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痛在誰心

(第七十一章)

“喂, 你知道軍中將士是如何議論你的麼?”蕭長史走上城樓,看薄媚面色凝重,想着法子哄她一笑, “都誇你有膽識, 有謀略, 巾幗不讓鬚眉。”

薄媚果然笑了, 卻是苦笑:“長史當我沒長耳朵嗎?他們明明對我一女子掌兵權頗有微詞, 議論紛紛,說我是癡心妄想想要與珏兒爭奪大權,甚至有言我雄心勃勃籌備此戰, 就是計劃好了以軍功換儲君之位。說女子謀權,有違天道。”

“嗨……你在意這些做什麼?他們芸芸衆生, 無知無畏, 那都是有心人編造謠言, 他們受了蠱惑人云亦云罷了。無非是嫉妒你一個女子竟比他們做得好很多很多。其實他們嘴上刻薄,哪一個心裡不是對你欽佩讚歎?口是心非, 世人劣性。”

“爲何大兵壓境,千鈞之際,他們還有閒心猜想這些子虛烏有的卑微算計,不能看到眼下的危急存亡?國若亡了,還談何爭權奪利?若不服我, 我可以不掛帥。但是放眼朝中……長史, 你明白嗎, 我無人可託付, 淳于將軍的狀況, 也實在無法上陣,可除了他誰堪大任?我再無人可託付, 這是我薄家的江山,我、我不放心……”

“我明白我明白——”蕭長史連連點頭,猶豫一下,擡手握了握她的肩膀,只爲給她一個踏實可靠的支持,“公主,不,將軍,我蕭長史從來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你想要做的事情,儘管去做好了,管他們怎麼說怎麼看,是世人目光短淺,不是我們哪裡做錯,何必強求人人都能理解?女子如何,男子如何?要我說,便真是女子登臨帝位,也沒什麼不可,只要她有能力,便有資格,便勝過那些齷齪的男人百倍千倍!將軍,你做什麼,只管去做,蕭長史一生追隨。我相信,天道在看,千秋萬代,歷史自會給你一個公道。”

他此時信誓旦旦,卻不知歷史並非由他書寫,也不是必然事事公道。待歷史寫定那刻,真相也便塵封入土。然這一刻裡,薄媚還是很感激他的慷慨激昂,堅定她搖搖欲墜的信念。

“我要怎樣感謝你的理解,長史……”薄媚微笑道,“但是,休要再提這等大逆不道的言論。太子是我的同胞兄弟,我絕不會登臨高位,此戰後,只盼能點醒父皇,點醒朝臣。再多的,我做不來……”因爲她記憶殘破,無論如何,做不到一生縝密周全,不能再參政了。更何況,封蒙倒了,心頭血藥源將要斷了。便是藥源不斷,按照公子桀身邊那金衣盲眼男子的說法,心頭血並非良藥,再用下去,總有一天會徹底癡傻……

不敢想,不去想。只想待風停雨住後,再慢慢變得癡傻,慢慢記憶渺茫,也算得了無牽掛。這一次,怕是要耗盡她所有的力氣了。

這些年來,經歷了太多風霜雨雪,看慣世態炎涼,算來才二十二歲,多少人鮮活的人生,纔剛剛開始。她卻感覺心力交瘁,飽經滄桑。彷彿人老了,心累了,什麼都變淡了。便是二十年來視爲生命至爲重要的點滴記憶,突然也覺得,其實淡了忘了遺失了也沒什麼可惜,總不過是已逝去的回不去,記不記得,又如何呢?什麼愛恨,銘心刻骨,回頭看時,不過如此。

只怕那時,父母親傷心。只怕此一件。卻也無力。

……

接下來歇戰的幾天裡,聽蕭長史說,東戈與常棣同時與東夷開戰了。東夷必定是看到北狄南下,坐不住了,也急着跨過常棣這道屏障來分一杯羹。蠻族都是如此的,野性未泯,渴欲叢生。他們不去考慮後顧之憂的,只爲博弈掠奪,總之敗也不過退回原本的蠻荒之地,損失不大。文明國家就不同了,要考慮格局、地位,許多許多,做什麼,都須三思。

這次東戈與常棣,就是在三思之後,才決定一致抗敵的。因他們二國南北接壤,幾十年貌合神離,互相牽制對抗。所以此番結盟,各自是做出很大讓步的。

本來他們聯手抗敵,也算保護樂邑東面不必受東夷騷擾。然這一場好端端的聯盟,未能持續多久,到慕廣韻流亡至東戈的那一天作廢。也不知是東戈奸滑,還是慕廣韻陰損,東戈本就不弱,再有白歌精兵加持,抵禦東夷進犯,兩方合軍,只保護東戈國境,逼得東夷全力去對付常棣。然後東戈袖手旁觀。常棣陷入無望境地,孤軍奮戰,節節敗退,連連失地。

至三月底,曾經拒不出兵的常棣使臣灰溜溜來求天子庇護。然樂邑自己仍是水深火熱,無力援助。薄媚隱隱感覺,事態不妙。東夷若破常棣,樂邑將同時面臨北、東兩方夾擊。

然而明白歸明白,卻已無法力挽狂瀾。四月,東夷踏平常棣,大舉進軍樂邑東境。

聽聞此消息,駐紮瑬山北地戈壁的大軍炸開了鍋,頓時軍心渙散。薄媚也有些慌了,樂邑三十三萬雜軍對抗北狄墨頤四十萬聯軍本就萬分吃力,如今東邊又來了二十萬惡狼……

不得不分了一部分人馬趕赴東面,卻實在是沒有半分把握。如此分流兵力,恐怕只是去送死,阻不了多時。她面上不動聲色,其實心底已經翻江倒海。她想,難道真的是天要亡薄野?這下……如何是好?

跑去問淳于尊該怎麼辦,可淳于尊自從衣久久死後,除了那封“遺筆”忠言,再未吐露過隻字片語。他行屍走肉般,每日失魂落魄地活着,彷彿衣久久一走,帶走了他全部的力氣,和全部的靈魂。

這一次照例,薄媚蹲在他輪椅旁,將前線消息一一講給他聽。她問他,我是不是做錯了。他閉目不語,自始至終。直到薄媚無望起身時,他方纔伸手拉住她。他看了她許久,目光有些涼,又有些炙熱。他執筆寫道——

你已經盡力了。放棄吧,趁如今,全身而退。

“我不要盡力。”薄媚搖頭,“我要樂邑完好。”

——興亡有時,強求不得。

“我……”薄媚語塞,垂頭,“我不信。”其實不是不信,是不敢想象。

淳于尊嘆息——你可願冒險?

“無論怎樣,能救樂邑,我都願意。”薄媚堅定點頭。

——你可看出,眼下格局,全在一人掌控?他在逼你。

“誰?”

淳于尊深深看她良久,表情有些陰鬱——慕廣韻,他對你到底何種感情?

“我……不知。”的確不知。愛嗎?絕非。恨嗎?不似。她看不透他,冷漠下的炙烈,無慾下的野心,淡然下的執着,究竟哪一個是他,或者他究竟是怎一副模樣?她看不透。照淳于尊說來,眼下困境,恐怕……是慕廣韻爲她設下的一場局。目的何在呢?

如果是真的,不敢想象。他的城府,未免太深。

守城四十八日,說實話,已是樂邑的極限。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薄野王朝已然敗絮其中。兩個月的強軍,也不能徹底翻轉局勢。第二日清晨,北狄偷襲山北軍營。連日交戰,加之東夷之事造成軍心動搖,大軍出師不利,且戰且退,眼看就要退到山北固城下。

薄媚留守城中。此城便是寒冬三月趕工建起的堅固鐵城,四面鋼鐵外牆,又四面百丈內牆,牢牢把守北地通往樂邑的山谷北口,命名“固城”。原是想據城立穩根基,再做反攻打算,最好能收回部分墨頤失地,將北狄驅逐出境。

眼下看來,是不可能了。

當夜軍中起了譁變,不知誰人教唆,將士們紛紛質問主帥薄媚當初既然借兵,爲何要向弱國借兵,而不向強國借兵,害現在組了這樣一羣烏合之衆,敵不過北狄墨頤強軍,白白犧牲大家性命。其實說這話的人,自己又何嘗不是烏合之衆中的一員。只不過人心卑賤,遇事總要撇清責任,埋怨他人罷了,而薄媚不幸成了衆矢之的。

薄媚說大國狼子野心,用不得。衆人嗤之以鼻,說她荒唐,說她杯弓蛇影,說她鼠目寸光,說她爲獨攬大權算盡機關,不惜以亡國爲代價。薄媚沒再說什麼,只下令,臨戰擾亂軍心者,斬首示衆。對於不能理解她的人,多說無益。也着實沒時間解釋。

太子太傅陽正甫隨行監軍,督糧草。見軍中躁動,跳出來以老臣之姿維持秩序,對大家說的確是大國不肯出兵,各自心懷鬼胎。好半天才壓下去衆怒,他卻又換了一張冷臉來問薄媚,說,蒼慕雖稱國喪,然慕廣韻流亡在外,手握重兵,公主既然與慕廣韻夫妻一場,何不向他借兵?陽正甫言辭咄咄,又說,臣知公主與慕長公子多年不和,然此危機時刻,公主應分的清緩急輕重,不要因爲私人恩怨,讓整個天下爲之陪葬啊!

此言一出,萬衆呼應,紛紛要求薄媚嚮慕廣韻求援。說得那樣輕鬆,就好像只要她求援,他就一定會來似的。他們大約在想,她啊,只需稍稍使些手段,必能將那個男人玩弄於股掌。實則不然。他們高估了她,也低估了慕廣韻。慕廣韻也許會出兵,但,絕不會白白出兵。他的條件,只怕她承受不起。

這陽正甫雖無心誤國,卻也是老奸巨猾。大言不慚,買得一手好人心。

“夠了。”薄媚不欲再聽下去,厲聲喝止衆人,“樂邑再不堪,也是錚錚鐵骨,沒有跪地求人的道理!眼下我們守城,局勢尚處有利。只要萬衆一心,全力以赴,以少勝多反敗爲勝也不無可能。再有妖言惑衆者,殺無赦!明日,本將親率主力,出城迎戰!”

爲鼓舞軍心,薄媚第一次親上戰場。她從未見過如此真實的修羅戰場,眨眼之間,馬蹄之下便新增無數頭顱熱血,吶喊廝殺,腥風血雨,屍橫遍野,流血漂櫓。然,踏着這新鮮的屍山血海,戰爭依舊無休無止,仍有人在無情殺戮。說不出的瘋狂殘酷。

穿上冰冷戰甲的那一刻,她已告訴自己不要害怕。戰甲之所以沉重,因它揹負一個王朝的興亡,她需挺直了脊樑背負。然當手握長劍穿行陣中,還是止不住地……顫抖。她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別人的死亡。她深知自己的優柔,平生不敢殺人。然這是戰場,不是軍營。排兵佈陣時,她可以假裝運籌帷幄,假裝鎮定自若。可是上了戰場,面對這近在咫尺的真實廝殺時,她懦了。

延俊貼身保護她,替她斬殺每一個近身的敵軍。有鮮血濺在臉上。她身體漸漸冰冷,頭腦漸漸發熱。她明白,不能成爲大軍的累贅,她是來鼓舞軍心的,不是來拖後腿的。她是表率。一聲嘶喊,她揮劍上前……

“將士們,犯我薄野者,盡殺之!”

“殺,殺,殺——”

……

一場惡戰下來,三天三夜,終於將敵軍逼退五里。空出一片戈壁,得以部署駐軍,緩衝進攻。

戰場上,薄媚本是衝着敵方主將去的,但由於缺乏實戰經驗,不懂攻防兼備,行至半路,自己便已陷入混戰。她不知幾人死於自己劍下,也不知自己身中幾劍。總之渾身處處都痛。到了最後,頭腦昏沉,幾乎要喪失思考能力,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憑着什麼樣的意志在堅持,堅持揮劍,堅持不落馬。大概是本能吧。總之最後退兵時,她失去了意識。

回到城中,一頭栽地,延俊等人方纔發覺她腰間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幾乎要把她本就纖細的腰身一刀斬斷。鮮血汩汩,洶涌不止。她昏睡七日,高燒不退。

七日後薄媚醒時,已是兵臨城下。原來七日裡,東夷大破樂邑東部防線,天子拿不定主意先應對哪方,調了固城五萬人馬東去抗敵。兵力分散,軍中失了主宰,頓時方寸大亂。剛剛收復的五里空地,再一次丟失。淳于尊親自上陣督戰,方纔守得固城三日不破。然已是強弩之末。

四方大亂,人心惶惶。薄媚醒時,正聽到城外箭破蒼穹,擊鼓鳴戰。她立時披衣起身,徑直便往外衝。延俊、蕭長史攔她不住,只得跟去。

天寒地凍,她高燒未退,鑽進冰冷盔甲中,迎風上了城樓。鐵索連環,戰火不熄。敵人在城下叫罵攀爬,我方士兵在城上萬箭齊發。兩方均是死傷無數,滿目瘡痍。然敵方另有一隊士兵在後方用木材搭建臨時階梯,一旦搭成,入城破門不在話下。

“火箭!”薄媚急急吩咐,“快換火箭,燒掉他們的階梯。延俊,帶人去糧倉,運糧油過來,全部,快!”

“是。”

見將士們手忙腳亂,惶惶不安,守軍濺顯頹勢,沒個主心骨,薄媚提了嗓門號召:“將士們!此城固若金湯,沒那麼容易被攻破。大家打起精神,一待時機到了,隨我出城將他們殺個乾淨!我們,與城共存亡!”

一半豪氣未散的士兵頓時挺起胸膛,另一半則無論如何都萎靡不振了。

糧油澆頭潑下,攀牆敵軍紛紛墜落。火箭飛射,點燃了在建的階梯,將成捆成捆的稻草投出城外,浸漬過糧油,再射火箭點燃。頃刻之間,城下烈火熊熊,炙烈如煉獄深淵。

她看到敵軍之中,胡服虯髯的北狄汗王,看她的目光,漸漸由輕蔑,變了味道。不知那是何種意味,他如一頭嗜血的狼。而她是獵物。應該說,在他眼裡,她之前連獵物都不配當。現在配了。

如此對峙了近五個時辰,從白天到黑夜。火快燃盡了,薄媚道:“我們出城,迎這……最後一戰。”到了眼下,勝算不大了。唯有孤注一擲,拼死一搏了。

無人應聲。薄媚回頭看時,衆人皆是一臉惶惶。“公主,我們……撤退吧。退回關中,再做打算。來日方長。”

“棄城?”薄媚冷笑,“瑬山是我們最後的防線了,失了屏障,便是潰敗……要退,你們儘可以退,退了也好,免去無謂的死傷。願意留下者,出列。”衆人皆看陽正甫眼色,唯蕭長史、延俊、在守之介子崖毅然出列。

陽正甫憤憤道:“若是早求助慕廣韻,怕也不會到今天這地步!”

“是啊是啊——”

“好一個馬後炮!”蕭長史冷笑。薄媚笑不出。

“歲黓公主,是麼?”城下傳來渾厚帶笑的嗓音,帶着塞外口音,聽不出他尾音的上挑是輕蔑還是輕佻。馬蹄緩緩靠近,是北狄汗王莫邪阿。

“是我。”

“歲黓公主烈性剛毅,本王甚爲欣賞。可否出城一會?”

見薄媚有所顧慮,他笑將兵器扔掉,命隨行退回軍中,孤身一騎來到城下:“別怕,本王與你談和。”

薄媚考慮一下,點頭道“好”。下樓之前,密令蕭長史,道,立即去求慕廣韻出兵,先解燃眉之急,日後再做打算。蕭長史大驚失色。

因對方孤身而來,她也不便帶人馬。出城之時,吩咐士兵在她身後立即關上城門,勿留敵人可乘之機。兩人對面立馬,相距咫尺。莫邪阿笑說:“本王欽佩公主是女中豪傑,與你交個實話。我北狄遊牧爲生,其實不需要多大的領地,只要牧草充足即可。若不是連年嚴寒,本王也不屑南下,管你們的爾虞我詐。”

“汗王請直言,眼下你想怎樣?”

“兩個選擇。”莫邪阿豎起兩根手指,瞥了眼遠在身後的北狄、墨頤大軍,確定他們聽不到這邊對話,笑說,“反正,本王只要這瑬山以北,樂邑給我也可,墨頤給我也可。本王給你兩個選擇——一則繼續對決,看阻不阻得了我聯盟強軍,若阻不了,本王上戰場有個原則,戰勝必斬敵將,那麼公主,對不起了,本王會親手送你芳魂玉隕,同時,北狄還將助墨頤國君一路南下,奪取天下;二則投降,連人帶城,一同降了本王,本王最喜歡剛烈可敬的女子,今日一見又深覺公主國色天香,南人北人的優點,統統匯於一身,真是難能可貴。你若肯跟了本王,本王立即倒戈,助樂邑剿滅墨頤叛賊,從此瑬山劃界,與樂邑相安無事。”

“哼,癡心妄想!”薄媚冷笑,“你當我樂邑,會怕你區區蠻族?我歲黓公主,當與你一戰到底。”一邊說着,一邊勒馬迴轉,朗聲道,“將士聽令,開城,迎敵!今日與敵殊死較量,若想攻破固城,踏着本公主的屍體過去!”

城門未開,莫邪阿卻在她身後用更大的聲音道:“固城將士聽着!回去告訴你們天子,歲黓公主本王要了!只要公主與北狄和親,本王絕不侵犯樂邑,並且,饒你們一城人的性命!怎麼樣,這個門,還要不要開?”

城門剛剛啓開的縫隙立即閉上,然後再無動靜。薄媚感到詫異,又無比寒心,擡頭望向城上,蕭長史、延俊等她的親隨,已被兵士牢牢控制,守門令陸辛悲痛望她,目光閃躲地道:“對不起,公主殿下……一城人的性命,乃至樂邑的命運,全在您手中了,請您……顧全大局,委曲求全!”

薄媚說不出話來,只覺胸口哽得厲害,失望絕望,心寒無望。莫邪阿已縱馬上前,在她身邊嘲笑地道:“瞧瞧,這就是你的子民。”

薄媚垂眸,忍下眼中委屈的淚水,看到他遞來手掌,愣了一愣,遞手過去:“我答應你。你要信守承諾。”

“自然。”莫邪阿笑着將她拉到自己馬背上,讓她側身坐着,擁在懷裡。勒馬回軍。

“將軍身上當真沒帶兵器?”薄媚問。

“當然。你們南人不是說,大丈夫光明磊落?”

“可是我帶了。”薄媚猛地自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抵在他喉間,寒光凜凜。後方北狄大軍見狀,紛紛追擊上來,已有人彎弓欲射。薄媚奪了莫邪阿手裡繮繩,挾持着他飛速回城,一路高喊:“快!快開城門——”

她以爲這是轉機,挾持北狄汗王進了城,便是最大的轉機。然而……城門始終未開。直到她奔赴門下,下馬拍打,拼命拍打,仍無人敢開門。

“這就是你的子民?膽小如鼠!”莫邪阿仍在嘲笑,薄媚忍無可忍,劃破了他的頸項——

然後有利箭飛羽,“嗖嗖”破風而來。肩上一痛,手上又一痛……至少有三支冷箭,同時刺入她的身體。她本就身負重傷,高燒未退。此刻又中箭流血,即刻失了力氣,幾乎要轟然倒塌。

莫邪阿接住了她,似乎還吩咐手下不許射箭……

再然後,耳畔好像傳來金戈鐵馬,浴血廝殺……很亂很亂,很吵很吵,彷彿有千軍萬馬從天邊壓來。但她已無心理會,她想自己這回真是要死了,但是爲什麼……身體的痛再劇烈,也痛不過心裡?心裡有個無底大洞,走風漏氣,讓她無法呼吸。她想哭,哭不出。很壓抑。

不知過了多久,身體陷入一片融融溫暖,那溫暖讓人眷戀……她本能地伸手攀住那暖源,緊緊攀住,虛弱地說:“開門、開門啊……是我……”

一陣顛簸。她聽到耳邊有人嘆息:“爲什麼總是喜歡用真心,換別人的辜負?”

她辨別了許久,如在夢裡尋音。終於想起這聲音屬於誰,勉力睜開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一雙深沉的眸,猶不相信:“……慕廣韻?”

“是我。”

“你來……做什麼?”

慕廣韻失笑:“這麼怕我?”又道,“我一直在等你,爲什麼不來?”

“慕廣韻……”薄媚已神識昏沉,卻爲何……心下一動,“別、別傷害我的家國,它已經不住一點點風波……”

慕廣韻沉默良久,只抱着她一路狂奔。孟寒非領十萬兵馬追擊北狄汗王,留了十餘名隨從。慕廣韻只狠狠踹了那鋼鐵重門一腳,便立即有人從裡開門,笑臉相迎。慕廣韻看都不看陸辛一眼,抱着薄媚徑直往帥府跑。對於這滿城之人,只有鄙夷。

“薄媚,現在,你是否求我幫你?”

薄媚昏沉中仍不失謹慎,蒼白的脣咬了一陣,方道:“若求如何?若不求如何?”

“若求,我便幫你一戰到底。若不求……”垂眸見她已失去意識,慕廣韻又頓了一頓,方纔繼續說完,“若不求,我帶你走。”

97.虛驚一場87.順利收稅76.離情別鶴78.神秘刑官97.虛驚一場96.春日宴亂12.自在飛花87.順利收稅22.他的封邑6.一日夫妻71.痛在誰心91.血與溫存32.望穿秋水110.風雨欲來70.宣帝中興96.春日宴亂115.笑問客何來23.左右夫人71.痛在誰心108.拱手相讓(修)44.亡國之戀27.風雲突變10.險惡人心86.七月初七35.美人萬金68.爾虞我詐116.相思了無益3.新婚小別53.死而復生44.亡國之戀107.凱旋而歸(修)23.左右夫人71.痛在誰心91.血與溫存46.故夢斷魂109.幕後陰謀118.相愛兩相殺116.相思了無益59.一路見聞23.左右夫人51.有點絮叨1.之子于歸19.海市蜃樓46.故夢斷魂39.一觸即發118.相愛兩相殺14.受寵若驚20.一二三人56.抵達流火38.又重逢了115.笑問客何來28.前塵恩怨59.一路見聞75.恩愛情濃48.好聚好散83.恍然大悟81.四國會盟110.風雨欲來19.海市蜃樓3.新婚小別60.重逢悲喜74.耳鬢廝磨66.千里借兵117.問君何時歸71.痛在誰心122.大結局上65.去留肝膽61.朝野危機105.戰死沙場(修)3.新婚小別63.探訪軍營90.帝王心事113.何必嘆流年27.風雲突變88.無男主章100.遠嫁他鄉56.抵達流火119.暗渡陳倉計69.心猿意馬111.夙白之言1.之子于歸17.脣亡齒寒113.何必嘆流年8.夜奔未遂35.美人萬金112.毀滅於斯49.滴水不漏84.望穿秋水112.毀滅於斯30.篡改記憶15.琴瑟在御85.一牆兩隔93.千紅一枯56.抵達流火50.黃金鬼魅82.夙白籌碼12.自在飛花120.幾人入情癡26.上行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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