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天還沒亮,福貴就跑到客棧來了。緊接着,古璟瑄就從隔壁房間過來叫她起牀了。
沈碧瑤睡眼惺忪地洗漱完畢,走出客棧時,這才第一回與溫啓與呂輕靈打了照面。
沈碧瑤一身男裝,兩人第一眼倒沒認出來,倒是一見着古璟瑄就立刻撲過來行禮了。起身時一擡頭,看到沈碧瑤的臉,呂輕靈這才認出了她來。
“沈三姑娘?你,你當真沒死?”呂輕靈瞪大了雙眼,滿臉都是驚訝地神情。
“對啊。”沈碧瑤微微一笑。
回話之際,順便打量了一下呂輕靈。只見她身上的穿已經不是綢緞了,只不過是普通的棉布衣裳。頭上戴的,也只是普通的金釵,沒有珍珠,沒有瑪瑙。即便把自己收拾得整齊利落,也掩蓋不住面容上的那份憔悴。終究不是再是從前的尚書千金了啊。
轉頭對古璟瑄道了聲“走吧”,便與呂輕靈二人擦身而過,踩着小凳,上了等在客棧門前的華貴馬車。
溫啓與呂輕靈二人,自然是沒資格坐瑄王的馬車,此次出行,他們是自行跟來的,一路的吃穿住行,都得自行解決。若是要跟着皇上一行人,自然也得自己想辦法。
沈碧瑤坐在車裡,並不想理會溫啓二人,只是心中隱隱有些擔心着小四。
再往南去,就是荊州,小四和四姨娘她們都在那裡等着她呢。溫啓這麼一路跟着,少不得會碰上。現在呂輕靈已不再是尚書家小姐,家人也都流放邊疆,於溫啓而言,已經不能算是高枝了。若是溫啓此次跟來是想打什麼主意,沈碧瑤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小四。
馬車晃晃悠悠地往南城門行去,將在南城門處與皇上一行人會和。
原本皇上此次乃是微服私訪,只帶了幾個武功高強的隨從,扮作商人,以掩人耳目。至於暗衛神馬的,那不現於人前,也就沒關係。可現在一時多了這麼多女眷,也只得增加了護衛。不知不覺,就成了一大羣人。
趙延欣坐在馬車裡,掀開窗簾一個勁地往後瞧,一旁騎在馬上的趙延平見了,壓下腰來低聲呵斥道:“妹妹,坐回去,東張西望的像個什麼樣子?當心在皇上太后面前失禮。”
趙延欣鼻子一哼:“大清早的,路上連個人影都沒有,怕什麼?欸,哥,我問你,沈碧瑤她,真的沒死嗎?”
趙延平居高臨下地斜眼看她,板着臉小聲回道:“當然沒死,我親眼見過的。”
“可我明明見着了她的棺材啊。”
“你看見的是棺材又不是人,你有瞧見那棺材裡頭裝的是何物嗎?”
趙延欣被堵得沒話說了,瞪了她哥一眼,縮回了車裡。可沒多久,又忍不住掀簾子往城裡瞧去。
遠遠的,馬蹄聲傳來,趙延欣也終於看見了馬車的影子。
“小王爺來了。”趙延平小聲說道。
趙延欣心頭一緊,眼巴巴的往那邊瞧着。她本是跟着太后與安平郡主一同來俞州的,只是拜見了皇上之後,她就找她哥去了,所以直到古璟瑄他們搬出了府衙也沒見着。雖然聽大家都說沈碧瑤確實還活着,可不見着真人,她總覺得不踏實。
她可是親眼見到了沈碧瑤的墳頭,看見過她的棺材啊。這人怎麼就能又活了呢?
馬車近了,趙延平迎上前去,到馬車跟前,下得馬來,向車中稟報:“小王爺,郡主,請稍待片刻,皇上和太后很快就到。”
“嗯。”小王爺在車裡淡淡地應了一聲。
又聽到後面傳來車馬聲,趙延平擡頭一看,只見一輛極爲普通的馬車正向此處駛來。趙延平眉頭微微皺了皺,一招手,一名護衛就攔了上去。
“且住,此處有貴人,請繞個路吧。”
車停住了,隨後,車簾撩開,溫啓笑着對那攔路的侍衛抱拳道:“在下乃是禮部侍郎溫啓,與內人隨安寧郡主同行。”
溫啓與呂輕靈與安寧郡主同行而來之事,早已傳來。可皇上允了安寧郡主同行,卻對這溫侍郎夫婦未提及一字。頓時,那侍衛也是爲難,便回身去請示趙延平。
趙延平想了想,皺眉道:“畢竟是安寧郡主帶來的,他們要跟,就讓他們跟着吧,上頭沒說話,就不用多理會。”
沈碧瑤本來坐在車裡被搖得昏昏欲睡的,現下車一停下來,她反倒清醒了。掀開簾子往外一瞧,正好就看到了趴着車窗往後望的趙延欣。
“咦,你妹怎麼也來了?”沈碧瑤一臉驚訝地朝趙延平看去。
趙延平頗有些無奈地笑了笑道:“她在家裡呆不住,讓我母親求了太后,說要來找我,就硬跟着來了。也不替我這個做哥哥的想想,保護皇上微服私訪,責任重大,我哪有時間照顧她啊?”
沈碧瑤爽快地衝他笑了笑道:“沒事,你沒時間照顧,我有啊。我替你照顧她了。”
“呦,這如何使得?您可是郡主啊。”趙延平笑呵呵地道。
沈碧瑤拍拍肩膀道:“咱倆誰跟誰,好兄弟還計較這些,你妹就是我妹。”說着,還笑容滿面地探出身去,朝趙延欣那裡揮揮手。
結果,趙延欣立刻放簾子縮回車裡去了。
趙延平見沈碧瑤如此盛情難卻,也不推脫了,痛快抱拳:“那就在此謝過郡主了。”
“好說。”
這時,皇上和太后的車駕也到了,趙延平立刻上前去迎接。
沈碧瑤一坐回車裡,古璟瑄便開口問道:“你與趙延平何時如此要好了?”
沈碧瑤道:“他在京城幫了我不少忙,我總得找機會還個人情吧。”
古璟瑄想了想,又皺眉道:“可趙延欣曾罵過你。”
“嗯?”沈碧瑤想了想,才知道他說的是在山上法緣寺那回,於是便道:“哦,你說那個啊,那都是早八百年前的事了。況且,趙延欣本性不壞,嚴格來說,她算是個好姑娘呢。”
就是脾氣衝了點。不過,姐喜歡!
沈碧瑤心裡嘿嘿地想着。
這個時代的姑娘講究溫婉嫺熟,崇尚的是大家閨秀,像趙延欣這樣潑辣性子的,確實少見。不過,卻讓沈碧瑤這個現代來的女漢子十分有親切感。
更何況,趙延欣本性確實不壞。除了法緣寺那回,也沒再罵過她一句,不像那些有事沒事整天叫她狐狸精,還自恃清高的。沈碧瑤倒覺得,像趙延欣這樣的真性情,才爽快。
人到齊了,車駕便依次浩浩蕩蕩地往前行。古璟瑄與沈碧瑤同車排在中間,前面是太后與安平秦仙仙兩姐妹。最前頭是皇上。後面跟着的是太子妃與趙延欣。最後的溫啓夫婦自駕隊,基本可以不算在內了。
出了城,路就不像城裡頭那樣平坦了,一顛一簸,別說睡意了,連坐久了都會覺得累得慌。
沈碧瑤沒堅持多久,就懶了骨頭似地趴在車裡,甩着大長腿,獨霸了一邊車位。姿勢要多不雅有多不雅。虧得她穿得是男裝。
出城大約兩個時辰,後面忽然來了一輛馬車,快速向前駛來。趙延平聽到動靜,向後一望,然後打了個手勢。隨行的護衛都不着痕跡地向馬車靠攏。
不多時,那馬車已經離得十分近了,能看得清車簾上的紋飾。
福貴眼尖,瞧了一眼,便咦了一聲,道:“這車簾上的紋飾,看着像大戶人家自家用的馬車。這標記,還有幾分眼熟呢,像是京城的。”
沈碧瑤聽了,坐起身來,也掀開簾子往後瞧,一邊瞧還一邊說道:“京城離這都多遠了,還有京城的馬車會到這兒來?”
可待瞧見車簾紋飾,也覺得眼熟,但又偏偏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趙延平騎着馬踱到了後頭,正好聽到沈碧瑤這話,便道:“也不足爲奇。此番京城動盪,不少商人都往富足的江南遷移,將生意轉到江南,以求安穩。或許,這也是京城哪家商戶的馬車吧。”
“嘖嘖。”沈碧瑤聽了,不由咂舌道:“看來,今年由北到南的這些劫道的,今年要發財了啊。這和多商戶南遷,能收多少買路錢啊。”
趙延平也笑道:“可不是,昨兒個我還聽伙房的人說,今年出門都出不起了,城外買路錢都翻番了。出門探個親,路錢都得攢一年。”
後頭的車,此時已經慢了下來,不遠不近地跟着車隊。趙延平一見,臉色微變,更加警覺了起來。
不一會兒,車裡探出個人來,朝着這邊大喊:“敢門前頭,沈碧瑤沈三姑娘可在車裡?”
這一聲喊,全隊人都聽見了。皇上一聽說是找沈碧瑤的,叫停了車,喚來了趙延平。
“來者何人?怎麼找沈碧瑤都找到這兒來了?”
趙延平回道:“老爺,已經着人上前去問了。”
而去問情況的人還沒走到人家的馬車前呢,沈碧瑤已經隔着窗子朝後頭大喊了。
“我就是,找我幹嗎?”
後面車裡人回道:“在下裘正安。”
沈碧瑤聞言一驚,回頭對古璟瑄道:“裘正安,好像是我大姐夫的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