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270.鯉城過往
蕭越談起袁家的小女,那不是心血來潮。
主要是袁家孤女的身世常讓他想起香兒,香兒如今與南衡是心有靈犀,兩情相悅,就等着時機一到大婚。
袁家孤女的經歷反而更坎坷,香兒再怎麼說,也有父母疼愛,袁家小女倒是親屬不愛。
蕭越嘆息,每次一見到袁家小女,他都盡力幫她一把,小女孩心氣高,不願接受他人的憐憫施捨,他多半是請她做點零工,然後再贈衣物等等。
紀韶元一聽,起了興趣,“她爹孃待她怎樣?”
“以前我以爲是她爹孃早逝,然而仔細一查才知道,她爹孃因種種原因,彼此再度有了新的家庭,沒有人願意撫養她。”
蕭越談起此事時,心情無不沉重。
像這種不負責任的爹孃,總讓他想起博克善。
博克善同樣不喜歡他,他的母親,呵,可憐女子,不提也罷。
紀韶元擰緊眉頭,“小姑娘也忒倒黴,咋攤上這種不負責任的爹孃了?”
爲人父母者,並非所有人都是慈愛溫柔的,也有的父母,心腸冷硬,對子女毫無一絲一點的憐憫。
袁家小女的經歷也是如此。
“正因如此,我常讓老侯去看看他,二人也算是老熟人,話說得開。”
蕭越明白,像他這類高高在上的人跟袁家小女去溝通,袁家小女打心眼裡有隔閡與陌生,不太可能實情相告,還不如派侯管家去交流,反而二人地位平等,聊得來。
紀韶元頷首,“老侯也是小孩子比較容易相信的長者長相,袁家姑娘去和他說話,的確很方便。”
說了這麼久,紀韶元都不知道對方姓甚名誰。
於是問蕭越,“這孩子有名字嗎?”
“未曾。”蕭越說到這裡怒氣更大了,“說是女娃不用取名,只叫她大丫。”
女娃又如何?就不配堂堂正正擁有姓名嗎?
紀韶元也跟着火大了,“女娃又如何?一樣能頂五個男人。”
她偏不信女子不如男的荒謬說法,生而爲女她很高興,她不自卑,也不自傲,她有着自己的快樂與煩憂,也能做許多許多事情,這遠不是男人可以想象的。
女子有女子的細膩真摯,也比別人認爲的更爲堅強隱忍,男人憑什麼三言兩語便把女子的一切抹煞了?
“那小姑娘,等我開了學堂,便讓她去讀書。讀書明理,識字認字,使她擁有非同一般的勇氣與信心,去迎接一切狂風暴雨。”
紀韶元笑了笑。
本來開學堂也就一個念頭,不過聽說了袁家小女的經歷,她覺得,開辦學堂,利國利民。
——尤其是那些一出生便被剝奪了所有應得的權利的女子,比男子更需要讀書認字。
紀韶元想到這裡,拳頭緊握。
蕭越提議,“學堂一應章程你我一塊商量着,入學條件是主要服務那些家境貧寒念不起書的娃,特別是女娃,男娃和女娃分開唸書反而更好,現階段男女接觸,容易引來流言蜚語。”
侃侃而談,有理有據,紀韶元深以爲然,“有錢人家的孩子不愁有書讀,但對囊中羞澀的孩子而言,那相當於是青雲梯了,我願意成爲他們的引路人。”
從未有一刻,紀韶元內心中的信念如此強烈。
若說重生一世是爲了報仇與報恩,那她就要在此基礎上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對的,她比世上大多數人幸運,擁有一對真心疼愛她的父母與真心相待的丈夫,可放眼大興,乃至南齊西夏等等地方,是否有這麼多女子與她一般幸運呢?
這個答案毋寧質疑,那是不可能的。
她不是青天大老爺也不是觀世音菩薩,沒有那麼大的慈悲心腸,但她也樂意做點事幫忙,算是盡心盡力吧。
蕭越眉眼含笑,“元兒果真是聰慧善良,此恩此德,我替那些孩子們謝過公主了。”
公事公辦,該有的禮不能少。
紀韶元見狀,戲謔道:“你謝我,那你準備要怎麼報答我?”
“殷勤侍君,不敢不從。”
蕭越回答。
“……”紀韶元鬱卒,她是自己給自己挖坑跳呀。
紫嫣碧月對這一幕喜聞樂見,來了北境,若公主殿下與駙馬鬧彆扭,那事情還挺難辦的。
……
蕭越陪紀韶元用完飯後,接着一道去書房暢談鯉城及附近城池的情況。
“據我這些年的調查,鯉城百姓多有溺嬰之舉,尤其是女嬰。”
蕭越心情沉重地把一本賬冊放到紀韶元的面前。紀韶元一翻,發現鯉城每年稅收收入是大興倒數,溺嬰數也是大興居高不下的前幾名。
面對如此情況,紀韶元嚴肅表示:“民間溺嬰不斷,歸根到底,就是窮。朝廷指定的律令稅收太過嚴苛,鯉城百姓交不起,唯有殘忍地選擇了溺嬰。女嬰屢次被殺,其實也是民間男多女少,進而拉大了貧富差距,高昂的嫁妝彩禮,他們養不起,也要不起。”
平京是皇城腳底下尚且免不了溺嬰之風,何況是鯉城這類邊陲城池。
別看鯉城看上去民風彪悍,規矩不嚴,應該不會有太嚴重的重男輕女行爲,可實際上,鯉城發展不起,頻頻發生戰爭,朝廷稅收絕非百姓承擔得起的負擔,無奈之下,溺嬰便成爲百姓逃稅躲稅的舉措了。
女嬰頻頻被溺殺,固然有根深蒂固的男尊女卑思想在作祟,可認真探討,還是鯉城百姓太窮了。
窮山惡水,吃飯成爲了老大難問題。
“這些年雖說有我的插手,鯉城百姓的日子好過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些。鯉城資源匱乏,又戰爭連綿,若非靠近北境部落,鯉城也不可能被朝廷管轄的。”
也是鯉城的經歷,進而促就了蕭越產生了挫敗的心情。
紀韶元聽到這裡,不以爲然,“窮山惡水,也不可能什麼都沒有。要知道,鯉城起初別說是茅草屋了,就連可走的路也沒有多少。沒有你,就沒有鯉城的今天。辦法是人想出來的,單憑一時半會的施捨同情完全不能棒得了他們。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這一切,得看鯉城百姓的努力了。”
“有些事情,也不是努力便能成功的。”
蕭越意有所指,“我花費了諸多心血,盡心盡力說服他們跟着我走,然後一步一步清除了陋風舊俗。但這只是第一步。”
身爲朝廷命官,爲民請命是他們的職責,他自從來了鯉城後,夙興夜寐,兢兢業業,調查鯉城、探訪民情、對症下藥,他都做了,鯉城近些年的情況,他也想辦法去解決了。
不過成效如何,有目共睹。
紀韶元坦然一笑,“努力未必成功,不努力卻是自尋死路。不試試怎麼會知道成敗好壞?做事辦事,有時候未必要求得結果出來,只是一個過程,或作爲經驗參考,那也是我們的意義所在。”
鯉城問題再棘手,反正絕對不會比統一天下更難了。
再者,鯉城相當於是蕭越的地盤了,他想做什麼,老百姓莫非還能不從嗎?
蕭越聞言,良久後才苦笑一聲,“是啊,問心無愧,但求努力。我努力了就怕他們仍舊是老樣子,那我這個大將軍,豈非毫無作用?”
他是自責自己幫不了鯉城百姓吧。
紀韶元拍了拍蕭越的肩膀,眸光溫和,“夫妻齊心,其利斷金。鯉城問題的確多,也難搞,這些我們可以慢慢來。當務之急是楚嵐那批餘孽,得挑時候一個兩個解決了。”
攘外必先安內,楚嵐那批人不解決了,鯉城的發展談何容易?
“是,我已掌握了楚嵐的最新消息,他們預備在三天後傍晚偷襲鯉城,準備給我們來一個下馬威。”
楚嵐準備截殺蕭越,蕭越也預備着將楚嵐餘孽一網打盡。
紀韶元挑了挑眉,“三天後的傍晚?這麼快?”
車馬勞頓,一路奔波,紀韶元蕭越一行人預估鯉城的位置坐不熱,乾脆當頭一棒,被敵軍騷擾攻城了。
蕭越這時候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是廖長鳳告訴楚嵐鯉城兵馬空虛,守防不足三千人,一旦奪取鯉城,務必給大興造成士氣上的打擊。”
鯉城再窮,也是大興的城池,更別提鯉城的象徵意義了。
紀韶元頓悟,“既然是廖長鳳提議的,楚嵐自是信以爲真了。”
之前蕭越派廖長鳳埋伏楚嵐身邊,應該說,目前取得了一點效果。
楚嵐自負自傲,對蕭越是十二萬分警惕,偏又認爲蕭越不如他,廖長鳳利用他的這個心理,成功獲得了楚嵐公子的信任。
廖長鳳自爆自己之前曾爲君然做事,先前君然待她不薄,偏偏蕭越紀韶元狠心,對付君然,進而君然橫死。
他們有共同的敵人她還曾經留在蕭越身邊一段時間,對他十分了解。於是,廖長鳳這個眼線頂着最熟悉蕭越的頭銜,混入了楚嵐的心腹區。
紀韶元深有感慨,“廖長鳳變了。”
一無所有後的廖長鳳,比之前盛氣凌人的廖五小姐更可愛。
蕭越望着紀韶元,“我準備來一個甕中捉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