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好像不單是你們山城的習俗吧,我怎麼覺得全國各地都一樣呢?”有人出聲問道。
顧小石循聲看去,那人坐在姬永駿另一側,長相清秀,些許稚氣掛在臉上,今日這一桌子的男人中,只怕就他歲數最輕,卻不知究竟是何來歷,居然挨着姬永駿而坐?顧小石朝他笑笑,使勁點頭,道:“那不更好,既然全國通行,就這麼說定了,老姬,你沒意見吧?”
姬永駿微笑着搖搖頭,道:“顧兄又在說笑了,今日京津一帶青年俊傑齊聚一堂,大家不必拘泥,也不必在意這些細微末節,顧兄隨意,大家皆可隨意,顧兄以爲如何?”
這話說得極有技巧,表面上是尊重顧小石的意見,但實則想表達的意思是:“你想怎麼叫隨便你,我們還是叫我們的,大家各叫各的。”
“這就對了,老王,謝謝你啊,”顧小石轉過頭來,對王文韜說道。
“顧兄客氣,顧兄隨意就好。”王文韜含笑道。
姬永駿逐一介紹,王文韜身旁那位姓霍名英傑,來自津門霍家;周元宏,來自冀省周家;鐵小鐵,來自遼省鐵家;居然還有兩位少數民族的,一位來自關外長白山,複姓納蘭,單名一個真,來自納蘭家族;另一位來自大漠,複姓哥舒,哥舒望。
顧小石數了數,一共十二張椅子,算上自己和梅少衝,再加上姬永駿、王文韜、霍英傑、周元宏、鐵小鐵、納蘭真、哥舒望,這才九人,姬永駿的另一側坐着剛纔插話的那位少年,然後空着一座,再然後……
卻聽姬永駿道:“這一位來自姜家,姜一辰,一辰自小跟隨姜老爺子練劍,家傳的‘太公劍訣’已有相當火候,今日好不容易出門一趟,可要好好放鬆一下。”
“哈哈,姬姜兩家即將聯姻,衆人皆知,姬兄可要照顧好小舅子啊,”周元宏打趣道:“當心被你娘子責備。”
“這個自然。”姬永駿含笑道。
“周兄說笑了,今日到場的都是貴客,我這個做主人的自當照料周全。”王文韜接話道。
“那是,王兄家的這個‘青蓮別院’,清新雅緻,呆會兒開席,好酒好菜,可別藏着掖着啊。”周元宏又道。
“周兄盡請安心,等會兒多喝幾杯纔對。”王文韜笑道。
那幾人對話,顧小石全當沒聽見,姜一辰是姜尚傑的小兒子,也就是姜一妙的親弟,今日他來做什麼?難不成,他也站在姬永駿那邊了?
“這張空位,原本還有一位貴客要來,只是有事耽擱了,一辰?”姬永駿問道。
“我哥說他將手中事情處理完了就趕來。”姜一辰答道。
“中元盛會將近,事務繁多,你兄長肩負重任,自是難以脫身,無妨,遲來總比不來好。”姬永駿笑道。
顧小石的目光從姜一辰身上掠過,那張空位之後,坐着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那男子一聲不吭,一直緊盯着梅少衝,轉頭看去,梅少衝同樣如此,與那男子隔空對望,兩人四道眼神,分別鎖定對方。
“這位是?”顧小石向姬永駿問道。
“一時興起,忘了爲兩位介紹,還請莫怪,”姬永駿笑道:“這位是我的堂兄,姬永孝。”
原來又是姓姬的,姬永孝和姬永駿同爲姬家老二姬無心的孫兒,與姬家長孫姬永行並稱爲“姬氏三傑”,現今姬家第三代中最傑出的人物。
“顧兄、梅兄,兩位請坐。”王文韜走了過來,分別爲二人斟上一杯茶,又道:“餐食正在準備,還請兩位稍等片刻,待會兒王某定要好生敬兩位一杯。”
衆人紛紛入座,顧小石一眼掃過,這座次似乎有些古怪,此間主人王文韜坐在主位,左側分別是姬永駿、姜一辰、姜一航的空位和姬永孝;右側則依次是霍英傑、周元宏、鐵小鐵、納蘭真和哥舒望。顧小石挨着哥舒望,然後是梅少衝,梅少衝與姬永孝臨近,他二人之間留出一些距離,想是用於上菜。
方纔聽王文韜介紹,身旁的哥舒望來自大漠哥舒家,哥舒這個姓氏十分罕見,源於突厥一族的哥舒部落。這哥舒望看上去身材魁梧,雄壯有力,或是長期飽受大漠風沙,皮膚黑裡透紅,接近於古銅色,粗壯的脖子上掛着一根吊墜,乍一看像是顆獸類的牙齒或爪子,頭上梳着幾根小辮,上半身一件馬甲,下半身一條皮製馬褲,腰間別着一柄彎刀,刀身入鞘,只能看到烏黑的刀柄,刀把上纏着一圈紅布,黑紅搭配,甚是醒目。
哥舒望的身材和姬永孝相仿,都是壯實的大漢,身上散發着濃烈而凌厲的氣息,將顧梅二人夾在中間,又不約而同地緊盯着對方,哥舒望看着顧小石,姬永孝則看着梅少衝,被這樣兩個大漢注視着,換做旁人,早已有些不自在了,不過顧小石和梅少衝卻未受影響,梅少衝面不改色,靜靜地坐在那裡,顧小石則與哥舒望對視,咧嘴一笑,對他點了點頭,問道:“怎麼?哥舒老兄一直看着我,我臉上有花?”
哥舒望被他一問,也不回答,慢慢轉過頭去,不再看他,顧小石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還沒來得及放下,就聽姬永駿道:“王兄適才說了,餐食尚未備好,平日大家難得相聚,不如找個話題聊聊?”
王文韜點頭道:“姬兄所言甚是,不知姬兄有什麼趣事與大家分享?”
姬永駿搖搖頭,道:“在座各位大多身在神州,這些年東方魔族龜縮不出,獵魔界倒是風平浪靜,遠不比西方熱鬧,顧兄就讀於奧古斯都學院,久居歐洲,聽聞顧兄經歷頗豐,不如便由顧兄跟大家講講如何?”
“正是!”王文韜雙掌一拍,道:“姬兄此言有理,顧兄,你意下如何,可願與衆位朋友分享?”
這兩個傢伙一唱一和,看來是早有預謀的,顧小石也不吭聲,面帶笑容,看着兩人的表演。
“顧兄?”王文韜又道:“莫非顧兄經歷之事涉及隱私,不便與大家分享?”
“那倒不是,只不過是些小打小鬧,上不了檯面,”顧小石微笑着搖搖頭,道:“再加上我這個人不太會說話,亂七八糟,胡說八道一通,擔心影響了各位的興致。”
“顧兄何須太過自謙,我等久仰顧兄大名,今日初識,自當洗耳恭聽,”王文韜笑道:“還請顧兄莫要藏私。”
“老王你是今天的東道主,既然你都開口了,我怎麼也不能拒絕吧?”顧小石起身道:“那就獻醜了。”
有人鼓掌,有人冷哼,有人面無表情,還有人不置可否,顧小石也不介意,將最近發生在島國的事情,挑了些無關緊要的簡單說了說。島國離神州較近,消息傳得快,神州獵魔界早有耳聞,顧小石的一番講述,十之八九已經聽過,偶有那麼一兩處,也算不得新奇。
王文韜臉上微微有些失望的表情,不過礙於面子,還是拍手讚道:“顧兄果然見識不凡,世界之廣博,無論獵魔界還是魔族,高手輩出,想那東方魔族的三長老和四顆天星與我等共存於神州大地,實乃大患啊。”
這話倒是不錯,三大魔族之一的阿古拉斯魔族日漸式微,幾乎處於崩潰邊緣,縱有少數族人尚存,已然構不成太大威脅;剩下的東方魔族和魔羅加洛斯魔族卻依舊強盛,否則東、西方獵魔界也不會聯合,共拒強敵。只是,就算全球獵魔人協會已經成立,卻仍然改變不了一個現狀,至少短時間內不行,甚至於大多數獵魔人心中依舊認爲,西方獵魔界的首要目標是魔羅加洛斯,東方獵魔界的則是另外一支魔族,雙方目標各不相同。
這個觀念若不盡快轉變,怎麼合作?就算聯手行動,只怕也是貌合神離,應付了事,如此一來,東、西方聯合的意義何在?
“你碰到了那些魔族高手,居然平安無事地坐在這裡,”一道粗獷的聲音響起:“你應該很厲害囉?”
那聲音離得很近,顧小石轉頭看去,來自身旁的哥舒望。顧小石輕輕搖頭道:“厲害談不上,運氣好而已。”
“哦?運氣?”哥舒望哈哈大笑,又道:“我輩身爲獵魔人,經常要跟魔族拼殺,總不能一直靠運氣吧?”
“哥舒老兄說得對,的確不能一直靠運氣。”顧小石呵呵笑道:“不過有點運氣總是好事吧?”
“從你進門的時候,我就在看你,你長得瘦弱,只怕沒多少氣力,”哥舒望道:“你憑什麼獵魔?”
“請問哥舒老兄一句,從什麼時候開始,獵魔要靠身材長相了?”顧小石不答反問道:“難不成獵魔人個個都要長得像你,又或者和這位姬永孝老兄一樣人高馬大,才能跟魔族戰鬥?”
哥舒望生性粗獷,不擅言辭,被顧小石一陣搶白,竟不知如何反駁,原本黑裡透紅的一張臉,微微有些怒色浮現,或是因爲心中有氣,脹得更加紅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