒意與悲憤激盪不已,但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將雙拳攥得“嘎吱”作響。
“你們這羣庸醫,如此無能,既然無法治好陸姐姐的傷,那留着你們作甚,去死吧!”母老虎可怕,暴怒的女人更可怕。當希望破滅後,楊麗華心中的擔憂與絕望頓時化作滔天的怒火爆發出來。
“小人冤枉,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啊!”感受到楊麗華身上那森然的殺氣,幾名郎中頓時嚇得跪倒在地,磕頭如搗算,悽哀地向着高長恭乞求道。
“爹……爹爹……”
便在這時,一道低沉虛弱的聲音自牀榻上響起,高長恭和楊麗華俱是渾身一震,顧不得責備幾名汗如雨下,惶恐不安的郎中,一個箭步便來到陸晗玥身邊,緊張地看着她。
“爹爹……”陸晗玥的聲音甚是嘶啞,那雙清澈的眸子此時卻是暗淡無比,看着牀榻前的高長恭,她似乎想笑,但費了很大的勁卻只是將脣角扯出了一個微小的弧度。
“玥兒,爹在這,爹在這。”高長恭眼角劇烈地抽搐幾下,強顏笑道:“大夫說你的傷勢好轉了許多,興兒也快來了,你可要好好養傷,不然他瞧見你這般模樣定然會怪罪我這個做父親的沒有照顧好兒媳的!”
聽高長恭說起高興,陸晗玥眼眸中頓時升起一抹亮色,但很快又暗淡下去,她微微搖了搖頭,深吸口氣,這才道:“爹爹,您不必騙我,我是習武之人,對自己的身體再清楚不過。”
說到這裡,陸晗玥再次咳嗽起來,蒼白的臉色紅潤了不少,而且浮上一層異樣的光彩。
“陸姐姐,你身子虛,少說些話吧!”楊麗華雙手緊緊攥着衣襬,巨大的力氣幾乎將衣衫撕破,聲音顫抖哽咽,眼中更是有了些微的水意。
陸晗玥無聲的笑笑,感激地看了楊麗華一眼後又道:“我知道我快不行了,再不說話以後恐怕就沒機會了!”
所有人心中皆是一顫,一種悲涼沉重的氣氛在衆人心間彌散開來,而高長恭的身子更是晃了晃,若非凌蕭雲攙扶恐怕便將摔倒在地。
陸晗玥卻是兀自說道:“爹爹,我身爲高家的媳婦卻沒能爲夫君留下一男半女,實在愧疚,還望爹爹能原諒我的不孝。”
“你是個好孩子,若不是爲了救我,你又怎麼會受傷?別說喪氣話,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爹爹命令你好好活着!”高長恭眼中閃着淚花,泣不成聲。
那一日在皇宮,若非這纖弱的女子拼死相救,只怕高長恭早已命喪黃泉。如今看着陸晗玥生機流逝,高長恭胸中充斥着無助和悔恨。他多麼希望那一日自己沒有去皇宮,他寧願高延宗活着,也不願陸晗玥死去,帶給自己無盡的悔恨,帶給高興無邊的痛苦。
“麗華妹妹,我怕是等不到夫君了。等夫君來了,你將我的佩劍交給他,希望他閒暇時挾劍去崑崙山一趟,替我看看師父,我嫁給夫君還沒知會師父哩,希望師父不要怪我,也不要爲難夫君。”
“我答應你,我答應你!”楊麗華再也壓抑不住,痛哭失聲,淚流滿面。
“咳咳!”陸晗玥劇烈地咳嗽幾聲,眼神突然有些渙散,聲音有些飄渺起來:“夫君……嫁給你……我從……從未後悔……過……”
說到後來,陸晗玥的聲音已是若不可聞,當最後一個字落下,她那靚麗的眸子也無力地合上。
“陸姐姐——”
“玥兒——”
高長恭和楊麗華同時失聲驚呼起來,後者更是一把握住陸晗玥的手腕,將體內的長生真氣毫不保留地向着陸晗玥體內輸去。
“你們幾個還愣着作甚,還不救人,不想——”高長恭見幾名郎中還跪在地上,不由厲聲喝罵道,然而他話還未說完,屋外突然傳來侍衛的傳報:“王爺,有一個名叫孫思邈的人持着小王爺的印信拜府!”
“孫思邈?快請,快請!”高長恭一怔,頓時驚喜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