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被尹秋水處理了後, 既沒感染也沒發燒,這一覺倒睡得很實在。
多年的生活,讓他習慣了早起, 只不過因爲另一個人, 而一點也不想動。和他躺在一起, 什麼也不做, 感覺也很好。
然而牀的那邊有了細瑣的動靜, 趙炎知道,他醒了。
然後牀沉了一下,緊接着是一陣亂忙的電話鈴聲。
即使趙炎沒有睜開眼睛, 但能肯定,衛揚一定是手忙腳亂地按下接聽鍵, 然後, 他聽到了他細碎的腳步聲。
沒有穿鞋的腳, 踩在地板上幾乎沒有聲音,像只貓一樣。
但是趙炎確定自己聽到了, 那樣細微的小心翼翼的腳步聲。
再然後,聽到了他要留下的話,趙炎翻了個身,嘴角綻開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衛揚握着手機愣了會兒,電話是媽媽打過來的, 本來還想說今天就回去。可是, 眼睛掃到屋裡的趙炎時, 話就變成了有急事, 明天再回。
唉, 無奈地把手機揣回去,衛揚愣了一會兒, 好像,越來越在乎某個人了。
進了廚房,衛揚才意識到,裡面除了雞蛋就剩雞蛋了。也不知道他走了後,他是怎麼活下來的。
返回臥室拿了鞋,又去找外套。
上面沾了血,是不能再穿了。
套好鞋子,衛揚縮着脖子,毅然決然地出了門。
小區裡有家超市,快去快回的話二十分鐘就可以搞定,冷也冷不到多久。
但是,衛揚低估了南方的冬天。一個西伯利亞來的寒流,昨晚上捲到了這個城市,溫度幾乎是瞬間降了十度。
衛揚抖着身子進超市,又抖着身子出超市,然後一路奔跑。
提着菜的手,幾乎凍的沒有感覺了,那種冷到骨肉裡的感覺,實在不好受。哈出一口氣,開門進屋,屋裡開了空調,衛揚才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
剛把門關上,還沒來得及落鎖,後背就貼上了一個溫暖的胸膛。
“怎麼這麼冷?”趙炎用沒被傷到的那隻手,攬緊了衛揚。
衛揚僵着身體,“那個……昨晚上寒流來了。”
趙炎哦了聲算是迴應,然而下一刻,衛揚就覺得自己和趙炎貼得更緊了,幾乎……沒有空隙……
衛揚覺得自己的臉在發燙,他動了動身體,企圖脫離這個溫暖得燙人的懷抱。
“那個,菜……”
“沒關係,你身體這麼冷,先捂一會兒。”說着更把衛揚抱的死緊。
衛揚臉憋得通紅,一半吹的一半是捂的。他甚至於,都很感覺到,頸項上某個灼熱的呼吸。
轟——
衛揚知道,自己臉紅了。
果然——
“你……臉紅了?”
故意的吧!衛揚在心裡哀嚎!
“那個、那個,外面風有點大……哈哈,你捂得我有點熱,我要去做飯了!”說完就開始掙扎,企圖掙出趙炎緊得異乎尋常的懷抱。
但是,驀地有什麼東西,不經意間碰到了……
衛揚渾身僵硬,他感到自己的臉要爆掉了……跟個氣球一樣,還是燙爆的……
“別動——!”
趙炎的聲音有些悶,衛揚的身體又僵硬了幾分。
這是……什麼狀況?
雖然有些尷尬的腦充血,但衛揚還是乖乖的聽話,沒有再動。
他不敢動啊……
趙炎抱了一會兒後果然放開了,衛揚卻沒有勇氣直視,低着頭看自個兒的腳尖。
“我、我做飯去了!”然後就逃命似的跑進廚房。
進了廚房才發覺,那什麼又不是自己有反應,幹嘛要逃跑!?想着低頭看了看,衛揚鬱悶的發堵。
吃飯的時候,趙炎的表情沒什麼變化,衛揚張了張嘴,也只好把尷尬放下,把腦袋埋到碗裡。
怎麼可以這樣!衛揚鬱悶的扒飯,好像就他一個人在意!
晚飯之後,趙炎又驚天動地的提出了要求——要洗澡。
衛揚正在洗碗,手一頓,差點把碗丟到某個欠扁的臉上去。
“洗澡?”
趙炎坦然的點頭,“有問題?”
洗澡是沒問題,可是,問題就在於,趙炎受了傷,一個人是沒辦法的,得有人從旁協助。
可是……衛揚煩躁的想抓頭髮,可看到滿手的泡沫只好鬱悶的停下來。
“明天可不可以?”
“不可以。”斬釘截鐵。
衛揚的臉有些紅,他執拗地認爲是被熱氣薰的。
“釦子。”
很想甩一句你不會自己解啊,但是,他也知道,趙炎傷了胳膊擡不起來。唉,認命的把手伸過去,僵硬地解釦子。
因爲身高的差距,衛揚不得不舉起手,看起來就好像整個人都掛在趙炎的身上。
趙炎彎了腰,讓衛揚不至於那麼辛苦。
衛揚的臉越發得紅,紅得他只好低着頭,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襯衫的鈕釦。
鈕釦經過霧氣的侵潤,有些溼滑,衛揚捏了幾次,都從指尖滑了出去。
趙炎笑,“水要冷了哦。”
衛揚差點一口氣堵在胸口憋死,然後自暴自棄的想,解就解,反正被看光的又不是他!手底下不經意地觸碰,讓他恨不得狂奔出門。
終於把全部的扣子解開,衛揚悄悄把頭轉開了。
“你不看着怎麼脫衣服?”
淡淡的戲謔語氣,聽在衛揚的耳朵裡,跟火燒一樣,熱得他腦袋發脹,四肢僵硬。然而再怎麼不願意,目光還是漸漸的挪了回去,眼睛觸及到某個□□的胸膛時,覺得腦袋有點發暈。
憑什麼他看起來,跟他的差別這麼大……他纔是需要很多體力的捉鬼師吧!
好不容易脫掉襯衫,趙炎又指着褲子,表情很嚴肅地看着衛揚。
衛揚吃驚地擡頭,“……你能自己脫吧?”
“你覺得呢?”
衛揚憋了一口氣,閉着眼睛,抖着指頭,心一橫,猛地抓了過去。
趙炎一聲慘叫,衛揚驚得收回手,睜大眼睛,看着趙炎捂着那裡蹲了下去。
“那、那個,我不是故意的……”
“……”
衛揚看着趙炎有些扭曲的臉,也急了,“有沒有傷到?給我看一下——”
趙炎眼疾手快地擋住了他的爪子,“沒事!你在外面等我吧,洗完了我就出來。”
衛揚這才停下來,“真的?那你快點,有什麼事就喊我。”
趙炎點頭,放心,有什麼事絕對會喊。
衛揚垂頭喪氣地出了浴室,好像,他做了什麼壞事……
回到原先睡的那間臥室,衛揚把自己扔在牀上,房間還保持着他搬走之前的樣子,一切都透着熟悉的親切。
唉……衛揚把臉埋進枕頭,他都幹了些什麼啊!
第二天早上起牀的時候,衛揚覺得頭有點暈,不但頭暈,嗓子還隱隱的疼。
搖搖頭,該不會是昨晚上留下了後遺症吧。
迷迷糊糊地出了房間,卻看到趙炎端坐在沙發上收看早間新聞。
驀地,衛揚覺得自己臉在發燙,昨晚上……他是在對不住趙先生啊!
趙炎卻側頭看了他一眼,“醒了?”
“啊?哦,幾點了?”
“九點了。”
咦!?這麼晚!
“吃早飯了嗎?”
趙炎搖頭,“在等你做。”
氣結!
然後搖頭,扎進廚房。昨晚上沒洗完的碗還擱在水池子裡,發着酵生着黴。衛揚嘴角抽了抽,咋感覺他越來越像保姆了,他走了這幾天,趙先生是怎麼活下去的……
碗筷擺好時,趙炎已經關了電視,正在打電話。
“飯好了。”
趙炎點了點頭,然後對着電話那頭說了什麼,就掐斷了。
“那個,我不在的時候,你早上吃什麼?”衛揚好奇。
趙炎頭也沒擡,“秘書會負責。”
呃……算了,還是不要問了。在沒遇到他之前的三十年中,趙炎一樣很好的活了過來。衛揚扒了口皺,嘴裡的苦澀稍微淡了些,卻沒什麼胃口。
趙炎奇怪地看了衛揚一眼,平時早飯都能吃兩碗的人,今天只吃了半碗,難道要減肥?
吃過飯之後,已經接近十點半了。
衛揚把手擦乾淨,對着客廳裡悠閒看報的趙炎咬牙切齒,“我要回去了。”
趙炎擡頭,眉頭輕輕皺起來,“這麼快?”
“……”都待了兩天了。
趙炎站起來,“我送你吧。”
“嗯。”也該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了。
剛往前走了兩步,突然天旋地轉,眼前一黑,暈了,意識消散前好像是掉入了某個人的懷裡。
送走醫生,趙炎鬆了口氣,下意識地去掏煙,卻又想這裡是醫院,只好放棄。
衛揚躺在牀上,還沒有醒過來,輸液的針頭纏在手背上,看起來很刺眼。看着看着,趙炎突然想笑,真是個笨蛋,連自己感冒發燒了都不知道!
想着又覺得後怕,幸好只是感冒。
這樣亂七八糟想了一通,趙炎自己都看不過去了,坐到牀邊看着某個笨蛋燒的發紅的臉發呆。
這個……他們算不算是相互的黴星?
衛揚醒過來的時候,眼前一片白。
“唔……”想要擡手,然而怎麼拉都拉不動。
扭頭一看,一個毛茸茸的腦袋正枕在他的手上。
這是什麼情況?
那腦袋動了一下,然後擡起來,看到衛揚茫然的眼睛,笑了,“感覺怎麼樣?”說着一手伸過來,覆在有點涼的額頭上,“已經燒退了啊。”
“啊?”
“你感冒了。”趙炎把手收回來,“可能是因爲昨天受了寒。”
昨天就不應該讓他出去,而是直接喊外賣。
衛揚這才明白了似的閉上眼睛,“難怪頭那麼暈……”
“笨蛋!”
極輕的一生,像是責備又像是關心,聽得衛揚心頭一顫,差點臉又燒起來,恨不得把自己埋進被子裡。
然而——
“這麼大了,連感冒了都不知道。”
感動的心情就這麼沒了、沒了,剛想反駁,趙炎又幽幽飄來一句:
“很讓人擔心,知不知道……”
語氣柔得衛揚心跳劇烈,直升一百二。誰來給他後頸劈一掌,讓他暈過去好了,否則心臟經不住這麼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