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地獄·惡之花

“裴明月,你不得好死!”

潮溼陰冷的天牢深處,精鐵牢門被人哐當哐當的搖個不停,夾雜着那些惡毒的咒罵一起涌了出來。

“裴明月,我就是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裴氏的江山遲早要斷送於你這賤人的手中!”

外頭的獄卒撲通一聲跪了下去,臉色慘白,身子抖做了一團。偌大的牢中,靜得有些詭異,只有這好似滔天的怨氣一聲緊着一聲的傳出來。“公、公……公主饒命……”這獄卒原本也是強硬的壯漢,現如今卻是被生生的嚇出了一身冷汗來,恨不得親手捂住喊出這大不敬之言那張嘴。

半晌,穿着雪絹雲紋緞面薄底錦鞋的天家貴女未有半點聲響,獄卒心中咯噔一聲,霎時涼到了底。又靜了片刻,那貴極之人才衣角輕拂的走了過去。

這獄卒惶惶然驚魂不定,就好像才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回來,聽着往牢底深處遠去的腳步,心底裡頭驀然一鬆,神情呆滯的癱軟在了地上。

權傾朝野的明月公主裴攬光,竟被那人用這樣不堪的言辭毒罵……他渾然一震甩了甩頭,手腳並用的爬了出去。

“裴明月,你愧爲先帝的胞妹!竟然傀儡小皇帝!冤殺有功之臣!”

攬光微滯了腳步,望着最前方那聲源處,極淺極淡的用鼻音嗤笑了一聲,繼而才又款步而去。

最深處的鐵牢裡頭有一人錦衣男子,蓬頭垢面,他雙手緊緊的抓着欄杆,眸子中宛如是啐了毒一樣,兇狠的瞪着他面前的人。

“賤人!”他面色何其冷,從齒縫中蹦出了這樣帶着恨意的字眼。

攬光聽見了,不怒,反倒是眉眼間的神情越發柔軟了起來。“叔父如何不肯如幼時一樣喚光兒了?”,心平氣和得就好像,方纔那一聲並不是罵得她一樣。明月是她的封號,卻非她的名。

牢籠裡頭的人聽了,更加是厭棄,偏頭朝着地上啐了一口。他雙手從鐵欄的間隙中伸了出來揮舞,恨不得能衝破這層桎梏掐死眼前之人。

“叔父何必如此氣大,從來都是成王敗寇。”攬光的聲音細細糯糯的,叫人錯覺這哪裡會是那個權傾朝野的明月公主,這分明就是軟弱可欺的閨房小姐而已。她又往前逼近了一步,好似完全不在意那人的兇惡之象。

“這些……可都是叔父教給光兒的呀。”攬光彷彿是見到了極其可笑的事情,臉上的盈盈笑意一直消退不了。

牢籠裡的人猝然僵了動作,直愣愣的盯着攬光後面色大變,就如同是看到了修羅夜叉一樣。可是,這光天白日之下,又什麼會有這樣陰祟的東西?站在他面前的,不過就是一個才年約十*的少女而已。

攬光一身光鮮,偏那容貌委實是算不得好看,只能藉着這通身的天家貴氣才勉強的圓和了她這張臉的尋常。

他強壓着自己心中的懼意,將她仔仔細細的看了個通透。但出人意料的是,他雙目一瞪,閃過一點光亮,緊接着猖狂的笑了起來。就好像是被逼到了絕處卻在陡然間鬆弛了下來,他笑得幾乎彎下了腰去,可那雙眼珠子仍是死死咬着攬光不放。

他擡手指着她,“你——根——本——不——是——裴——明——月!”

說着這話時,他中氣十足,彷彿是重新找回了身爲江遠王的氣勢。

——眼前這人……根本不是先帝的一母胞妹、小皇帝的姑姑,根本不是昔日的明月公主裴攬光!

攬光聽後竟連眉毛都沒有動彈一下,擡手捋了一下鬢邊的碎髮,動作輕緩。“叔父又和光兒說笑嗎?”她擡起茶褐色的眸子瞧着,就好像她眼下是在同自己最親近的叔父說着閒話。

江遠王卻是一臉鄙夷不屑,“明月的眉尾有一顆極小的紅痣,你不是!”他篤定了這件事情,故意壓低了聲音,徐徐而道。

此際攬光捋過發,剛好露出了眉尾,但光潔的肌膚上的的確確是什麼印記都沒有。

凝滯了片刻,沒有半點聲響,就在江元王幾乎是肯定了眼前之人絕非當初的明月公主的時候,她又陰沉沉的嗤笑了一聲。

“原來叔父還記得光兒眉梢有顆紅痣啊。”她的聲調低柔婉轉,並無一聲矯情作態,笑意吟吟。不過驀地那道聲音又猶如是瓷器相擊般的清亮,向着江元王咄咄逼來,“那四年前,臨安大道江元王府門口,叔父如何認不出光兒來?”

江元王一愕,踉蹌後退數步,四年前……四年前攔了他下朝的軟轎、在雪中苦求他施以援手的正是真正的明月公主裴攬光!

“你是誰?”他的聲音中現出了幾分顫動,四年前的事情,這人是如何知道的?

難道她真是……明月公主裴攬光?

不對,她不是!那顆紅痣豈是說沒就沒有的?

“我若不是裴攬光,難道真是叔父不屑一顧的潑皮乞丐?”這一刻,攬光眼中才真正的聚攏起令人膽顫的冷意來,清冷的聲調在這陰冷潮溼的獄中也尤其顯得像是催命符。

她這是報舊怨來的!當看見她重新以公主的身份回到皇宮的時候,他就知道她肯定不會忘記報復!

果不其然!

攬光挑起眉,笑着問道:“叔父也會害怕嗎?”

“哈哈……哈哈哈……”江元王此刻心中是說不出的感覺,不知道是怕還是什麼,也只有這笑才能抒發他心中的懼意似的。

“怕?哈哈……本王爲什麼要怕?就算你今日權傾朝野又如何?”

“裴攬光,你奈何不了本王!哈哈哈……”

這獄中原本空蕩,他這笑經過反覆迴盪,顯得更加詭異。是了,縱然他現在身陷牢獄,她也動彈不了他的性命!滿朝的文武上摺子保他的命,如今都在承德門外跪着,她豈敢妄動?

攬光眉眼柔順,搖了搖頭,“光兒哪裡會做要叔父性命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

她眸光一轉,稍稍打量了一圈這四周。

天牢的最深處,森然恐怖是自不必說的,就連着地上積年散落四處的稻草都是溼透了生了碧蘚,蟲鼠亂竄。

“此來,光兒是特意給叔父帶了幾件東西解悶的,叔父年事已高,光兒也不忍看您孤寂終老。”她輕緩的說着,擊了兩掌後立即有三四人提了七八個黑袋來。

開了牢門後,魚貫而入,那幾人將袋子一個個擺放了下來。

江元王后退了幾步,狐疑的打量着那幾只黑漆漆的袋子,又看向晏晏而笑的攬光,只覺得這其中絕不會是好物什。她一心都想要他死,又怎麼會給他帶來什麼好東西?

“有這些陪着叔父,叔父以後定然再不會覺得冷清孤寂了。”

她句句話都說得得體乖巧,可江元王卻覺得裡頭分明是藏着惡毒的用意。他看着她,只惱恨自己四年前心慈手軟沒有叫人去殺了她,也好過今日給這世間留下這麼一大禍害。

攬光瞥了他一眼,頗有些意味深長,淡漠的轉身就走了出去。她微微揚着下巴,瓷白的兩頰現出些許嫣紅,眸中帶着肆意的笑,彷彿是一件期望已久事情,今日終於得償所願了。

“啊!啊……”

天牢深處傳來聲嘶力竭的驚呼,悽慘可怖,不知那人是遇到了什麼驚懼的事情,纔會這樣心神俱裂的嘶吼。

大膺開匯朝三年,春寒料峭,凍殺年少。江元王裴穆自縊於天牢。

攬光剛走出天牢,聽聞後嘴角上翹,似是帶着無盡春意,一霎那,讓這張並不出色的臉也平添了不少的豔光。

“二少爺,二少爺!”

外頭正驕陽初升,攬光眯着眼看去時,已有侍衛上前露刀攔住了那一前一後相繼往前來的人,並大聲威嚇着道:“大膽!明月公主在此你們怎敢衝撞!”

那當先而來的青年長眉似雪,一身碧清色長衫鬆鬆垮垮罩在身上,斯人欣然長立,姿容絕豔,難掩風流韻味。但他偏偏又睡眼惺忪,眸中佈滿猩紅血絲,像是宿醉剛醒。

這樣一個世家公子爲何要到這等守衛森嚴之地來?

攬光稍打量了一眼,那人卻是緊咬着牙,毫不掩飾怒意,像是此刻被攔住這事實在是觸怒了他。

可在這整個大膺,誰人敢遏明月公主的鋒芒?即便幾句閒言碎語,若是落到了她的耳中,都可能招來殺身之禍的,更他何況是這樣明目張膽的衝撞!

那人被侍衛擋得越發惱恨,赤紅着眼,當即揚起手反抽了堵在他面前的侍衛一巴掌,“啪”的一聲清響。一時風儀不顧,他整個人都扒拉在了眼前那侍衛身上,頗有些無賴樣。他或許平日也是張狂怪了,酒後也就越發無法無天了。

“你……你是什麼東西?膽敢……擋住、住本少爺的去路?”他挑着眉提高了聲量,醉酒吐出的字都是含糊不清的,似乎全然不把眼前這陣仗放在眼中。

在場之人當即噤言。

然而,攬光近身的這些侍衛也不是好平白受辱的主,不待他這話說完,就已經是將聊撂倒在地。被打的侍衛人前受了他的辱,鬱怒在心,仗着攬光的身份哪裡可輕饒?他順勢將那年輕公子被反扣在身後,暗中使力,“咔嚓”,像是什麼被折斷了!

年輕公子疼得臉色煞白,頻頻抽着涼氣,腦子中昏聵,不由放開聲破口大罵起來,“你這狗仗人勢的東西!呸!要是落到本少爺爺……啊!”

隨着他而來的那小廝見了這陣仗當即腿軟撲倒在地了,“公主饒命!公主饒命!我家少爺並非有意衝撞……我家少爺……”他看見躺倒在地上的自家少爺捂着自己一條胳膊臉色雪白,早已經慌了心神,說起話來也語無倫次,“咚咚咚”的磕了幾個響頭。

“什麼公主?哪個公主?”那年輕公子吃痛,原本姿容絕豔的臉都擰在了一處,卻偏偏還要在卷着舌頭胡言亂語。

攬光瞥了一眼,神情淡漠收回目光,徑自走向車馬,並未做停歇。

“公主饒命!求公主看在林相爺的面上饒了我家少爺……”那小廝已經嚇得聲淚俱下,哆哆嗦嗦的哭喊着。“少爺……只是被紅綃樓的姑娘灌了酒迷暈了才跑到天牢來的……”

“林相爺林易知?”攬光微側了頭,帶了幾分詫異的喃道。

“是!”小廝忙不迭的點頭,但那年輕人疼得額冒冷汗卻咬牙不吭聲,聽了林易知三個字全無懼意的臉上卻突然變得青白不定,似乎酒意都醒了三分。

攬光思慮片刻,仍是沒有鬆口的上了車馬。等車軸徐徐轉動後,車中才傳來一聲低響,“放了。”

翌日的京都,日光大好,只是積了幾日的春雪,仍沒有半分化開的跡象。

明月宮的地龍將偌大的宮殿都燒得暖烘烘的,攬光居於內殿,一身白中帶緋的薄衫,拆去滿頭琳琅朱釵,勉強顯得清麗。

“公主,洪武殿前的大人沒有一個肯離開。”小太監從外面匆忙跑來,一面查色觀顏,一面小心謹慎的回稟道。

這樣聲勢浩大,不過是因爲那江元王之死。

攬光看着鏡子中的自己驀然笑起,不以爲意的輕哼了一聲,“他們想跪,那就跪着好了。”冰雪未融,殿外地磚冰冷刺骨,跪不了多少時候就必然會寒氣入侵骨頭。

這些世家大族金山銀山供養出來的老米蟲,爲一個死人又能真正撐多久?

攬光忍不住譏笑,繼續輕慢的擡手用篦子去梳着滿頭的青絲。

“姑姑。”一個細弱的聲音忽然從殿門處傳來。

攬光轉過目光去看,來的不過是一個六七歲的小兒,卻是穿了自高無上的明黃色衣裳。他遠遠見攬光的嘴上噙着笑,便沖淡了那眸中猶豫之色,撒開了腿跑了過來,一下子撲入了她的懷中

“姑姑。”他埋着頭,聲音悶悶的喚了一聲。

“衾兒怎麼了?”攬光見了他時,眸中才有些暖意出來,擱下手中之物揉了揉他頭,問道。

裴衾一開始並不肯說話,過了會才低低的說道:“姑姑,他們都說是你殺了江元王。”

——原來,是爲了這事情。

攬光眸中不由暗了幾分,可口中話語卻還是柔軟的,“衾兒相信那些人的話嗎?”

明黃色衣裳的孩童直起了身子,烏黑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她,堅定的搖了搖頭,“衾兒在這世上只相信姑姑。”

攬光聽見了這話,脣角忍不住盪出了笑意來,輕輕將他攬入了懷中。“姑姑沒有殺他,是他自己殺了自己罷了。”她輕喟着說道。

裴衾年紀小,也不十分明白這其中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他只相信攬光,只要她說什麼,他都是堅定不移的相信着。停頓了片刻,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事情一樣,“那寧鄴侯也會相信姑姑的。”

這驀然冒出的一句話卻是叫攬光臉色迅速一變,連着原本那點暖意消失得無影無蹤。還未等她將這句話細細盤問裴衾,不見通傳從殿外又進來了一人。

攬光餘光瞥見那人的衣角,心中沉了幾分,雖然還沒看清那人面目,她就已經是知道那人是誰了。

她的明月宮,誰能來去自如不必通傳?一人是她這唯一的侄子裴衾,另外一人就是他了。

小皇帝扭頭見了來人,立即從攬光懷中掙了出去,一溜煙的跑了過去,顯然也是平素親近慣了的。

那人十分熟練的傾□,單臂抱着裴衾,他一步步逼近攬光,不怒不喜看不出有一點不尋常,但卻自有一番迫人的氣勢在裡頭。

攬光不知不覺中神色都僵硬了起來,她用着自己的手不自覺撐着後面的梳妝檯,笑得有些不自然,故意柔軟的喚道:“侯爺。”

那小皇帝卻全然不知道現在氣氛有異,仍然是歡歡喜喜的環着那男子的脖子,一臉歡喜雀躍:“姑姑!姑姑!你看寧叔叔又給我帶了好玩的東西了。”

但是攬光現在如今哪裡能聽得見這些,她雙眸一動不動的看着眼前男子,好似緊繃的弦緊張到了極點,全副心思都凝注在了上面。

那男子起先也並沒有理會她,倒是頗有些慈愛長輩風儀的逗弄着裴衾。似乎在他眼中這不是大膺的皇帝,而只是他的家中小輩。過了一會後他才道:“衾兒,你先自己出去玩會,寧叔叔要同你姑姑說上幾句話。”

小皇帝裴衾拿着那手中的玩物,看了眼攬光後對他鄭重的點了下頭,歡歡喜喜的出了內殿。

而這殿中的女官侍從也都自覺着魚貫而出,偌大的宮殿,一下子便也就是都安靜了下來,空空蕩蕩,只有他們二人。

攬光亦是呆滯了片刻,她倏然回神,隨即身形微晃的從那軟墊子上挪了下來,神態畢恭畢敬的跪在了那人面前。

她原本睥睨衆人的氣焰也在這的一瞬間偃旗息鼓,繳械投降 。

男子沉眸看着她,上下打量了她數番後好似仍是看不透,俯□湊近了細看。突然,他毫無徵的笑了一聲,舉起手,毫不手軟的扇在了攬光的臉頰上。

“啪”的一聲,極爲響亮,不知是負了多少力氣在裡面。

攬光的頭當即被甩得偏向了旁邊,臉頰上五指紅印當即浮現了出來。她只覺得一陣火辣辣的疼,耳朵中嗡嗡的聲響不斷。

即便如此也只是咬着牙齒,攬光默然承受,低垂着的眉目間有種堅忍之色。這富麗堂皇的宮殿在這一刻變得肅然沉重,她原本擁有的這些、讓她成爲萬衆矚目焦點的身份和權勢都似乎在冷嘲着她。

“侯爺……”攬光的聲音有些打顫,但卻叫人聽不出有半分違抗和不甘的意思在裡頭。

男子抱着臂,眸眼間皆是冷漠,他冷淡且厭惡的開口道:“誰給你這樣大的膽子?”那聲音如寒鐵,沉重的砸向伏在地上之人。“竟敢私自去天牢殺了江元王!”

攬光口中瀰漫着一口血腥氣,她微微抿了抿,強行嚥了下去,“我沒有殺他。”她蹙緊了眉頭,那一記巴掌的力道極大,讓她現在腦子中都有些晃盪發昏。

“沒有?”那男子調轉視線直直的逼着她,語調上揚着問道,這樣明顯的怒氣之下,她縱然害怕,卻也只能一口咬着強硬到底了。

“江元王一正妃一側妃三兒兩女的頭顱是誰命人砍下的?又是誰叫人送去天牢的?”男子噙着嘴冷笑着道,眼底卻是一點溫度都沒有的。

事到如今,就算是拒不承認也沒有多大的意思,攬光反而是坦然的輕聲回道:“不錯,正是我送過去給叔父作伴的。”

那人見她態度轉變極快,怔愣了一下,再開口時候又帶着不遮掩的譏嘲,“果然是夠狠毒的心思。本侯不讓他死,你就送去了這七顆人頭也要將江元王活生生的逼死嗎?”

那漆黑的的布袋中盛放的確就是一顆顆自脖頸被砍斷了的人頭,攬光不禁邪氣笑了一笑,爲了讓這些頭顱能長久的保存,她特地是叫人用生石灰處理了。唯有這樣,纔好長長久久的存放在潮溼的天牢中陪伴着江元王。

攬光吸了一口氣,“侯爺,光兒……”

男子指尖在案几上拂過,不待攬光說完,他眸色一變,登時就發作了出來。手指將那滾燙的酒給帶到了,正巧一股腦的潑在了攬光的肩上。

她面色頓白,倒吸了一口涼氣,卻一再隱忍不知聲。

他忽然低下了身子,伸手捏住了攬光的下巴,在眼前似乎是在仔細端量着她。

“別忘了你身份!”他面無表情的從口中吐出了這幾個字來。

她是人人懼怕、權傾朝野的明月公主,但到了他的面前卻是好像是根本微末得不值一提似的。

——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她的身份是什麼?

攬光心中的苦澀一笑,她的身份是什麼?在外人面前她是傀儡皇帝、誅殺忠良心思毒辣的大長公主。而在他眼中,怕只是個一文不值的棋子。

人人都懼怕她的心狠毒辣,而她卻是懼怕着眼前這樣一個貌似溫良的男子。誰能想到寧鄴侯大膺最清雋儒雅的外姓侯,看似在這朝政的漩渦中最勢微且處處被動的侯爺,纔是這大膺真正的操盤之人呢?

他也不過才三十出頭的年紀,心思卻是真正的深不可測。長衫儒卦,雅人深致,心裡頭卻藏着最可怕的謀略。

等他鬆開手的時候,攬光雪白的臉頰上又多了幾分紅指印子。那人背對着她,似乎是再也不想去看她一眼似的。“聽清楚了沒?”

“是……”她口中哆哆嗦嗦的應了一聲。對他,攬光早在四年前開始就已經學會屈服了,若有違逆,後果不單單是幾個巴掌而已。

在旁人眼中她高高再上,可這一刻,她也不過是被人提線操作的木偶,是被高高掛起的棋子而已!

任誰都不會想到,把持朝政的明月公主也會有這樣卑顏屈膝的時刻。

突然轉過眸子來,看了地上瑟然發抖之人片刻,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頂,如同是對待貓狗,“你乖些、聽話些,就依舊是大膺的大長公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這樣循循善誘的話卻像是冬日裡徹骨的寒風,攬光低聲應着。她顯得無比乖順,對他的話從來都是言聽計從。被滾燙的熱酒透溼的衣裳早已經和皮膚黏在了一起,不出片刻就涼得鑽心,不過這身體上的折磨,她早就受慣了,燙冷都不吭聲。

“這麼多老傢伙在外頭……”他想到了來時看見的場景,又清清淡淡的嗤笑了一聲,“也好,那就叫他們跪上一跪。”

……

攬光自他走後才緩緩的擡起頭,前一刻還柔柔軟軟的目光中卻陡然是溢滿了怨怒。她曲起手指將脣角的一點猩紅血跡都給擦了得乾淨,垂着眸似乎是思量了一番,再擡起頭來,所有神情就全都斂了起來。

“公主……”掩在殿深處簾帳裡頭,走出了一人來。那人身量較一般宮女要稍高挑些,穿了一身粉色的衣裳,滿頭的青絲都披散着,秀美的面容上一雙細長的桃花眼。這一雙眼睛,流光四轉,裡頭像是盈着春意,似笑非笑。分明是宮中女侍的衣裳,但甫一開口卻叫人覺得這聲音如論如何都不像是一個女子發出的聲音。

她轉到攬光面前,仔仔細細的打量着她臉上的傷勢,不無惋惜的砸吧了兩聲,遂即又是搖了搖頭。

攬光餘光瞥了他一眼,竟沒有激起半點搭理她的心思來。

“寧鄴侯的手力也不算重,”他想了想,繼續說道:“若是被漠北的熊瞎子一巴掌拍上去,只怕半個臉都要癟下去,那些白花花的腦子都要流個滿頭滿腦都是!”

他說得十分入神,臉上的表情都生動了起來,愉悅的笑了幾聲。原本還稍有些柔軟的聲調,現如今都低醇了起來。

這根本不是女子的聲音!

攬光低着頭,正從地上撐起自己身子,聽了這話猛然停了停,斜斜的看了他一眼,“你若是再不知收斂,本宮就叫你去做太監!”她沒有一絲玩笑的表情,將話說得平淡得毫無起伏,但卻能叫人心中發寒。

那裝着女裝的少年卻一點都沒有露出怯意,他眨了眨眼睛,無辜着道:“公主,詹春說錯話了?”他一介男兒身,卻不知爲何會着了女裝在明月宮的。

攬光收回目光,根本懶得理他,不發一語,她後背被那地方被那滾燙的酒水燙傷了,也全然沒有去擦一擦藥膏的念頭,只是隨意的抓了一把矮榻上的外衣披在了身上。

“公主!”

殿外,有聲音清亮的女官傳告道,“刑部侍郎崔道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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