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的誰啊?”
衛揚搖頭,他確實不知道。
簡子書吸口氣,問,“你爲什麼拉我走?”
衛揚搖頭,“我不想你被揍成慘絕人寰!”
簡子書表情驟變,幾乎掩蓋了吊兒郎當大大咧咧的性格,變得——好像不是簡子書了。
可是衛揚沒有看到,他一心撲在欺騙簡子書的心虛裡。
兩個人默默地往回走,走到樓下大門時。
看門的阿伯從窗口伸出腦袋,看着簡子書笑,“喲,簡少爺,你回來了啊!”
簡子書臉上堆笑,“是啊!”
“又和衛揚一起呀。”
簡子書點頭,“是啊,我們先進去了。”
“哎哎,好好!”阿伯一面迴應,一面揮手,“慢走啊!”
剛轉過花園,離大門有點遠了,衛揚就抱怨。
“果然還是有錢好!”
“你這叫嫉妒。”簡子書一頓反駁,“雖然有錢是很好好,可是誰見了你都跟親媽似的,一點也不爽!”
衛揚偏過頭來看他,簡子書的表情一如既往,甚至沒有一點差別,可衛揚就是覺得,有點問題。
“不好嗎?大家都尊重你。”
“不好!”簡子書一手搭在衛揚肩上,“對了,今晚那個男的,叫什麼,穀梁羽?以後碰面了崩理他,整個一神經病。”
這樣纔是簡子書啊。
衛揚皺皺鼻子,“惹毛了我,也會揍他的!”
“你爸還沒出院吧?”
“沒啊。”怎麼突然問這個。
“那今晚我睡你家把。”
“啊?不要——”
“什麼不要!本少爺是給你面子,你還敢拒絕。”
“那、那晚上不許踢我。”
“本少爺什麼時候踢過你?”
“喂,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
“你說什麼?”
“你臉厚的堪比長城!”
“別跑!給我站住!j居然敢說我不要臉——”
第二天,衛揚揉着惺忪的眼睛,跟在簡子書後面慢騰騰往學校挪。
什麼叫我保證不會再踢?
結果還不是讓他大半夜睡地板!
什麼叫我保證早上不催促衛少爺起來弄早飯?
結果還不是六點就轟他進廚房。
簡子書的話,果然信不得。
剛走到站牌,衛揚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鈴聲很奇怪,是簡子書調的,說是衛揚先前那個太土了。
可是衛揚怎麼聽,也覺得這個更土。
衛揚打了個哈欠,“哦,劉先生……好,我要來看看才行……如果沒意外的話,我下午六點到……就這樣。”
“誰?”簡子書有點奇怪,衛揚的朋友不多,數來數去就這麼幾個,而剛纔的話,明顯不是朋友間的對話。
衛揚把手機放回褲兜裡,“啊……這、這個是老爸的朋友,對!說要來看看他,我和他約好了時間,到時候去接他。”
衛揚呼了口氣,說謊話也要看天賦啊。
簡子書眯起眼睛,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衛揚有點心虛,突然眼神發亮,“車子來了!”
五點半,衛揚走進大得過分的庭院,裡面花木蔥蘢,還有一個小池塘,裡面的荷花已經開敗了。衛揚咂舌,在保姆的帶領下,走進最深處的高大別墅。
外形是典型的歐式別墅,塗着白色的顏料,慘白慘白的。
一瞬間撲面而來的寒氣,在衛揚身側繞了繞後,快速地縮回別墅。
現下是夏天的尾巴,白天還是長得過分,六點鐘,太陽還在毫不客氣的熱辣辣掛在西邊。
保姆立在門外,低着頭,聲音有點卑微,“劉先生,衛先生來了。”
“啊?這麼早?讓他進來吧。”
和電話裡的男中音一樣,都透着一種有錢人的傲氣。
保姆對着衛揚伸手,“衛先生請進,我還有事,不打擾了。”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衛揚先是觀察了一下才進屋。
這裡陰氣很重,像是蘊藏着極大的怨氣。
甫一進門,腦門圓大的中年男人,就迎了上來。雖然面上顯得很高興,可眼神卻沒什麼表情。
衛揚不喜歡這個人,他皺了皺鼻子,伸出手,“你好,我是衛揚。”
中年男人滿臉堆笑,“啊,歡迎歡迎!”
衛揚收回手,臉色也沒什麼變化,好像中年男人的殷勤他完全不放在眼裡。
“衛先生請跟我來。”中年男人說完,就領着他進了大廳。
這個男人叫劉正,是一個公司的老闆,妻子在幾年去世了,留下了一個女兒。現在,劉正一個人單身,據說是因爲他女兒的極力阻攔,好幾次相親都黃了。
衛揚一路低着頭,跟在男人身後,臉頰旁滑過輕柔的撫摸,像是在說——不要管閒事!不要管閒事!
衛揚輕巧地笑了笑,輕擡左手,修長的五指上捏着一張黃色的紙。
噗——紙燒了起來。
輕柔的風,一瞬間消失的乾乾淨淨。
一抹刺耳的女人尖叫,在衛揚的腦海裡一閃而過。
不消一會兒,他們就到了大廳。
大廳不愧爲大廳,空間大得出奇,裝潢擺設無一不精巧奪目,一眼就看出這裡的主人是個有錢人。
劉正站在大廳中間,指着一處沙發,“請坐。”
衛揚略一擡頭,餘光瞟到沙發的另一端,坐着一個男人。此刻正悠閒地靠在沙發上,修長的雙腿閒散地蹺起來。
整個人呈現出一副不可一世的囂張來。
衛揚皺了皺眉,對着劉正嗯了聲,便坐了下來。
而旁邊的男人,卻是一副看戲的表情。
看吧看吧,待會兒讓你驚掉眼珠子!
劉正開口,“聽裡面的朋友人說,你這方面頗的真傳,對妖魔十分拿手,所以我特地請你來幫我看一看。”
衛揚點頭,“是什麼樣的東西?”
劉正正要開口,就被一旁的男人打斷,“我說劉總,你也信怪力亂神這種事?”說着看了眼衛揚,“人家擺明是要騙你的,你也當真!”
劉正有點爲難,“趙先生,我本來是不信的,可最近這房子鬧得太不安生了!”說着想了會兒,“我沒料到這位來得這麼早,要不,合作的事,改天再繼續?”
男人搖頭,“讓我開開眼界,這位朋友是如何捉鬼的。”說完便一臉似笑非笑地看着衛揚。
衛揚大大方方地給他看,看看還能少塊肉不成!?
這個男人,從第一面開始,給衛揚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再然後的相遇,就像八點鐘的肥皂劇一樣可笑。
現在,不過是第四次見面而已。
“麻煩劉先生請一下是什麼樣的現狀。”衛揚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魚肉,語氣自然免不了有點衝。
男人笑笑,放鬆身體靠在沙發上,“我期待着看好戲。”
衛揚氣結,咬得牙齒得得響。
“那個,”劉正趕緊打圓場,得罪了衛揚不要緊,得罪了那個男人他就不要活了,“我這棟宅子,每天天黑後,就會聽到女人悽歷的吼叫!有一天晚上,我半夜起夜,剛進廁所門,玻璃上赫然映着一個女人的臉,她整張臉都快潰爛了,兩個烏黑的眼眶裡,竟然沒有一點神采,而兩隻眼球。女人的頭髮很長,突然就向我纏過來。我被嚇壞了,抓起手邊的東西仍過去,女人倏地的消失了!”
劉正排排胸口,心有餘悸的樣子。
衛揚安安靜靜地聽完,並示意劉正繼續。
劉正拿眼睛看看一旁無所事事的男人,確定他臉上沒別的表情時,才又接着說,“據說,這片別墅區,以前住了個女人,是這兒的第一位業主。後來,入住的人漸漸多起來,就有傳言說她是別人包養的小蜜。再然後,那女人在一個夜晚,吊死在了窗臺上。有人說,女人是被她的男人殺死的。”
衛揚搖頭傳言不可信,但還是讓劉正繼續。
“然後,那棟房子就拆了,因爲後面搬來的人說那裡鬧鬼!”
“然後呢?”閒散的男人,終於開口,不知是故事,還是故事裡的主角引起了他的興趣。
劉正也放開了膽子,“後來我們搬了進來,一開始倒也沒什麼事,可是最近兩個月,實在是鬧得太厲害了。”
衛揚沉吟了一會兒,問,“劉老闆的這個屋子,就是故事裡那女人的房子嗎?”
劉正忙不迭點頭,“就是就是啊!所有才要請你過來。”
衛揚從沙發上站起來,繞着客廳漫漫走了圈,剛到男人旁邊時,眼角彎了一下。
那條紅繩正安靜的纏在男人手腕上,彷彿正迎着從窗外投起來的夕陽,微微顫動。
衛揚望了一眼窗外,夕陽正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快速地隱入地平線下。
叮咚——叮咚——
門鈴突然響了起來。
劉正看了看牆上掛着的巨大掛鐘,說,“我女兒回來了!”說完就擡腳離開了大廳。
果然聽到外面保姆在喊小姐。
衛揚盯着那面巨大的掛鐘,仔細看了看,掛鐘是一面古鐘,不管從花色上雕刻的手法以及秒針走動的框框聲,無不顯示着它已經走過了許多歲月。
“看上劉總的鐘了?”男人不知何時走到了衛揚身後,“據說這面鍾是劉總的夫人買回來的,劉總喜歡的很,你就不用再想了。”
衛揚微微皺眉,“這鐘陰氣太盛。”
男人愣了愣,隨即大笑起來,“劉總請的果然是能人異士。”
男人話裡的嘲諷,衛揚全當沒聽見,“不相信並不代表沒有,還有——”衛揚偏過頭,看着僅有三面之緣的男人,“你印堂發黑,寒氣大盛,是有惡鬼纏身。”
男人又笑起來,笑夠了,他揮揮手,“荒繆!”
衛揚張了張口,還是沒說下去,他不信也不能逼他吧!而且,老爸說過,人間惡鬼妖靈非異人能看,常人見了不過陡增惶恐,不必強人所難。
所以,他衛揚不跟他計較。
不過——
這個男人口是心非,要不然帶着他的辟邪繩幹嗎?
一陣輕快的女音從外面傳來,不一會兒劉正的女兒就出現在大廳門口。
是個漂亮精緻的女孩,臉上稚氣還未脫,身材也沒有完全發育,從外貌看來,是個十五六的高中生。
女孩肩上搭着個單肩包,上身穿了件粉色的大開衫,領口一邊已經拉到了肩膀上,露出還算漂亮的鎖骨。
下面穿着時下流行的燈籠褲,長度只到了膝蓋,肥大的褲腿上繡着各色人物花卉,以及特意做的流蘇、毛邊。
腳上套着大紅色的單鞋,鞋面上像是自己用噴膠噴出來的奇異花紋。
衛揚眼睛稍擡,便見到了女孩爆炸了一樣的頭髮,以及染得亂七八糟的顏色。
女孩上下看了看衛揚,心裡做着評估。長得還不錯,看起來挺斯文的。身高也還行,就是身材單薄了點,不過現在就是流行中性美麻。
就是身上穿得,太土了!
“爸,他就是你請來的捉鬼師?”女孩一副天大地大我最大的不屑樣子。
衛揚皺眉,好好的女孩能打扮成這個樣子,也是本事。
“是。”衛揚大方承認。
女孩走近衛揚,塗了七八種顏色的指甲在衛揚眼前亂晃。
“哼,我們家沒有鬧鬼,你這個騙子最好馬上滾出去!”
衛揚對被懷疑這種事已經習慣了,也不想反駁。
女孩卻開始咄咄逼人。
“你這種窮人,哼,爲了騙錢什麼都乾的出來,現在還裝起半仙來了!”女孩說着眼睛一瞟,看到了一直看好戲的男人,立刻撲了上去,“炎哥哥!”
男人退後一不,躲開了女孩,揚了揚下巴,“劉總,最好能看住自己的東西。”
劉正被他說的臉上一頓紅,走上前去有點兇狠地拉住她,“劉雯,回屋去!大人說話,小孩插什麼嘴!看你那頭髮,像個□□,還不快弄回來!”
女孩嘟嘴,眼淚嘩啦啦的,“你什麼意思!?我像□□,那你是什麼了?□□她爸!”
劉正臉上掛不住,手一使勁,“李嬸!李嬸!把小姐送回房去!”
先前爲衛揚帶路的李嬸,立刻趕過來,“是!”
話一落,就拉着獨自罵罵咧咧的劉雯上樓去了。
劉正鬆了口氣,擦了擦額上的汗水,“見笑了見笑了!”
男人揮手,“劉總,我來可不是見你女兒發脾氣的!”
“那當然、當然!”
“合作的事,我看還是算了吧,劉總連自己的東西都管不好,這別人的東西嘛,豈不是很危險了?”
“哪裡哪裡!”劉正臉色瞬變,“別啊,趙先生,這樣吧,改天我一定登門道歉,一定!”
男人揮揮手,“這得勞煩劉總,我看就算了!”
“哎哎!別啊!”劉正隨着男人離開的腳步跟上去,“明天,明天!我一定登門道歉!”
衛揚一個人站在大廳裡,有點受冷落。
可是,他像沒有發現這個問題,而是看了眼窗外已經黯淡的陽光,雙手合攏,指尖有些發亮。
口裡默唸,“結!”
十指的姿勢隨着光亮的暗淡,快速變化,終於在結字吐出來時,定格。
一張無形的網,從衛揚手指間掙扎着展開,最終落在了別墅頂上,以半圓將別墅圍在網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