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父親的書房漸漸退去後,姜瑾無聲的回到了自己的房內。
她思忖了片刻,還是來到了硯臺,擡手,攬住袖口,細細的磨着墨。
然後,將一紙白紙鋪平至桌上,執起墨筆,在上面一絲不苟的書寫着。
頃刻,書寫完畢後,姜瑾拉開門,以指爲音,喚來了信鴿。
這是將軍府她特有的信鴿,經過訓練後便能聽從主人的命令了。
她回至硯臺上,將白紙輕輕捲起,放入一小卷筒中,別至腳處。
“去吧。”她伸手一放,白鴿瞬間飛至空中,去往目的地。
她也不知這白鴿能飛多久,一直以來也未曾使用過,今日也是頭一回,望他能夠攔截下來,讀了她的信件吧。
王侯府中,合須來到君無弦的面前道:“回主子,屬下方擅作主張,攔下一信鴿,不知是不是寫予主子的。”
君無弦停頓了翻閱書卷的玉手,微擡眼道:“拿過來。”
“是。”合須出了房門,緊接着手中便握着信鴿回來,交到君無弦的手裡。
他接過,握着渾身顫着的白鴿,瞥見了下頭的淡綠捲筒,遲疑着還是取出了裡頭的捲紙。
合須怕鴿子跑了,上前抓住,想着待主子閱完之後再做定奪。
君無弦緩緩打開卷紙,映入眼簾的便是一串清秀的字跡。
只見上頭寫道:孤葉扁舟,殘棋亂局,望有一人,同向遠江。
他默唸着一串的語句,然後極認真的斟酌了一番,取了新紙,輕執墨筆,將回復渲染於下方。
待吹乾後,他細細捲起,裝入捲筒,遞給合須道:“飛回去。”
飛回去?合須撓了撓頭,將捲筒別在了信鴿一腳上,然後來到外邊,對着空中就是一拋。
信鴿撲棱着翅膀飛着,可突然在天上遭到了一排飛過的雁羣干擾,無意間便被其利爪劃傷雙膀,直直的從空中掉落下來。
合須不知是什麼東西正在下落,仔細眯眼一看,不正是方纔自己放飛的那隻信鴿麼!
乖乖,這是咋的了?
合須忙迎了過去,對着空中極速下降的信鴿就是雙手一接,重重的跌落。
合須翻看,發現信鴿的兩個膀子都受了創傷。
君無弦望着外頭正不知在做什麼的合須道:“怎麼了?”
聽到主子叫喚,合須帶着受傷的信鴿回來道:“回主子,方纔我放飛這鴿子沒多久,就看到它受了傷從天上掉了下來,這可如何是好,看來它是飛不回去了。”
君無弦眼眸微動,拾起受傷的信鴿,起身來到一處。伸手拉開櫃子,從裡頭拿出一精緻的玉瓶,灑了灑藥粉上去。
再抽出另一櫃匣子,纏繞出白紗布,替鴿子包紮着,手法熟練輕柔,信鴿在他的手中乖巧的一動也不動。
完畢後,君無弦將它放至一木旮沓的凹槽裡,墊上布棉,供它養傷。
“我家主子可真是心好。”合須嘿嘿笑着,摸了摸鼻子。
君無弦睨了他一眼道:“我不在的時候,替我關照好它。”
合須想了想,主子是王侯,自是很忙的,還要時不時的進宮和皇上議事,確實無法很好的照料。
但是,他竟然要淪落到去照顧一隻信鴿?
成吧,主子都能,爲啥他不能呢?
不過也不知這是哪兒來的鴿子,何人送來的信,讓主子這樣上心。
“合須一定會照料這小傢伙的,請主子放心。”他嘿笑着,繞過君無弦,來到信鴿面前,伸出一雙魔爪道:“落在我的手裡,可沒有那麼好過哦。”
信鴿瞬間開始撲棱着,它看似很排斥合須,但奈何受傷無法抵抗,只得撲棱着就沒勁了,一副乖乖待宰的樣子。
“真可愛!”合須端着木凹槽,對君無弦道:“那主子我就端走了。”
說完,便打算擡步離去。
“慢着。”君無絃動了動脣。
“主子,您還有啥事兒嗎?”合須抱着信鴿的窩側身道。
“我讓你替我照料它,不是讓你把它連窩都端走的。”君無弦眼裡閃着一絲鋒芒。
合須想了想,好似確實是這樣。他會錯意了。
於是他老老實實的放了回去,默默離開去尋了一些吃食和水過來,好生的照管着。
君無弦不再多看一眼,專注的閱着書簡。
唉呀,現在真是人命都不值錢兒了,他過得連個鴿子都不如。
合須一邊投喂着信鴿,一邊砸了砸吧嘴感嘆着。
此刻真是無比的思念着他的阿俏啊!
此間將軍府中,丫鬟阿俏端着糕點至姜瑾的房中。
她看到桌前的紙硯,有些奇怪。小姐這是要書信給誰呀?
她拍了拍腦袋,心道:肯定是給王侯無疑了!
姜瑾此時站在門框處,久久凝望着空中。
不知他是否有收到自己的信呢?
他又會回點什麼呢?
不論如何,她都已經踏出了那一步了。
信上,她隱晦的表明自己現在是孤立無援,急需一人與她同謀劃策。
雖說她一直都沒同君無弦說過,但她相信,他一定會明白的。
君無弦知曉將軍府的境遇,也知曉自己的境遇。
尉遲夜已經盯上自己了,不把自己變成他的妃子,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同時也會另尋機會來針對將軍府,收回父親的兵權,想把父親打發的越遠越好。
這些,她深知君無弦明白。所以,同是一葉扁舟,不如共謀棋局,駛向更寬廣之洲。
望他能懂,同時也望他能夠一同。
姜瑾無法抓住君無弦的把柄,只能半用之半疑之,也總好過她一人抵抗。
“小姐,你在看什麼呢?阿俏都進來好久了,小姐還是半分未動的。”丫鬟阿俏的身影在她身後響起。
“沒什麼。”姜瑾收回目光,微頷首,看到桌上的糕點,忽然笑道:“你怎知我喜歡吃糯米桂花糕。”
姜瑾的心情突然明亮了起來。
她有好久都未吃過了。
想着,便拾起一團送入了嘴中。
嗯,甜甜的軟軟的。正是前塵她所吃的味道。
原來一切都已歸檔了啊,一切都是這樣一成不變。只是唯一變了的,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