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揚抱着一盆快死了的君子蘭,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趙炎看了一眼,“怎麼了?”
衛揚臉上露出無奈的表情,“已經兩天了,我卻一點頭緒也沒有。”
“你說高小蓉?沒關係啊,她既然相信你,就說明你可以。”
對於趙炎的寬慰,衛揚覺得心裡有點暖,“可是……高小蓉一定很想知道自己是被誰陷害的,而我卻一點忙也幫不上,還是覺得無力呀。”
趙炎笑,果然還是孩子。
“你很無力嗎?在我眼力,你絕對是個高手,能制服鬼怪,還能開鎖,有幾個人能像你這麼厲害?”
衛揚噗一聲笑出來,隨即點頭,“是哈,你這樣一說,我發現我確實厲害啊~哈哈哈~”
“我將閒愁釀成一壺離別的酒,獨自飲雨在山那頭……”
衛揚正奇怪這樣空遠又帶着淡淡愁緒的歌聲從哪裡來時,趙炎已經很熟練的插了耳機,接聽了電話。
想不到啊想不到!
這麼、這麼耀眼強勢的男人,居然喜歡這樣有着淡淡憂愁的女聲。
“乘影?”
“炎,秋詞不見了!”
趙炎心裡咯噔了一下,“你別慌,先冷靜下來,想想他平時喜歡去的地方。”
“我都找過了,根本沒人!”雲乘影似乎停頓了一下,“你說,會不會是他們家的人把他帶走了?”
“不可能,當初他們的族長都同意了的。可能他去了哪裡沒來得及回來吧,你先冷靜的想一下。”
“我根本就冷靜不下來,我怕、怕他萬一遇到危險了怎麼辦?!你也知道的,他的體質特殊,很容易吸引不乾淨的東西!”
趙炎沉默了一會兒,“把暗焰的人調過去找吧。”
“不行!”雲乘影似乎很堅決,“你已經他們沒有關係了,我不能讓你——”
“乘影,你打電話給老頭子,就說是我的意思。”
“炎?!”
“就這樣吧,我掛了。”
趙炎靠在了椅背上,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揉了揉太陽穴。
“怎麼了?”衛揚擔心地問。
趙炎搖頭,“沒事,遇到點小麻煩。”
衛揚被弄糊塗了,“到底是沒事還是遇到麻煩了?”
趙炎擡手就揉亂了衛揚的頭髮,“遇到了點麻煩,但是不嚴重。走吧,我送你回家。”
車速加了好幾個檔,幾乎要到達被警察叔叔攔下來的地步。
到家後,衛揚就把君子蘭給衛媽看,衛媽媽高興地蹦過來。
她一直喜歡養些花花草草,可手藝不精,老是給養死了。後來去找了培訓班,要再戰,可惜衛家父子是堅決不肯了。
因爲,每死一盆花,衛媽媽就會對着花盆唉聲嘆氣一整天。
不過,這次是特殊情況。
衛媽媽接在手裡,“怎麼這麼奄?”
“因爲快要死了,我就等着看老媽你大顯身手,讓它死而復活了。”
衛媽媽似乎很享受兒子的誇讚,“那是!不過,這花兒哪裡來的?”
衛揚有點猶豫,但還是照實說了,“高小蓉家裡。”
衛媽媽嚥了口口水,“你確定它沒附上點亡魂啊怨氣啊什麼的?”
“放心啦,我仔細檢查過的,我還就指望它破案了!”
衛媽媽這才抱着花盆歡天喜地去了,還是兒子疼她,把這麼大的任務交到她手上,而且一點也不介意她的前科。
衛爸爸依舊翹着傷好初愈的腿,搭在茶几上練習手勢口訣,“你也不怕你媽養死了,到時候找誰賠去。”
衛揚皺皺鼻子,“……除了媽,應該沒人會養花了吧。”
衛爸爸的動作頓了一下,“要不要我幫忙?”
搖頭,“我還能應付。”
“不要逞強,你媽可指望着你給她送終。”
衛揚差點被口水嗆到,“放心,我會的。”
躺牀上時,簡子書發來一條短信。
“晚上你去哪兒了?”
衛揚想了想,回了條我去外面買東西了。發過去之後,自己對這個理由是越想越不相信。晃悠了幾個小時,就買了瓶花露水。
笑着,自己也忍不住笑起來
買什麼東西?
簡子書下一條短信就這麼問了。
衛揚想了想,回他買內褲去了,一直沒看到合適的,所以逛得有點久。
很久之後,簡子書都沒了動靜,衛揚也模模糊糊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衛揚習慣性地去喊簡子書,吼了半天人影也沒一個。倒是衛媽媽好心的告訴他,早上我去倒垃圾的時候,看到子書已經走了。
衛揚有些垂頭喪氣,衛媽媽一鍋鏟就想扣在他頭上。
“和子書吵架了?”
“你以爲我跟你似的,永遠的十六歲!”衛揚說完拔腿就跑,後面傳來老媽驚天動地的嚎聲。
簡子書依舊坐在最後一排靠窗的位子,蘭曉曉正在和他興奮地說着什麼。
衛揚胡亂找了個空位,把書本拿出來,第一節課已經開始了。
老師一上來就要點名,唸到尹秋詞時沒人回答。
老師頭也沒擡,“尹秋詞?尹秋詞來了沒?”
衛揚把書豎起來,壓低聲,“到。”
老師滿意地繼續念下去。
要不是老師點名,衛揚還沒有注意到尹秋詞沒來。雖然尹秋詞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但每次上課都挺準時的。
要不要,打個電話問問?
想了半天,衛揚還是發了條短信過去。可是,這一去就沒了音訊。直到衛揚已經不報希望的時候,尹秋詞回了短信。
內容卻有點奇怪,你是秋詞的朋友。
衛揚想了想,飛快地回了條,是同學。今天他沒來上課,是生病了嗎?
那邊又沉默了,很久纔回了一條,他失蹤了。
衛揚盯着這條短信,隱約覺得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確實,尹秋詞本身就很特殊。他的體質,百年難得一見,極易招惹鬼怪。所以,對於尹秋詞一開始的靠近,衛揚就刻意的接受,甚至更熱情地迴應。
也許我可以幫忙。
衛揚不確定地回了短信。
之後很久,手機都沒有反應。
吃午飯時,衛揚想喊簡子書一起,可是隔得遠遠的,蘭曉曉歡快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子書,我們到外面去吃飯吧,小吃街新開了一家美味緣,據說那裡的蒸蛋特好吃!”
衛揚低頭收拾東西,他聽到簡子書不大不小的嗯了一聲,然後領着蘭曉曉出了教室。
說不失落是不可能的,以前總和自己一起的朋友,突地一下,和自己見面了也就說聲,你好然後,再見。
就像自己的東西,突然就不是自己的了。
或許有什麼,在漸漸改變吧。
衛揚有些消極的想,然後無奈的笑了。
可是,他有什麼立場呢。
簡子書不是他的私有物,不是揮之則來的人,說到底,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衛揚。”
衛揚擡頭,是班上的一個女同學,叫李夢,長得很可愛。
“嗯?”
李夢有些忸怩,“你……你和簡同學鬧矛盾了嗎?”
“啊?”這麼這事人盡皆知了?
“其實,朋友之間,緩一下就會沒事了。”李夢露出笑容。
“謝謝。”對於這位女同學的善意,衛揚很感謝。因爲自己身份的特殊,和其他同學的交往一直不深,除了簡子書再勉強搭上個尹秋詞,就連個好朋友也沒有了。
因此,他很感謝李夢這樣簡單的問候。
“一起……吃飯?”李夢有些靦腆地邀請。
“好啊。”
循着從班長那裡得到的地址,衛揚擠了一個多小時的公交車,終於來到了一片位於新興開發區的高檔住宅區。
回想了一遍記憶裡的地址,衛揚搭上電梯。
正是下班的高峰期,穿着精良西服的男人,穿着優雅迷人套裙的女人,和衛揚一同擠在這一片小小的空間裡。
衛揚暗暗咋舌,適時電話響了。
“媽?”
“晚上回來吃飯不?”
“我有點事,你們就不用等我了。”
“又是你那個僱主請你?”衛媽媽的語調很是輕快,帶着點點戲謔。
“媽,你以爲他是我的長期飯票,給您老人家節省飯錢來了。”
“呵呵,兒子生氣了喲!”
“到了,我掛了。”
衛揚合上手機,隨着一部分人流走出電梯。
仔細找了一會兒後,終是找到了。
衛揚立在門口有些猶豫,這樣貿然的來訪,會不會讓尹秋詞和他的家人不高興?
按下電鈴,衛揚有些忐忑的等待。
可惜,房子裡沒有一點動靜。
再按,還是沒有人來開門。
按下最後一聲,衛揚已經決定了要離開。剛轉身,房子裡發出了一聲很大的響動,像是有人急不可待的往外衝。
咔嗒一聲,門好像被打開了。
衛揚已經轉了半個身體,回頭一看,是個鬍子拉雜的男人,一臉頹廢。他看到衛揚時,眼睛裡閃過失望落寞等等超出衛揚理解的光。
“請問,是尹秋詞家嗎?”
男人點點頭,凌亂的快要遮住眼睛的頭髮跳動了一下。
記憶回籠,精明的優雅男人,和眼前這個邋遢的男人重合。
“你……是雲先生?!”
雲乘影有些落寞地從皺巴巴的口袋裡摸出根菸點上,“你還記得我?跟秋詞發短信的就是你吧,他手機裡沒存你的號。”
衛揚有些尷尬,人家可連個號碼也沒存,自己就冒冒失失的找來。
“是我。尹秋詞在嗎?”
雲乘影讓衛揚進了屋子,然後吸了口煙回答,“不在。”
衛揚頓了頓,一不小心踩到個圓滾滾的東西,差點就摔得人仰馬翻,幸好雲乘影扶了他一把。
一股煙臭,在衛揚的鼻子裡叫囂,弄得他打了好幾個噴嚏。待適應了黑暗後,衛揚差點把下巴驚掉了。
這、這還能主人嗎?
到處滾着易拉罐啤酒瓶,菸屁股跟瘋了似的,無處不在。最讓人意外的,是四處堆着的用過了的方便麪盒子。
“雲先生,這裡真是的是尹秋詞的房子?”在衛揚印象裡,尹秋詞很愛乾淨啊。
“我和他一起住。”
“你是他哥哥?”可是姓不一樣,難道是追隨了一方跟母姓一方跟父姓的潮流?
“不是。”雲乘影隨手丟了菸蒂,一腳踩滅了,“他是我愛人。”
衛揚瞬間石化,過了好一會兒,才從地下把掉了的眼睛找回來。
“哦,這樣啊。”衛揚也不知道說點什麼好,只好看似隨意地附和了一句。
雲乘影卻誤解了衛揚的意思,“看不起我們?”
衛揚的眼睛又差點掉了,“我、我沒這個意思!雲先生你是不是誤會了?對啦,尹秋詞什麼時候不見的?”
“昨天晚上。”雲乘影沒什麼力氣地回答。看樣子,還是不爽剛纔衛揚的反應。
昨天晚上?
難道,昨天晚上是雲乘影打電話給趙先生?
沒想到,尹秋詞和他們都是認識的,和雲乘影居然還有這一層關係,可是,爲什麼他一點都看不出來?
“尹秋詞身上有很大的靈氣,雲先生知道嗎?”
雲乘影又去褲兜裡掏煙,可惜只剩下空盒子。
他捏扁了煙盒,說:“我知道,一開始就知道。”
衛揚深吸一口氣,淡淡的妖氣夾雜在各種味道里,很不舒服。
“這樣吧,雲先生,我幫你把尹秋詞找回來,你付給我報酬,我是靈異師。”
雲乘影的煙盒啪一聲掉地上了,“我知道,當初是我幫炎找到你。”趙炎笑了笑,“我終於明白,炎爲什麼會對你感興趣了。”
趙先生對他感興趣?是對他的特殊能力感興趣吧!
“成交!”雲乘影一點也沒有耽擱地回答。
“嗯,我不介意事後談報酬的。”衛揚也笑了笑。
雲乘影有那麼一秒鐘,想一拳頭揮在衛揚還算好看的臉上。可是,下一刻,他就說不出話來了。
因爲一抹冰藍色的光,突兀地從衛揚身體裡,像綢緞般探出來。
雖然一早就知道他是個靈異師,可雲乘影怎麼也是無神論者,對於上次捷風總部的事,一直以爲是這個小子誤打誤撞。
沒想到,還真是……
藍光越來越多,剎時,無數緞帶一樣的藍光溢滿整個屋子。
這次輪到雲乘影的眼睛要掉了。
藍光照過的地方,在某些角落裡,漸漸顯出模糊的影象。
呼呼嚕嚕的奇怪的響動,像是從喉間發出的撕裂一般的喊叫。
光影一閃,屋子被藍光徹底照亮。
數十個奇怪的影子,似人又不像的奇怪生物,在角落裡聚集。
它們,蠢蠢欲動。
衛揚默唸口訣,冰藍色光影不再從身體內探出來。
“你們,也太貪得無厭了吧!”衛揚眉頭皺了皺,“尹秋詞是不是你們抓走的?”
一個血肉模糊的惡鬼飄出來,“尹秋詞?你是說那個擁有強大靈力的小子?”
衛揚點頭,一個漂亮女人的咯咯笑聲傳進耳裡,衛揚不喜歡地皺眉。
“那小子長得可真不錯!”女人搖了搖身後的尾巴,“可惜,是老大要的人,否則——嘻嘻——”
“你把他怎麼了?”回過神來的雲乘影大聲斥問女人。
女人嫵媚的眼角斜斜掃了雲乘影一眼,擡着還未形成女人般纖細五指的爪子,很是挑逗的舔了舔,“如果,這位帥哥願意和我共渡良宵,我倒還可以考慮考慮唷。”
“九尾狐!”一個男聲制止了女人,“不要忘了主人的命令。”
女人不耐煩地轉身去看出聲的男子,真真叫眼波橫轉,媚眼如絲。
“傷魂,你喜歡的話,姐姐讓給你好啦,誰不知道你喜歡男人啊。據說你甘心留在老大身邊,還是爲了相好哦。”女人嘻嘻笑起來。
男人的面容幾欲隱在發下,單看輪廓應該很清秀。他的身形不算高大,身上的長衫也很破爛,像是被遺棄的破木偶,但身上的氣質很冷,不容侵犯一樣。
他應該是死了很久的孤魂。
其他的妖物也跟着笑起來,笑聲裡的不屑和嘲諷,連衛揚都快聽不下去了。
突然,女人的笑聲嘎然而止,紅得發紫的液體,從她細白的頸項間噴薄而出。
女人的眼睛睜的大大的,她艱難地對男子說,“你……你居然殺我?”話還沒未完,軀體就已經癱軟,不輕不重的一聲響後,女人倒在了血泊裡。
一道微弱的金色光在女人的屍體上一閃而過,女人變成了一隻狐狸。
男子嘴角勾起弧度,沒有聲調的聲音在空中打了個轉,“你話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