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還是那片落霞,山嵐大樓頂層的辦公室依舊和昨天一樣,如此寬敞,如此清靜。
夜幕降臨時分,黑色的埃爾法商務車駛入山嵐大樓的地下停車場,停靠在那部直達頂層的專用電梯前,清田秀人手中拎着一柄用布匹包好的***走下車來,看着早已開打的電梯門,心中泛起一抹遲疑。他於今日上午接到山嵐足利的秘密電話,約他到此相見,他二人暗中爲同一人效力,本來見面無妨,只是,這個時間點卻有些奇怪。明日正午便是藤原家的繼承人考覈,他已收到消息,刺殺任務失敗,按照那位大人的指示,他需要駐守在“四象真一流”宗門內,一爲阻止藤原麗香和顧小石迴歸宗門,二則是盯住他的老師鬼冢神藏。
清田秀人反覆地、仔細地聽過山嵐足利的通話,沒有察覺出任何異樣,不像是被人脅迫,更重要的是,從他口中得到一個消息,那位大人的計劃有變,必須要當面傳達。清田秀人沒有拒絕的理由,比起山嵐足利這位山嵐家的家主,自己的目標更小,所以,只能由他前來神戶相見,儘管帶着一絲疑惑,清田秀人還是走進了那部電梯。
位於大樓頂層的,只屬於山嵐足利一個人的辦公區域內,沒有任何隨從,清田秀人推開那兩扇大門,邁步走進偌大的辦公室,一扇巨型的落地窗前是山嵐足利寬大的辦公桌,一把豪華的靠椅背對着自己,靠椅上坐着一個人,正透過明亮的玻璃眺望着遠處那一抹即將隱去的餘暉。
“說吧,爲什麼一定要讓我來,大人有什麼吩咐?”清田秀人一邊走向辦公桌,一邊說道。
一道聲音自靠椅上響起:“清田賤人,你是不是應該把錢還給我?”
那聲音絕不是山嵐足利的,清田秀人猛然驚覺,瞬時解開手中的布包,“唰”的一下,那柄***已然出鞘,刀身泛着一抹紅,又有點點幽芒摻雜其中,正是藤原麗香的佩劍——“赤魅”!
“你是,顧君?”清田秀人的聲音中帶有一抹驚訝,道:“爲什麼你會在這裡?”
靠椅緩緩轉過來,顧小石翹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面帶和藹笑容,看着清田秀人,道:“清田君啊,我可是非常、非常、非常想念你的哦!”
“你在這裡,那麼師妹呢?她也在?”清田秀人在確認了面前之人正是顧小石之後,大聲道:“師妹,你出來!”
“我不是你的師妹,”一道冰冷的女聲響起,藤原麗香打開暗室的門,緩緩走了出來,道:“從在巖尾別溫泉你對我們施毒的那一刻起,你我二人早已恩斷義絕!”
“這是你們的安排?”清田秀人那張帥氣的臉上閃過一抹震驚,只是短短一瞬,便又回覆原狀,嘴角勾起一絲弧度,道:“你們從北海道逃了回來?”
“不錯,”顧小石的聲音響起,道:“怎麼,我們能平安撤離北海道,你很失望?”
“有一點,”清田秀人也不掩飾,點點頭道:“那麼多人暗中截殺,又有警方四處追蹤,居然都能讓你們走掉。”
“那的確有些可惜了,呵呵,”顧小石也笑了,道:“否則我們也沒機會見到你本人,我說過,我很想你哦。”
“你們是如何追查到這裡的呢?”清田秀人表面上十分淡然,暗地裡卻握緊了手中的“赤魅”,又道:“讓我猜猜,那幫廢物‘鬼丸牙突流’,被你們抓住了一個,然後從他的口中得知了消息,可是我不太明白,‘鬼丸牙突流’那幫人中,只有當代‘鬼丸’才知道得多一些,你們抓住了他,他是山嵐家麾下的死士,寧死也不願意背叛家族,你們究竟是如何讓他開口的呢?”
“你說得不錯,他是死士,也很忠誠,可是你忘了一件事。”顧小石答道。
“什麼事?”清田秀人追問道。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般齷齪,”顧小石道:“他是死士,不過在那之前,他先是一名武士,學姐給了他一個機會,和他公平一戰,結果不言而喻,他開口了,然後,他以死謝罪,刨腹自盡了。”
“愚昧。”清田秀人嘆了口氣,道。
“是嗎?”顧小石也跟着嘆了口氣,道:“愚昧?這是你對他的評價?也對,武士精神這種東西,對你來說可謂一文不值,你的節操早就被狗吃了,你的人和靈魂也早就賣給那位素盞鳴尊了吧?”
“哦?你們連鳴尊大人也知道了,看來山嵐足利的嘴也不是很嚴嘛!”清田秀人笑道。
“山嵐家主的嘴巴嚴不嚴我不清楚,我更在意的是,”顧小石學着清田秀人,笑道:“你的嘴巴嚴不嚴呢?”
“你想嘗試一下嗎?”清田秀人道:“你們讓我來這裡,究竟有何目的?”
“我說,這你都猜不出來嗎?”顧小石道:“你不是挺精明,挺世故的嗎?”
“想從我嘴裡挖出鳴尊大人的消息?”清田秀人搖搖頭,道:“那可能要讓你們失望了,我也不知道他是誰!”
“這一點我倒是真相信,你和山嵐足利都是別人的狗,山嵐足利不知道,估計你多半也不會清楚。”顧小石點點頭,道:“不過你和山嵐足利畢竟不同,他有他的故事,你當然也有你的,如果你不介意,說來聽聽唄。”
“想聽我講故事?呵呵,”清田秀人笑道:“沒問題,不過我還有一個疑問。”
“問吧,快點問完,節約點時間,我們想聽故事了。”顧小石道。
“你們,”清田秀人看了看顧小石,又將目光移向藤原麗香,緩緩道:“有把握一定能讓我安心講故事?”
“你想試試嗎?”藤原麗香道:“我願意奉陪。”
“喂,我插一句!”顧小石從靠椅上站起身來,道:“清田老兄,你別弄錯了,今天不是宗門的切磋比試,也不是擂臺上的公平較量,學姐和你動手,萬一我按耐不住,想摻和一下,應該也是可以的哦?”
“二打一?”清田秀人道:“這就是你們的武士精神?真是讓我失望呢。”
“你看,你又說錯話了,”顧小石眉毛一挑,指着自己的鼻頭,道:“我是武士嗎?你和學姐是島國人,崇尚武士道,我又不是,二打一又怎麼地?老子今天就是要幹翻你個狗東西。”
“無恥!”清田秀人咒罵道:“八格!”
“喲嚯,罵人了?”顧小石道:“究竟是我無恥還是你無恥啊?你背叛師門,暗算師妹,鬼知道和山嵐足利,還有那個素盞鳴尊暗中謀劃着什麼壞事。更無恥的是,你居然打劫我和學姐,看看你手中的‘赤魅’,那是你的嗎?我的‘三戳’呢?我的手機呢?還有我剩下的那些歐元呢?奶奶的,連那點錢你都看得上,害我們兩天沒吃上一頓飽飯!”
被顧小石一通臭罵,清田秀人不怒反笑,從衣兜裡掏出一件物事,拿在手中晃晃,道:“‘三戳’,是這玩意兒嗎?有本事你來拿啊!你的手機我讓人拿去破解,結果爆炸了,對不起,沒法還給你,還有,你說的那些什麼歐元,我真很吃驚,你說以你的身份,爲什麼會看重那一點零錢?”
“零錢?我靠!”顧小石生氣了,道:“我媽辛苦掙錢養我和妹妹,那些歐元夠我們一家人一個月的生活費了,老子今天豁出去了,你弄壞我的手機,害我回去要被副校長罵,待會把你弄翻了,先說好,你身上所有的錢都歸我,算是賠償!”
這哪裡是一位奧古斯都學院的A級學生,更別說是偉大的伊凡校長的親傳弟子,張口閉口都是錢,完完全全一個市井小民,不過這也正是顧小石,經歷了許多,似乎還是當初的那個顧小石……
“那要看你有沒有本事了!”清田秀人獰笑道:“幾天以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把玩着這柄‘赤魅’,絕世好劍啊,老師真偏心,這麼好的東西,爲什麼就會賜給師妹你了呢?”
“因爲你不配用這柄劍!”藤原麗香拔出手中的***,慢慢朝清田秀人走去。
“你就配麼?”清田秀人毫不介意,道:“老師的三個弟子中,忠師兄愚鈍,資質平平;師妹你天賦出衆,但卻出自藤原家族,又是個女人,終歸不會久留師門。我不明白,爲什麼老師卻偏愛你倆,而無視我呢?”
“這你都不明白?笨蛋!”顧小石插話道:“因爲你心術不正唄!早被鬼冢神藏大師看穿了!”
“住口!”清田秀人大聲呵斥道:“你這個外來人,你懂什麼?”
“他說得並沒有錯,”藤原麗香慢慢靠近,道:“老師看中的並非資質天賦,而是品性,清田秀人你太過圓滑,做事不擇手段,讓你接手宗門,將來只會是一場劫難。”
“是嗎?哈哈哈哈……”清田秀人仰頭大笑,道:“師妹,你看看宗門那破舊的道場,又看看門內那冷清的局面,你難道不清楚,身爲‘護國宗門’的‘四象真一流’正逐漸走向衰敗,早晚會消散在這世間,被別人所替代。我接手宗門有什麼不好?我會帶領宗門走向繁榮,‘四象真一流’會一直站在島國的巔峰,直至永遠!”
“所以,你背叛了宗門,背叛了老師,背叛了我。”藤原麗香步步緊逼,道:“和山嵐足利一起,去爲素盞鳴尊賣命?他究竟給了你什麼好處?”
“鳴尊大人承諾,會讓我成爲老師的繼任者,執掌‘四象真一流’!”清田秀人道:“我早晚會成爲島國,乃至整個東方獵魔界的翹楚!”
“哦!你終於說實話了!”顧小石指着清田秀人,頭卻偏向另一側,大聲道:“兩位,你們都聽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