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和站着。
葉玄從來沒有想過，也不曾知道，這看雪，竟然還有這麼多講究。
不過，當真如鍾望雪所言。
站着和躺着看雪，有很大的不同。
而身在高處，躺在雪堆當中，看着那好像是從天空頂端飄落下的雪花。
葉玄只感覺自己的心靈得到了有史以來的安靜，這種安靜從來沒有出現過，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在這個地方，一切都不想再去想。
“你知道我爲什麼喜歡看雪嗎？”鍾望雪閉上眼睛，感受着雪花飄落在臉上時的微涼。
“爲什麼？”葉玄也閉上眼睛，問道。
鍾望雪嘴角散發着淡淡的笑意，道：“因爲安靜，我從很小的時候就來到這裡看雪，一看就是十幾年，當躺在雪堆中，眼睛看着天空時，你就會慢慢的閉上眼睛，心靈似乎都融入了雪中！”
“你沒有發現，雪的世界，本身就很安靜嗎？”
“的確！”
葉玄無法否認。
一場大雪，似乎可以無形影響人的的心情。
那是上天的力量。
“雪的世界是安靜的，當融入雪的世界中，靈魂也就安靜了下來！”鍾望雪柔聲說道，突然一轉話音：“我喜歡看雪，你，你呢？”
“我？”
葉玄被這樣問起，不知道如何回答。
“天黑了——”
不知道在什麼時間，已然變成了黑天。
“你若想要安靜下來時，又會怎麼做？”鍾望雪問道。
看到這，葉玄不由的回想起小時候，道：“我小時候想要安靜下來的時候，就看月亮！”
“看月亮？那星星呢？”鍾望雪也發現天空已然黑了下來，那漫天星空出現，出聲問道。
“我從來不看星星！”葉玄想起這些，微微一嘆，道：“小時候我爺爺教我醫術，我從來沒有休息的時間，除了要記住人體穴位之外，就要能夠認清楚各種各樣的藥草，以及，學會做藥，配藥，等等。太多太多！”
“你沒有偷懶過嗎？”鍾望雪問道。
“有！”
葉玄眼睛看着天空，道：“小時候偷懶夠一次，被爺爺痛打了一頓！記得那個時候只是一個凡體，被爺爺打的皮開肉綻，若不是舅舅護着，爺爺會打的更狠，那個時候，我爺爺第一次打我動真格的！”
“你爺爺是不是太偏執了一些？”鍾望雪眉頭一皺。
聽到葉玄小時候捱打，心裡有些莫名其妙的不舒服。
“不是！”葉玄想起以前的事情，想要笑，卻笑不出來。
想起以往的事情之時，卻發現已然找不回來了當初的感覺。
物是人非倒也好。
他爺爺已去，物不在，人也離去。
“我爺爺說，你現在有半點鬆懈，將來便不是醫治人，而是害人。醫之道，不可有半點鬆懈，此生我可以不做醫師，但絕對不能做一個庸醫，若做庸醫，我爺爺這輩子斷然不會認我這個孫子。當年我爺爺給我兩個選擇，讓我放棄學醫，以及做一個真正的醫師！”
“我思考了很久，最終選擇了醫師！”
葉玄低聲說道；“我不想害人，只想通過醫師救人！只到很久之後我才明白，如果不是當年我爺爺如此教導我，今天我就不可能有如此醫術，也救不了那麼多想要救的人！”
“只是，踏入醫道時，依舊有很多次難以堅持住，每每心中傷心時，就會想要安靜下來，我爺爺讓我去看黑夜的天空，我就只看那明月！而不看星星！”葉玄微微一笑。
“爲什麼！”鍾望雪不解。
“不知道！”葉玄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只想看明月，不想再去看其它！”
“那你現在還看明月嗎？”鍾望雪閉上雙眼，享受着那份安靜，笑着出聲問道。
葉玄搖了搖頭。
“很久以前，就不看了！”
“那又是爲什麼？”鍾望雪實在不解。
“因爲——”
微微停滯。
“因爲，不想再去相信自己的眼睛！”葉玄說道：“這個世界上有太多東西，是眼睛看不出來的，我爺爺說過，眼睛這輩子欺騙了人不知道多少次，卻依舊還有人傻傻的相信自己的眼睛，很是可笑！”
鍾望雪身體一怔，眉宇間滿是詫異。
興許是感覺到了鍾望雪的不解，葉玄指着那天空中的殘月，道：“你看這殘月！”
鍾望雪眼睛順着葉玄的手指，目光集中在了已然傍晚時的殘月上。
“明月時殘時圓，你說，它究竟是圓的還是殘的？”葉玄深吸了一口氣，道：“其實明月一直都是圓的，只是有東西擋着它的一部分，所以纔出現了殘月的假象，有人認爲明月時殘時圓，其實卻不知道明月一直都是圓的，只是有人太盲目相信自己的雙眼！”
“它有一個道理！”
“人心隔肚皮，眼睛看不透太多的東西！”
“天空是藍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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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
“那是眼睛在欺騙你，天是無形的！”葉玄緩緩說道。
鍾望雪突然噗嗤一笑，笑容中滿是喜悅，道：“我爹曾經和我說過，不能相信自己的雙眼，我謹記這些，只是我問爲什麼，他不告訴我。只告訴我要相信自己的心，心並不是感覺與直覺，我不懂，你比他說的更仔細一些！”
葉玄也露出了笑容。
“你說，這明月時圓時殘，本是圓的卻看不清是圓的，是在說這世上，沒有完美的東西嗎？”鍾望雪眨了眨眼睛，問道。
“應該是吧！”葉玄點了點頭，道：“我爺爺在我小時候說過一句話！”
“說過什麼？”鍾望雪好奇的問道，兩隻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葉玄。
“他說——”
“這個世界上，完美的只有天與地，天在上，地在下。兩者構成一個世界，在這個世界中，完美只有天地兩者，而天地不會允許他的世界中，出現和他一樣完美的東西！”
“所以，這個世界是完美的，也是不完美的！”葉玄一口氣說道。
鍾望雪聽到葉玄說這話，心中沉思。
“其實我也不太懂！”葉玄笑道。
“我們不談這些了！”鍾望雪突然一笑，道：“你臉上都是雪！”
“你臉上也是！”
鍾望雪笑着擦了擦臉，道：“讓我看看你的禮物！”
“禮物？”
葉玄聽到這，站起身來，道：“你等我一會！”
說罷這話，他陡然從山頂上跳下。
他一口氣跑到了龍妹的藏身之地。
“哼，小玄子，你也太壞了，說是和我一起對付氣海境的修士呢，竟然自己跑來討漂亮女子歡喜了！”龍妹撅着嘴說道。
葉玄哭笑不得。
“幫我一個忙！”
……
而約莫百息的功夫，他又重新跑回了這峰頂。
“你數三息！”葉玄笑道。
“三息？”鍾望雪展顏一笑。
“一息！”
“兩息！”
“三息！”
下一刻，鍾望雪睜開了眼睛。
而就在其睜開雙眼的剎那。
“吼！”
一道巨吼聲響徹四方，聲音進入環山當中，聲音徘徊不斷。
待得聲音落罷，一道五顏六色的身影陡的從大山中飛出，這是一頭妖龍，只是妖龍的身體上沾滿了靈花，靈花遍佈妖龍全身，從遠方看去，這妖龍就彷彿一頭花龍。
妖龍飛行時，那瓣瓣花朵從其身上落下。
一路飛行，其身後，就是一片被花朵生生鋪墊而成的花路。
黑夜中，五彩斑斕。
看得鍾望雪瞳孔微微一個收縮，連忙從雪堆中站起，似如櫻桃的小口微微張開，眼睛看着這條被花朵佈滿全身的妖龍，心中萬萬也沒有想到，葉玄竟然會給她這樣一個不同尋常的禮物。
“好漂亮！”
一頭花龍，飛向天空，造就一片花路。
這妖龍，自然便是龍妹了。
龍妹飛在天空中，心中很是不滿。
她決定了，一定要咬葉玄一百口一百口！
“你來討其他漂亮的女子歡喜就歡喜吧，爲什麼非要拉上本姑娘，說好的要去偷襲氣海境，哼！太可恨了！”
葉玄負手而立。
“這個禮物，喜歡嗎？”
“喜歡！很喜歡！”鍾望雪手放在心口上，臉蛋紅彤彤的。
不知道怎麼回事……
心裡很激動。
多久了……
都沒有這樣激動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