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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qo;薛小兄,老夫這次是要前往京都受審,這個你想必不會意外!&rdqo;王世貞開門見山道。
薛破夜凝視着他那張頗有些蒼白的臉龐,雖然那雙眼睛很是閃亮,透射着幾分睿智,但是整個人看起來比初次見到似乎蒼老了不少,顯得很疲憊。
薛破夜淡淡一笑,沒有說話。
王世貞仰視着天空,片刻之後,才輕聲道:&ldqo;雖然說這次是前去京都受審,但是結果已定,不管我是否有罪,這杭州知府的座位卻是丟了。&rdqo;
薛破夜&ldqo;哦&rdqo;了一聲。
&ldqo;其實這也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怨不得天怨不得地,就連譚御史也怪不上,究其原因,無非是這個位置太重要,杭州知府,掌管着杭州的稅收銀錢,而作爲大楚最發達的南部州郡,窺視的人太多了!&rdqo;王世貞說的很感慨,也很直白。
&ldqo;大人的意思是說,你這次受審根本原因不是什麼貪贓枉法激怒民心,而是因爲有人已經不想讓你在杭州知府的位子上坐下去?&rdqo;薛破夜摸着鼻子緩緩問道。
王世貞淡淡一笑,道:&ldqo;孺子可教,一點即通。&rdqo;頓了頓,繼續道:&ldqo;你心裡應該清楚,蕭莫庭辰隱先生與我是生死之交,我豈會忍心編造罪名將他下獄,只是上命難違&hllp;&hllp;嘿嘿,薛小兄,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rdqo;
薛破夜若有所思,這一點他早就有所懷疑,猜想過是老譚在幕後強逼王世貞所爲,王世貞迫於無奈纔會領命,蕭莫庭入獄後,老譚立刻將責任安在王世貞的頭上,其後更有蕭素貞的爲父請願,正中了老譚下懷,順勢導演了千字言聯名上書這場戲,所有事情行來,老譚一直深居幕後,暗自操控。
但是薛破夜卻有些不明白,王世貞爲何向自己說出這些話,他這樣的人物,應該是精明的很,這些話在常理下,自然不會對一個普通的後生提起。
&ldqo;你不用奇怪我爲何向你談起這些話!&rdqo;王世貞鑑貌觀色,已經看出薛破夜的心思,輕聲道:&ldqo;一個老人,肚子裡憋的話太多,總要吐出幾句。&rdqo;
&ldqo;草民在聽!&rdqo;薛破夜微笑道。
王世貞凝視着薛破夜,片刻才道:&ldqo;薛小兄,你和譚大人不一樣!&rdqo;
&ldqo;王大人這話錯了!&rdqo;薛破夜微笑道:&ldqo;草民如今拜在譚大人的門下,尊其爲師,他是草民的榜樣,草民會漸漸和他一樣。&rdqo;
王世貞淡淡一笑,搖了搖頭,嘆道:&ldqo;薛小兄,官場的事情,如果你不親自體會,是無法感受那種危機。&rdqo;
薛破夜對這話倒是贊同,官場是人心最爲險詐之處,雖然時常聽說官場的爾虞我詐危機四伏,但是沒有親身經歷,肯定是無法感受到的。
&ldqo;哈哈!&rdqo;薛破夜笑了兩聲,道:&ldqo;我是一介草民,對於官場的事情並不關心。&rdqo;
王世貞搖了搖頭,露出古怪的笑容,淡淡道:&ldqo;你如今拜在了譚大人的門下,步入仕途也是遲早的事情。&rdqo;頓了頓,輕聲道:&ldqo;只是我想和薛小兄說,很多事情永遠不要被表面所矇蔽,所謂的好,有時候只是利用的開始而已。&rdqo;
薛破夜皺起眉頭,王世貞這話說的隱晦,但是薛破夜完全聽得出其中隱含的意思,如今老譚對自己也算是有知遇之恩,對自己可算頗爲關照,王世貞的話,無非就是點名老譚這一切只是利用自己的開始而已。
這個世界本就是一個利用的世界,你利用我,我利用你,在薛破夜看來只是一個很正常的人生關係。
&ldqo;王大人的話草民記住了。&rdqo;薛破夜摸着鼻子道:&ldqo;老師以後一定也會教導草民如何分辨好人和壞人,什麼人是利用我,什麼人是真心對我好,草民一定會分辨清楚!&rdqo;
薛破夜心中知道,王世貞剛纔這句話已經有挑撥離間的意思,自己這句話一說,就是表明自己和老譚堅決一條戰線,動搖不得。
要麼就不站隊,要站就站死!
王世貞閉上雙眼,神色平靜。
&ldqo;大人,也許在你認爲,這個世界上有好人和壞人的區別,而且作爲是非之根源,官場上的善惡之分就更明顯!&rdqo;薛破夜微笑直言道:&ldqo;可是草民卻不這樣看。如果單就利益權勢來說,相互的爭鬥根本不會存在善惡,勝者爲王敗者寇而已,派別之爭,最後若是有人失敗,也許是站錯了隊伍。&rdqo;
王世貞眼角跳動,緩緩睜開眼睛,看着薛破夜,半晌才嘆道:&ldqo;想不到你年紀輕輕,見識卻獨特,譚大人收你入門,倒也沒有看走眼。&rdqo;
薛破夜哈哈一笑,道:&ldqo;大人過獎了!&rdqo;
王世貞沉吟片刻,終於道:&ldqo;薛小兄,你日後爲官,首要職責,便是要對皇上盡忠,對黎民盡忠。&rdqo;搖了搖頭,道:&ldqo;譚大人身居其位,官事纏繞,只怕已經無暇想到黎民了。&rdqo;
薛破夜見他神色嚴肅,這話倒真似出於真心。
也許薛破夜不會在心裡真正發自肺腑地尊敬某個人,但是對於那些關心民心疾苦的人,卻是真心尊敬,許多人口口聲聲爲民爲國,實際上做到的又有幾人。
在杭州大半年,對於王世貞的名聲卻也聽得極多,大都是誇讚歌頌,而且他治下也確實民心所向,民生繁榮。
薛破夜端詳着那張蒼白的臉,正色道:&ldqo;也許草民一生都不會涉足官場,但是大人這句話,草民一定牢記心頭,不敢忘記。&rdqo;
王世貞這才露出欣慰的笑容,看着天幕,喃喃道:&ldqo;我這一去,不出意外,便是他要登上這位置了,只盼他能&hllp;&hllp;哎&hllp;&hllp;!&rdqo;一聲長嘆,顯得心事重重。
薛破夜眯着眼睛,知道是王世貞擔心下一任知府的政績。
&ldqo;大人召我細談,想必是有事交代!&rdqo;薛破夜微笑道:&ldqo;大人不妨直說。&rdqo;
雖然是和三品大員促膝相談,但薛破夜沒有一絲拘束感和緊張,平靜無比,彷彿對方只是一個普通的老人,而王世貞此時給自己的感覺就是一個很平常的老人。
&ldqo;果然是聰明伶俐,老夫一直把你當成一個人物,看來還是有幾分眼光的。&rdqo;王世貞含笑道。
薛破夜一愣,原來王世貞竟然把自己當個人物,還真是有些受寵若驚了。
&ldqo;我聽說一家瀕臨倒閉的酒樓,在你手裡不到一月就起死回生,這可不是誰都能做到的。&rdqo;王世貞笑得有幾分詭異,繼續道:&ldqo;固軒爲了助我,竟然派人去攬月軒,想攪黃你那裡的聯名上書,卻不料被你三言兩語擊退,果然是英雄出少年!&rdqo;
薛破夜一愣,略一思索,想到&ldqo;固軒&rdqo;就是牟巡檢,原來孔秀才真是專門派過去的,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聽到王世貞提起聯名上書,那可是針對他的,薛破夜尷尬一笑。
&ldqo;薛小兄,老夫有一事相托,還望相助!&rdqo;王世貞神色嚴肅,聲音低沉起來。
薛破夜皺起眉頭,堂堂四品知府有事請求自己一個小字輩,說出去還真不會有幾人相信,抱拳道:&ldqo;大人吩咐,小民力所能及,自當效勞!&rdqo;
王世貞點了點頭,道:&ldqo;老夫此次上京,可說是早有準備,慮無所慮,只是&hllp;&hllp;!&rdqo;嘆了口氣,終於道:&ldqo;老夫在任四載,致力民生,算不上豐功偉績,卻也自問清廉剛正。&rdqo;
薛破夜正色道:&ldqo;草民深感欽佩!&rdqo;
王世貞臉上肌肉抽動,苦笑道:&ldqo;只是勤於公務,怠慢了妻兒子女,老夫今年已過五十,在四十多歲才得一對子女,出生之後,過問極少,如今入京,也不知道何日能夠再見,呵呵,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rdqo;
薛破夜有些感慨,原來王世貞竟然是老來得子。
一聲長嘆,說不出的感傷,王世貞緩緩道:&ldqo;這次進京,極爲匆忙,家中尚未安頓,而且老夫向來清貧,家中沒有多少錢糧,若是有居心叵測之輩有意刁難,可憐她孃兒幾個不知如何度日,我&hllp;&hllp;哎&hllp;&hllp;!&rdqo;又是一聲長嘆。
原來是擔心妻兒子女,薛破夜卻也頗有些感嘆,王世貞幾日前還是權傾一洲的大員,此時卻要擔心妻兒子女的生計,世事真是難以預料。
&ldqo;大人的意思是?&rdqo;薛破夜如有所思。
&ldqo;薛小兄,老夫今日無勢,自然沒有多少人會去照顧她們孃兒幾個,其實即使有人仗義相助,那些居心叵測之輩必定也會使盡手段阻攔。&rdqo;王世貞苦笑道:&ldqo;在這條道上臨行前能遇見薛小兄,也算是上天開眼了,老夫但求薛小兄出手照顧一二,若此時還有人能幫我,那只有薛小兄了。&rdqo;
薛破夜心頭一震,想不到王世貞竟然是要自己幫助他的家小,實在有些措手不及。
&ldqo;大人,我想&hllp;&hllp;譚御史應該不是這樣的人吧?&rdqo;薛破夜摸着鼻子苦笑道:&ldqo;累及家兒妻小的事情,老譚&hllp;&hllp;哦,譚大人應該不屑爲之吧?&rdqo;
王世貞擺手道:&ldqo;薛小兄誤會了,雖說此次本官獲罪,譚御史有一定責任,但是本官對於譚御史的爲人還是比較欽佩的,他在朝中經常直言利弊,慷慨成詞,也算得上是一個極爲守則的官員。&rdqo;
薛破夜呵呵一笑,想不到老譚竟然在王世貞的腦中竟然還有些好印象,這王世貞的氣量倒也不小。
&ldqo;你是說&hllp;&hllp;何&hllp;&hllp;!&rdqo;薛破夜想起了那淫褻諂媚的何通判。
王世貞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