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天山下的石碑

看着姜億康掉下炕,山本和宗雷對視了一眼,均興奮不已,但下一刻,兩人就各自警惕地向遠離對方的位置挪了挪。

只是,正在這時,唐大官恰好從門口走進來,一眼看到姜億康就要摔落在地上,猛得將手中的一團包袱向炕下一扔,姜億康正好落在了這團包袱上。

姜億康就感覺身下一軟,已然着地,卻是落在軟軟的包袱上,根本沒有受一點傷。

唐大官走了過來,抱起姜億康,在懷裡哄了哄,叫道:“唐三受驚了,快回來,快回來。多虧鄰居武二孃送來一牀被子,要不然把我唐三摔傻了。”說完,輕輕地將姜億康放回牀上,從地上撿起包袱,打開,從中拿出一牀小花被,蓋在了姜億康身上。

接着,唐大官拎起山本和宗雷,分別在兩人的屁股上狠狠地打了幾巴掌,罵道:“再讓你們兩個人淘氣,今天餓你們一天。”

果然,當天唐大官沒給山本和宗雷吃飯。兩人捱餓之餘,屁股又痛,但更惋惜自己的功虧一簣。

慢慢地,三人越長越大,已經能夠獨立行走了。但是三人從來沒有一同作事,就在被唐大官叫在一起時,三人也是面衝面站起,從來不會把自己的後背衝着另一個人。

但是,總歸三人日夜都在一起,偶爾疏忽之時,會被其他人抓住機會,下以死手,但是,巧合的是,不論誰有危險,唐大官總會莫名其妙地出現,然後救了臨危之人。同樣的,對於出手傷人的另外兩人,唐大官也會懲戒一番。

到了最後一次,唐大官狠狠地對三人說道:“再讓我看到你們三人相殘,我就不認你們兒子,將你們都趕出去。”

三人看到唐大官說得嚴肅,也不敢再惹怒唐大官,更是想到,唐大官所說的“趕出去”是不是就是剝去爭奪天羅傘的機會,所以,三人不但不對別人對手,更是故意露出破綻引誘別人下手,只是三人所思相同,竟然再無一人敢下黑手了。

從此以後,三人相安無事,“親如兄弟”了。

這一年,三人七歲。

既然不能抹殺對方,三人立即轉了心思,專心思索如何讓唐大官歡心,也就是如何取得器靈的認可。

只是這麼多年,三人知道唐大官是個話極少的人,根本無法猜測到唐大官到底喜好什麼。唐大官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坐在院子中鑿石頭。除了村裡鄉親訂購的石貨外,唐大官每天就是在專心鑿着一塊山石。

反正沒有頭緒,姜億康三人在唐大官雕刻山石的時候,都坐在了唐大官身旁觀看,這一看,三人均發現了異常,就是每當唐大官鑿這塊山石的時候,都是專心致志,眼中冒着精光。於是,更堅定了三人坐看唐大官雕刻的信念。

這一坐,就是一年。一年後,這座山石終於成形了,姜億康三人看到這座石雕,皆是心頭一震,同時擡頭看向了他們居住的茅屋後的那座高聳入天的,那個名字叫作天山的大山。

而唐大官雕刻的石雕,就是天山的縮小版,除了大小之外,簡單是一模一樣,山上的一草一木,都沒有絲毫差異。

看着眼前的這座石雕,唐大官也哈哈大笑,說道:“哈哈哈,費了我八年的時間,終於將天山雕成了,哈哈哈。”

唐大官仰天大笑,可是,突然間停止了笑聲,接着臉色一沉,怒視着天山石雕,怒道:“不對,不對,一點也不像,一點了不像。”

說着,舉起手中的鐵錘,一錘將石雕砸碎。

姜億康還震驚於唐大官的雕刻之功,突然見石雕被砸碎,立即大叫道:“爲什麼要砸碎這麼好的石雕?”

唐大官道:“好?一點也不好?老人們都說,只要擁有了天山,那麼就會無所不有。天山這麼大,根本不可能擁有,那麼只有將它雕刻下來,擁有它的石雕。可是,我明明將天山雕刻下來,卻根本沒有無所不有,根本沒有心想事成,所以,一定是不像,不像。”

說着,唐大官像瘋了一樣,掄起鐵錘,將石雕砸了個稀巴爛。

而姜億康三人卻皆是一震,唐大官的這一席話,令三人皆是眼前一亮。

擁有了天山,就會無所不有。將天山雕刻下來,就會心想事成,這不是暗示我們要擁有天山石雕嗎?難道說雕刻出了天山,就會被器靈認可?

不過又轉念一想,說不定這天山就是天羅傘的中心所在,雕刻天山的過程,就是熟知天羅傘的過程,能夠雕刻出天山,就等於能夠領悟天羅傘的奧秘,自然就等於被器靈接受。

姜億康三人皆是心思成妖之輩,轉眼間就想透了其中的關鍵。

第二天,唐大官又從山上背下來一方山石,重新在院中雕刻起來。

這一次,姜億康三人更是認認真真地坐在唐大官旁邊,牢記着唐大官的每一個動作,同時觀察着眼前龐大的天山的每一草一木。

第二塊山石,一雕又是五年。

五年後,第二座天山石雕,再次成形。相比於第一塊,第二塊石雕更栩栩如生,石雕上的一草一木,都如同活了一般,甚至天山石雕之頂,竟然如同真的天山一樣,有云霧繚繞其上。

只不過,唐大官依然將這石雕砸碎。砸碎之後,唐大官看着眼前的三人,說道:“如今我年紀也大了,幹不動了,但是這石雕你們一定要爲我完成,從明天起,你們三人一人一塊山石,開始雕刻天山。”

“正戲終於開始了。”三個人的心中,同時閃過這樣一個念頭。

這一年,三人13歲。

第二天,三人各從山上背過一塊山石,放在院中,開始了獨自雕刻天山,而唐大官每日陪伴着三人,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三人知道,明爲雕刻天山,實則是爲了取得器靈的認可,只怕是石雕完成那一刻,就會有了結果。

所以,三人皆是小心謹慎,怕哪一錘下去砸壞了山石,又怕別人趕在自己之前,完成了雕刻。

只是越雕刻,三人越覺得此事的不易,本來,三人認爲憑藉自己過人的心智,雕刻天山輕而易舉。誰知道,雕刻過程中,每落下一錘,須要心思完全沉下去,不能有半點浮躁之氣,且更要把心與天山完全融合在一起。須是這樣,落下去的這一錘才能恰到好處。

此時,姜億康三人皆認定了這座石雕就是天羅傘器靈的考驗,如果能夠完成石雕,必然自己的心會與天山完全貼合,達到人山合一,也就是人傘合一。

三人沉心雕刻,大門不了,二門不邁,但是聲名卻遠播出去,人人都知道唐大官有三個兒子,不同於凡人。

於是,村東的石城,有一位元帥,特意派人下聘書,請三人到石城中任爲將軍,手握兵權,富貴一方。可是,三人均不爲所動。

村西有一座黑雲寨,山寨中住着一羣劫富濟貧的強盜,特意派人來請,許以二當家的名分,邀請共過花天酒地、快意恩仇的日子。仍然被三人拒絕。

臨村有一個貌若天仙的美女,聽了唐家三兄弟的事後,非唐家兄弟不嫁,多次派人提親,被拒絕後,又親自跑上門來,以自己傾國傾城之貌,委身婉求,可是,三人根本連看都不看一眼,只盯着眼前的石雕。

就這樣,又過去了五年。這五年,姜億康三人不過雕刻完成了半座山而已。但是即使是半座山,竟也各自神采不凡,更是在夜裡,能聽到三座山中傳來的風聲、狼嘯聲,更是隨着四季變化,山中會傳出春蟬、夏蟲之聲。

這一年,三人已經十八歲。

這一天,三人如同往常一樣,在院中雕刻。突然,院門響起,走進了一人。這人三人都熟悉,是鄰居武二孃的獨女,名叫作小晴。這小晴比姜億康三人小一歲,基本與三人同時成長起來。

要說唯一與唐家走動的,就是這武二孃和小晴,小晴經常來到唐家大院,但是每次來都悄無聲息,羞澀地看一會兒三人雕刻後離開。

這一次,小晴進了門後,突然跪倒地唐大官面前,痛哭起來。

唐大官一愣,急忙將小晴扶起來,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小晴一邊哭着一邊說道:“唐伯伯,我媽……我媽……她死了。”

“什麼?武二孃死了?怎麼死的?什麼時候的事?”唐大官一聽到這個消息,也是大吃一驚。

聽到這個消息,山本和宗雷依然如同沒聽到一樣,忘我地雕刻着,而姜億康卻是一怔,他想到了武二孃是隔壁的鄰居,也是村裡唯一一個與唐家來往密切的人,特別是記得在他八個月的時候,被宗雷和山本撞到牀下,正是唐大官用武二孃送來的被子接住了自己,才避免自己夭折。

雖然這十幾年來姜億康從來沒有見過武二孃一面,但是這件事卻一直記在姜億康的心中。所以,一聽說武二孃死了,姜億康停下了手頭的動作,豎起耳朵聽起來。

就聽小晴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今天早上起來,就發現我娘她死了。”小晴年齡不大,又初遇此事,自是慌作一團,辭不達意。

唐大官嘆了一口氣,說道:“好了,孩子,人死不能復生,我幫你把你娘埋了吧。”

“嗯。”小晴點了點頭,此時自己亂無頭緒,只有依靠唐大官了。

唐大官轉過頭,對姜億康三人說道:“武二孃死了,你們誰幫我一起去把屍體擡上山埋了。”

山本和宗雷一心沉浸在石刻之中,根本沒有回答,姜億康沉吟了半晌,站起來說道:“我去。”

總歸有救命一恩,姜億康決定暫且停下一石雕,還了此情。

唐大官點了點頭,二人隨着小晴來到她的家中。

果然,見一老婦躺在牀上,已死去多時。姜億康隨着唐大官,將屍體擡到村後的天山腳下,尋了一處地方埋了,樹了一座土堆,權當是墳頭。

樹了墳頭後,唐大官和小晴轉身要走,姜億康說道:“等等,還需要一座碑。”

“什麼碑?”唐大官和小晴都是一愣。

姜億康沒有說話,只是走到天山腳下,找到了一塊山石,用隨身攜帶的斧鑿,很快地雕砌出一塊石碑,扛到了墳前,豎在了土丘前。

站在石碑前,姜億康默默說道:“武二孃,雖然知道你是幻境中人,但是姜某受你之恩,必當有報,這一座碑權當是報你救命之恩了。”

唐大官看到姜億康所樹的石碑,讚許地點了點頭,說道:“好,不錯,等我死了,也在我墳前樹一個。”

而小晴則是看着姜億康,眼中充滿了感激之情。

就在這時,忽聽得東側傳來馬蹄之聲,接着看到塵土飛揚,馬蹄聲越來越近,不多時,就見由西方跑來數十匹馬,每匹馬上都坐着一個彪形大漢,個個歪穿着衣服,跋扈囂張,爲首一個是一個醜陋的胖子。

這一衆人來的方向正是唐大官三人。

唐大官一見爲首的胖子,臉色一變,說道:“不好,麻煩了,竟然遇到他了,我們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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