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源說到這裡,便收了聲,再看他二人臉色時,皆是一片煞白。
“你,你的意思是說……那,那鬼,是,是……”
秦源點了點頭,道:“依我的猜測,那女鬼,很有可能就是沈三姑娘的鬼魂。”
蘇愈與馮晟兩人同時嚥了口唾沫。
馮晟道:“說起來,這沈三姑娘一沉江,煙水樓當天就鬧鬼,而且,還是大白天……這,這難道說,沈三姑娘的怨氣,真有這麼重?”
此話一出,就連膽子最大的秦源,都不禁背脊發寒,面上失了幾分血色。
他表情僵硬地道:“這,這沈三姑娘,才與瑄王簽了姻緣之約,可偏偏又因爲不是清白之身而被沉江了,心中,定然不甘……”
蘇愈嚇得一個哆嗦,忙問道:“你們說,這沈三姑娘會不會是因爲想與瑄王再續前緣,纔不肯入輪迴,要靠吸人精氣留在這世上,待瑄王回京?”
其他兩人聽得連連點頭:“有這個可能。”
頓了頓,馮晟開口問蘇愈:“你可還想去看那女鬼?”
蘇愈連連搖頭,道:“不去,我可不敢再起這個念頭了。沈三姑娘的鬼魂那哪是一般的女鬼?十三歲便敢逃婚,這膽子比男人還大。她活着的時候我尚且還得思量思量,她現在已是女鬼了,我可不敢再去招惹。”
其餘兩人也是不住地點頭,對這話十分贊同。
沈碧瑤活着的時候,衝着她的美貌,就算脾氣再差,也會有男人願意寵着,忍着。畢竟沈三姑娘脾氣再不好,膽子再大,也到底是個女人。娶回家關起來,也翻不起什麼大風大浪來。可是,若她變成了女鬼,那要就不一樣了。再迷戀她的美色,搞不好一個不留神,就連身家性命也丟了。
而且,聽說女人變成了女鬼之後,會比生前更美,更勾人。沈三小姐活着的時候就已經美得不像話了,這要成了女鬼,見過她的男人還逃得了嗎?
謠言就這麼越傳越邪乎。因爲沈碧瑤沉江之日,與煙水樓鬧鬼之時,正好是在同一天,所以煙水樓裡的女鬼就是沈三姑娘的鬼魂之說,越來越讓人相信。
沈碧瑤本就是京城中的話題人物,再加上煙水樓鬧鬼的傳言,謠言與謠言的相加,傳播力那是成倍地增漲。沒幾天,就連京城的小孩都知道沈三小姐的鬼魂在煙水樓了。
重陽過後,謠言一陣傳一陣的,很快,日子就到了九月底。
九月二十八,向來是花魁大賽抽籤的日子。抽籤之後,各大樓子有近三個月的時間各自準備,來年元宵過後,便是三天的花魁大賽。
乘着元宵的喜慶勁兒,這花魁大賽也是一年辦得比一年熱鬧。
雖說距離大賽還有一段時間,但是較勁其實從抽籤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
花街的大小樓子,林林總總加起來,少說也有幾十座,其中,最有名的,自然是樓中樓。而京城最有名的花酒飲醉歡,但只有樓中樓有。當年也正是因爲這酒,樓中樓才聲名大振,之後纔有了現在的光景。
樓中樓雖是花樓,可在京城的名氣,不在悅賓樓之下。就連路邊的小孩,都能隨口唱出幾首花街的童謠來。
“泗水媚,胭脂川,紅袖樓臺倚闌干。千金貴,錦繡衫,樓中樓裡飲醉歡。”這兩句童謠,唱得便是這泗水河畔胭脂江上的紙醉金迷。
可是,無論樓子多少,樓子裡的姑娘多少,官府給的時日,也只有三天。三天時間本就不長各大樓子分到時間也就短得可以。爲了在那少得可憐的時間內吸引住京城的公子才俊,各大樓子也是絞盡了腦汁。
各大樓子的表演,都是在自家的樓子裡舉行。所以,爲了公平起見,每個樓子都要抽籤,每支籤的時長也都是一樣的,只是時間順序不同。
因爲每籤時間太短,所以這籤的順序就顯得猶爲重要。通常,抽到前面的樓子,會想盡辦法地施展自己的才藝,好讓那些前來觀賽的公子哥兒們一個個流連忘返,只留在她們樓子裡,再不去其他的樓子。這樣一來,後面的樓子就算是表演的再精彩,也沒有多少人去看了,這人氣,自然也就降了下去了。
因爲每籤時間都短,縱是花樓都只在一條花街上,也少有人會趕着場每座樓子都一一看過去。大都只會選自己中意的停留享受。是以,若抽到每日的最後那一簽,那樓子裡的姑娘幾乎就可以不用準備了。
正因爲這籤的順序如此之重要,所以每年九月二十八,對各大樓子來說,都猶如一場大戰。
二十八日這天,各大樓裡的媽媽們,都早早地聚集到了去年的魁樓——樓中樓裡。
辰時正,樓中樓便把籤子給準備好了,放在花魁大賽專門預備的籤盒裡。並請來了府尹大人當公正人。
正要抽籤之時,如煙帶着丁香匆匆趕到,大聲嚷道:“慢着!”
站在臺上的綺如媽媽擡頭一看,笑道:“呦,這不是煙水樓的如煙媽媽嗎?今兒個可是花魁大賽抽籤的日子,你怎麼也有空過來湊熱鬧了?大夥兒這會子可沒那個閒功夫招呼你,只能怠慢了。妙歌,給如煙媽媽看坐請茶。”
“不必了。”如煙冷着臉道:“綺如媽媽,既然知道今日是抽籤之日,爲何每座樓裡都都通知到了,唯獨沒有通知我們煙水樓?害得我們差點誤了抽籤的時辰。”
“哎呀,這煙水樓不是已經成了妓館了嗎?這妓館還能參加花魁大賽?”綺如故作驚訝地對府尹大人說道。
府尹大人捋着鬍鬚慢悠悠地道:“自然不能。參加花魁大賽的樓子,必須得是青樓,參加的姑娘也都要身子清白。妓館妓子,絕對不能參加。”
如煙上前一步道:“大人,我煙水樓從未淪落成妓館,樓子裡的姑娘也都個個身子清白。府尹大人若不信,大可命人去查。這花樓裡每間樓子每夜子時準時關門謝客,留宿的客人也都有登記造冊,大人一查便知。”
府尹大人見如煙說得不卑不亢,有理有據,便招來主簿,吩咐道:“叫花街管事拿冊子來查一查。”
花街管事是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也是府尹夫人孃家的一個親戚。花街油水大,又能與京城的公子才俊打照面,是一個肥缺,府尹夫人便想盡辦法,安排了自己的孃家人來坐這個位子。
可府尹夫人也不是一個笨的。自從這孃家親戚坐上了這個位子之後,時不時地提點着他,要他一定要好好做事,該做好的事,不能馬虎。至於平時裡收了姑娘們多少好處,她和府尹大人可以一概不問。
是以,這花街管事雖然行事滑頭,可是有府尹夫人的耳提面命,也不敢越雷池一步,這該記着的事情,一件件都記得清楚。
翻開記錄一查,這煙水樓果然還是花樓的做派,子時關門謝客,一未像妓館那般徹夜接客,二未留過客人過夜,樓子裡的姑娘們也有按時去接受身檢,個個都是清白身子。
看着這白紙黑字的記錄,府尹便沉下臉來道:“綺如媽媽,這煙水樓確是花樓,你身爲上一屆魁樓管事,又是此次花魁大賽的協辦,怎能不把樓子數個清楚?”
“是是是……”綺如認趣認錯,不敢有半句反駁。
府尹大人又轉頭對如煙道:“如煙媽媽,既然你這煙水樓是正經花樓,自然有參賽的資格。你且與大家一起抽籤吧。”
如煙朝府尹盈盈一拜,道:“如煙謝府尹大人明鑑。”
綺如一見,忙道:“府尹大人,可這籤子已經按十六樓的數量編排好了,若再臨時加了一樓,這辰時怕是抽不完簽了。如此一來,那樓裡的宴席可就……奴家備的那三壇飲醉歡,怕是也會溫過了時候……”
聽說宴席趕不上,府尹倒也沒怎麼在意,可是當聽到酒時,便開始顯露出了焦急的神色來。
在坐的媽媽們都清楚的府尹大人的喜好。這府尹大人爲人正直,也並非好色之徒,唯獨閒暇時愛品嚐好茶好酒。而這樓中樓的飲醉歡,恰是他的最愛。
此時一聽好酒溫壞了時候,便立刻心疼起來。道:“那這可如何是好啊?”
綺如這時便出了個主意,她道:“府尹大人,這三日時間,十六座樓本就分不平,本來我們是打算將最後一日,最後兩籤的時間放長一些,好讓抽到後籤的姑娘們多一些時間表演。可現在多了一個煙水樓。我想,不如索性讓煙水樓佔了最後一日的最後一簽,給她們兩份的時間,這樣,也不算虧待了她們。”
“大人,不可!”綺如話音未落,如煙便急道:“大人,抽籤本是看運氣。這般直接安排了時間,連籤都不讓我煙水樓抽,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吧。”
府尹顯然也知道這抽籤順序的重要性,一聽如煙不願意,便也道:“綺如媽媽,這樣直接安排下去,確是有失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