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忘聽到這胖乎乎的老闆說自己是張狸的師兄，這才放下心來。 難怪張狸這麼淡定呢，顯然他是故意的，帶自己來這兒就是爲了看自己出洋相。 不過話說回來，這魚的味道還真是好。 “師兄，你做的魚可真好吃。”林忘稱讚道。 “這位小兄弟你可真是謬讚了，我這點微末伎倆，騙騙一般老百姓還行，哪入得了你們這些人的法眼。” “難道這世上還有比你做魚做得好的廚師嗎？” “廚師？那自然是沒有。不過我師父做魚的手藝那才叫神呢。” 張狸看看林忘笑道：“你爸沒跟你說嗎？他當初就吃過我師父的魚。” “啊？” “只不過一般人真的沒機會嚐到我師父的魚，甚至連我都是沾了你爸的光。”張狸頗有回味地說道。 回味了一陣，張狸這才正色對師兄道：“師兄，今天是有事求到你頭上。” “師弟，咱們這關係，我還指着你罩着我這小店呢，你跟我還客氣什麼。” “替我做一道三途湯。” “三途湯？”師兄皺起了眉頭。 “不是吧，師父沒傳過你？” “傳是傳過了，只不過這麼多年了，我從來沒做過三途湯，不知道能不能做好。” “師兄你的手藝我是信得過的。” 師兄咬咬牙道：“既然師弟這麼信任，師兄豁出去也要做一次了，你們在這裡稍等。” 師兄轉頭便回廚房了。 “三途湯是什麼東西？”林忘問道。 “你可聽說過三途河嗎？”張狸反問道。 “三途河，那不就是傳說中的靈河嗎？人死了之後，要渡過這條河才能去陰間，這三途河便是陰陽河。” “是的，三途湯，便是仿照這陰陽河裡的河水所做的一種湯，它的用途是用來迷住那隻餓鬼的，一旦那餓鬼喝了三途湯，便再能逃走了。” “這麼神奇？頭一回聽說可以用湯來迷住鬼的。” “這有什麼稀奇的，孟婆湯不就是用來迷住鬼的嗎？讓鬼喝了之後，忘記生前一切的湯都存在，那迷住鬼的湯爲何不存在呢？” “你這是擡槓，我說的是陽間的人怎麼會做陰間的湯呢？” “你確定我師兄是陽人？” “不會吧。”一聽到張狸說這話，林忘的臉色變了三變。 “哈哈，他當然是陽人。”張狸笑起來，他發現林忘很好騙，只不過稍稍嚇唬一下，他就當真了，“你想不想聽聽我師兄的故事？” “我說不想聽，估計你還是會講的吧。”林忘嘆一口氣，他是名門正派出來的子弟，家教甚嚴，不像張狸這般無賴，因此對張狸是沒有絲毫辦法。 張狸哈哈一笑道：“算你聰明。” “我這個師兄姓洪，叫洪大雷，他原本並不是個廚師，而是一個地老鼠。” “地老鼠？” “地老鼠的意思就是盜墓的，我們這個縣是古越的附屬國的國都所在，而且人傑地靈，
出過各種文物，所以專有一類人，就幹起了盜墓的營生。他們白天賭錢，晚上盜墓，倒也有人因此發家致富的。” “我師兄所在的村子，就在古墓葬的邊上，因此幾乎家家都做這個生意，有些的父子相承，有些是兄弟相幫。據說幹這一行的，大多都是親人之間結成團伙的，我師兄也是如此，在很小的時候，就跟着他的父親一起去盜墓。我師兄愛琢磨，腦子快，善於總結，時間一長，我師兄的父子組合，便成了這一帶最有名的地老鼠。” “就在我師兄十五歲那年的一個夏天，村子裡有人鋤地發現了一個大窖，得了一尊白玉觀音。窖的意思就是古墓，我們這裡的人把盜墓叫作挖窖。有句老話說，窮人想挖窖，越挖越倒竈，說的就是窮人想起盜墓的心思，卻越來越窮的意思，這個大窖一出現，村子裡都轟動了，這當中自然少不了我師兄。” “我師兄和他父親兩個人便去那個大窖發現的地方，開始了盜墓的工作，一連幾天，我師兄和他父親全都在打盜洞，終於打通到了墓底。具體怎麼盜墓的，我不太清楚，反正據說盜墓的父子團體，都是讓孩子下盜洞去，父親在上面接東西。” “這是爲什麼？” “你想這個道理吧，酒清紅人面，財帛動人心，若是父親下去了，兒子在上面，得了好寶貝，兒子想要獨吞，便不顧父親還在盜洞裡便走了。可是換過來卻不一樣，父親對兒子卻是下不去手。” “原來還是這樣的道道。”林忘感慨一聲。 “於是我師兄便下到了墓底，從墓底摸上來一個金鍋，一個金鏟。” “金鍋金鏟？這算什麼？” “這你就不懂了吧，老年間傳說，這個縣的地下，有一個金鍋，一個金鏟，是鐵柺李留下來的，這金鍋金鏟不在一個地方呆着，總是來回遊走。” “鐵柺李？這也太扯了吧？” “當然我也覺得這有些扯，可是真的就是金鍋金鏟。那年頭盜墓，和現在卻不同。他們都認爲，文物雖然價值連城，但是對於這些底層的地老鼠來說，不好出手，相反不如這金子來得方便，金子只要一化，再轉賣出去，接手的人便多了。” “你是說，師兄把金鍋金鏟給化了？”林忘瞪大了眼睛，在他眼裡，黃金可不如這金鍋金鏟值錢。 “還沒來得及化呢，得了這金鍋金鏟之後，我師兄家裡便染上了厄運，”張狸端起桌上的一杯香茶喝一口，看看窗外的江景，“每天晚上，都會聽到有哭聲，還有人會不停地叫道，我餓，快開飯吧。” “師兄的父親一直盜墓，知道這應該是墓裡的主人過來索要東西的，他膽子素來很大，對付這些東西也有自己一套，因此拿出一個菸斗，在裡面裝上艾葉，連走連吸，將整個屋子都噴上了艾煙。隨後，他又蓮花觀請來九道符，貼在完裡的各個角落。” “這奇怪的哭聲當下便停了，只不過這哭聲一
停，別的問題又出現了。” “不久之後，我師兄家的各處經常出現了零星小火，不是電線碰火，就是火星子飄到柴火堆裡，有一次差點成了火災。” “不過我師兄的父親還真有一手，請來一個陰陽師，在牆角寫上甲馬將軍。甲馬將軍是幹什麼的，你知道嗎？” “你也太小瞧了我吧。”林忘被張狸一問，頓時臉色一變，但轉念一想，這肯定是張狸在逗自己呢，於是又緩和了一下神色道，“這甲馬將軍，不就是姜子牙召來防火的嗎？相當於消防隊的，封神榜裡都有演。” 張狸點點頭道：“是的，這寫上甲馬將軍之後，火災倒是沒有了，不過又有了別的事情，這一次，是師兄病了。” “師兄的父親見師兄染了病，便去請來村裡的一個巫醫，那巫醫最擅長的就是打鬼箭，開鬼方。打鬼箭就是給人放血，開鬼方，便是用各種名字當中帶鬼字的草藥，一起熬，熬完了給病人喝，但凡是中了邪，被鬼附身的人一喝這藥，保管立刻就好。” “巫醫給師兄打了鬼箭，結果不見好，於是只好開了個鬼方，用鬼針子，鬼婆草等等放在一起熬，熬出來之後，扶着師兄的頭給他灌了下去。結果不喝藥還好，一喝藥，師兄就命若遊絲。” “師兄的父親幾代單傳，好不容易有了師兄這一個兒子，當然要想盡辦法救兒子。他於是將那金鍋金鏟送回原處。尋思着這下子鬼該滿意了吧，結果師兄的病還是不見好轉。眼見師兄就要不行了，他父親想到了一個人，那便是我師父。” “於是他一路磕頭，來請我師父出馬，救我師兄一命。一開始我師父是拒絕的。但是聽到金鍋金鏟，便來了興趣，答應出去替師兄看一看。” “我師父到了我師兄家之後，先是替師兄救醒了過來，然後問他，你可喝過三途湯？” “我師兄搖搖頭說他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得了寶貝那天，見獵心喜，竟然用這金鍋金鏟做了一鍋湯，喝了一口湯之後，便看見一個白衣白帽的鬼走過來，牽着他一直走，走到一條河邊，上了一小船，結果過河的時候船翻了，自己落了水，喝了幾口河，便醒過來了。” “我師父點點頭，告訴我師兄，他們挖上來的金鍋金鏟，並不是什麼鐵柺李留下的，而是古越部落當中鬼巫用來做三途湯的。只有用過這金鍋金鏟的人，才能做得了這三途湯。” “之後我師父便讓我師兄跟着他學了幾年做魚，我師兄也在村裡給貓兒做了幾年魚，最後纔算出了師。我師父拿錢讓我師兄開了一個望江樓，從那以後，我師兄便成了專業做魚的廚師，並且名聲遠揚。” “原來如此，想不到這背後還有這麼一段坎坷經歷。”林忘說道。 “正因此，我纔會來求師兄爲我做一道三途湯，換別人，不管廚藝再好，沒喝過三途河的水，沒用過金鍋金鏟，都不可能做出三途湯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