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楚的賀歲大戲一上映就很紅火,她雖然只是一個配角,因爲導演是知名的大導演,能讓她佔一個角色已是不錯,露個臉以後拍電影就更順利。
本來可以放的半個月假因爲新片的紅火而加了許多通告,公司有意把她拉到臺前,每場通告她都有去,還有幾個收視不錯的談話節目也邀請了導演和演員。
以陳楚在電影行業的資歷和她在片中的戲分,是沒有資格去參加這類談話節目,但朱洛不信邪,三番兩次跑去找高層,又拜託導演,導演覺得陳楚資質不錯,也在公司面前講話,陳楚這纔在這將近年關的時候忙碌起來。
藝人便是這樣,一忙就忘了時間。
春水三人一個電話,都由朱正洛接聽,只得一句話,她在忙,有時間給你回電話。
這樣的回覆多幾次,半個多月也就過去了。
成空的公司也籌備得差不多了,周芷琪不斷自己向焦氏遞了辭呈,還讓秘書部的幾位骨幹也遞了辭呈加入成空的新建立的公司。
成空的新公司名叫成水,春水看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怔了許久,最後摟住成空的脖子猛親,親完就掐,一邊掐一邊叫,“焦成空,焦成空,你故意惹我哭!”
成空讓春水想公司的圖標,春水撇嘴不理,成空拿了自己設計的幾個給她看,她剎時愛不釋手,“都好呀,你全申請註冊吧,以後產品開發,或是有分公司可以拿來用。”
想得還真遠,成空翻了個白眼,“還是先看看目前這個公司用哪個吧。”
春水左選右選,最後選了一個狀似繁體水字的圖標,成空微笑看她,“我也喜歡這個,像資江水,很平靜,偶爾有些波瀾。”
春水聽了,只覺得心裡酸酸的,也不知說什麼。
到農曆十一月中旬的時候,陳楚的通告告一段落,但朱正洛又給她接了不少廣告,她還是不能休息。春水打電話給她也只說幾句,怕影響了她休息。陳楚休息沒個定時,有時半夜也會工作,春水偶爾想起她打個電話,卻不說太多。
陳楚一直對成空那個記者發佈會充滿好奇。
每次電話總會帶到這個話題上,春水卻說,“等你有空好好跟你說。”
陳楚的臉便一下子垮下來,哀怨地看了一眼旁邊的朱正洛,覺得有他在一天,自己別想有空。
臨近十二月,春水每次打電話回家,莫媽媽都會問,“春水,你還有多久回家?”
春水不能說不回,她已經很久沒有回過家了,抿緊嘴,也只道:“媽,家裡還有錢沒,我寄些回來。”
莫媽媽說家裡還好,畢竟只有秋水一個人上學了,秋水成績又極好,學費全免,一些生活費,她也可以靠着平時的獎勵掙回來,幾乎可以自給自足,十月份她還有餘錢買了個手機,拿到手機後一有空就給春水發短信,一天一天事無鉅細全發給她,比如今天老師罵人了,自己又做了多少題目呀……除了吃喝拉撒外,她全部往春水這裡堆。
成空有時候也會瞧瞧自己的小姨子在做什麼,春水的手機一響,兩人爭着去拿,如是幾次,春水乾脆不動,等成空念給自己聽。
成空的公司已正式開始營業,他以前有些經驗,再加上從焦氏跳過來的都是秘書骨幹,對客戶資料都瞭如指掌,公司剛運行一個月,就拉到了第一批定單,數目不大,不到二百萬,卻極大地鼓勵了士氣。公司裡的人都是年輕人,幹勁足,去拉客戶時,一遍不行就走兩遍,有的甚至十幾遍。周芷琪在大公司裡作了這麼多年的總經理秘書,管理經驗豐富,從一開始公司的各項方針就很規範,也更加速了公司的發展。
這天,輪到春水輪休,成空反正是老闆,也跟着休息,只問春水有沒有地方想去。
春水想了想,便笑着問,“我想回家,成不成?”
話一說出口,兩人間就落入了一片沉默。其實春水知道自己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提這個問題,成空嘴上雖不說,但與焦家斷絕關係一直是他心頭一塊病,前些日子春水遇到芷琪,芷琪跟她談起公司的情況,幾乎眉飛色舞,談到最後,春水的心都快要飛起來的時候,芷琪又說了一句,焦總什麼都好,卻給焦氏讓了太多機會,商場如戰場,哪能講情面?
雖然話一出口,芷琪便知道自己說錯了,也儘量說一些開心的事情給春水聽,但那句話以後春水一直不太說話,說到新簽單的時候她也沒什麼反應,芷琪幾乎滿頭大汗——她向來善於利用別人的弱點去達到自己的目的,思維清晰,能夠出奇制勝,但面對面前這個女人,她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春水今天提起這件事,不是一時心血來潮,一來家裡一直催她,也不是要現在就成家,莫媽媽也只是希望春水在外面有個人照顧,現在成空回來了,帶到家裡給她們看看,好讓她們放心;二來也是因爲成空,她還沒有放棄讓他回家認錯的想法。
畢竟,在春水心裡,親人是無論做錯了什麼也不能拋棄的。
成空不說話在她的意料之中,所以她很快就笑開了,拍了拍他的頭,“好了,跟你開玩笑的,別放在心上,不過今年我真要回去一趟,公司會放大概半個多月的年假,那個時候回去。”
成空只是聽着,沒有說話。
終究是一個假日難得,外面又是豔陽高照,對於冬季更是難得,南國的冬天雖不冷,但有着暖陽的日子卻是難得的幸福。成空給春水買了兩件外套,都是淡藍色的,一件有帽子一件沒有帽子,春水穿了那件沒帽子再搭上圍巾,比現在的大學生看上去還要小。
沒有開車,春水帶着成空去擠公車,也沒有固定的去處。要了解一個城市多坐幾趟公車就行,成空很少坐公車,現在坐着倒別有一番滋味,這天不是週末,天有些冷,所以車上的人不多,春水和成空一直坐到終點站車上也沒滿。
停下車,最後是一站是個“花開四季”的站,花開四季是一個小區,小區的主樓是朝四個方向伸展的,從上往下看呈十字形展開,這個名字也不知道是誰取的,很好聽,但一來,卻又失望。那主樓已經很多年了,上面已黑了一層,比起旁邊新建的樓,那坐樓明顯低了許多……年華易逝,留下的大概都是遺憾。
兩人隨便轉了轉,成空將春水的手放到自己的大衣裡握着,握了半天,她的手總不熱,他伸到她的口袋裡,口袋明明是暖的,她的手卻總冰冰涼涼的。
把春水的手拿出來,用力揉搓,春水被他搓得生痛,要抽出來,成空怎麼也不肯,“看你不熱,我看你不熱!”讓春水哭笑不得。
一陣風吹過來,成空忙抱住春水,春水躲在他懷裡,眯着眼,冬天的風有如刀片一般,吹得春水打了好幾個寒顫。風一過,春水從成空的懷裡伸出頭來,可憐兮兮地說:“成空,我們回去吧。”
成空把她壓進自己的大衣裡,“再這樣呆一會兒吧。”
春水用力掙扎,好不容易把頭解放出來,忙着控訴,“你這是謀殺!”
又吵鬧了一會兒,沒吃早餐,兩人肚子都有些餓,春水先叫,“成空,我要你做飯給我吃!”
成空想了一會兒,“那你要洗菜。”
那冰冷的水呀,春水反悔了,“這樣吧,你洗菜,我炒。”
去超市提了菜,一下電梯,發現門口蹲着一個人,春水和成空都覺得奇怪,走近幾處,從膝蓋中伸出一個小腦袋,春水叫道:“千奇!”
那揹着藍色小書包一臉可愛的不是千奇是誰,春水把菜全扔到成空的手裡,一把抱起千奇,用自己臉去貼他的臉,凍得出奇,她忙開門,把他放到沙發上,從房間裡拿了一牀毛毯蓋在他腳上。千奇本來凍得沒什麼知覺了,一到房間裡整個人都顫抖起來,春水保得抱緊他,不讓他這樣顫抖,又叫成空,“快,拿杯熱水來。”
顫抖着喝下熱水,小孩好多了,咬着牙叫了聲,“爸爸。”
成空從春水手裡接過,放在自己的腿上,“千奇,你怎麼在這裡?”
千奇癟着小嘴,快要哭出來,“千奇想爸爸。爸爸你好久沒去看千奇了。”小臉皺成一團,說不出的委屈。
春水低着頭,也不說話。
成空只得哄他,“千奇,爸爸工作很忙呀,一直沒時間。千奇和媽媽在一起好麼?”
“不好。”千奇猛搖頭,“媽媽好久都不理千奇了,媽媽每天很晚回家,都沒有去接過千奇,千奇都是二姨去接的。”
“那你媽媽在做什麼?”
千奇還是搖頭。
他什麼也不知道,四五歲的孩子,爸爸不回家,媽媽見不到,覺得寂寞。
“那千奇怎麼知道爸爸在這裡的?”春水輕輕問道。
千奇看着春水,這是他第二次看到春水,上次他看到她和媽媽說話,語氣不太好,但是他不討厭這個阿姨,所以他老老實實的回答,“媽媽讓司機送我來的。”
春水握住他的小手,“怎麼穿這麼少?千奇冷嗎?”
千奇點頭,“剛纔很冷,司機說爸爸一會兒就會回來,千奇等了好久好久,爸爸都還沒有回來。千奇都快睡着了。”
成空去看春水,春水的臉已經垂下來,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能感受到難受,正如他心裡的愧疚一樣,對於千奇,他並不排斥,就算千奇不是他的兒子,只是一個陌生人,他也會付出同樣的關懷。
他放下千奇,輕輕安撫他,“千奇,想睡就先睡一覺,爸爸去做飯,一會就可以吃哦。”
千奇眨着大眼睛,“爸爸你自己做嗎?”
“嗯。”成空撫了撫他的頭,“爸爸做給千奇吃。”
千奇從沙發上站起來,一把摟信成空的脖子,“爸爸最好了,千奇最愛爸爸了。”
成空把他放下來,“那千奇好好和春水阿姨玩,爸爸一會兒就做好了。”
千奇偷偷去看春水,卻被春水的視線抓個正着,春水朝他嫣然一笑,“阿姨陪千奇玩好不好?”
千奇用手捂住臉,從指縫中去看春水,春水只覺得心一陣暖流通過。
孩子,永遠都是希望所在。
趁着成空做飯,春水放水給千奇洗了個澡,洗得一身香噴噴的,沒有換洗的衣服,春水只得用毛毯包住他,千奇卻指着他背過來的書包說,“阿姨,衣服在裡面。”
春水打開書包,裡面果然放着幾件內衣,她忙撿出一套來,又把千奇抱進臥室,一邊走一邊嗅,“千奇真香!”
千奇被她嗅得咯咯直笑。
換好衣服,成空的菜也做好了。春水把千奇放到和她旁邊,一邊給他夾菜一邊說,“千奇,這些都是你爸爸做的哦,不能挑食,要每樣都吃一點,知道嗎?”
千奇重重點頭。
吃完飯,成空問千奇,“今天不上課嗎,怎麼有時間到爸爸這裡來?”
千奇正在吃蘋果,嘴裡脹得滿滿的,“媽媽說,爸爸會送我去學校的。”
成空聽了,不再說話,倒是春水問個不停,比如你在哪裡上學呀,和同學處得怎麼樣呀,老師好不好呀,有沒有得小紅花呀……一個十足的八卦站!
但是千奇和春水處得出奇的好!
不到半天,兩人已打成一處了。
下午三個人窩在家裡哪也沒去,兩個大人竟陪着千奇看《貓和老鼠》,還笑得整棟樓都聽見,成空一手抱着千奇,另一隻手摟着春水的腰,他的心卻不在這裡,他只是想,莊麗把千奇交過來,到底是爲什麼?
千奇第二天要上課,很早就睡了,春水衝了涼,倒了一杯熱奶給成空,“成空,你是不是奇怪莊麗爲什麼會把千奇送過來?”
成空點頭。
春水看着成空,“女人心思你猜不到的,打個電話問問不就行了,這樣猜,腦細胞也不知道要死掉多少個。”她的口氣很有問題,但是聽在成空的耳裡卻無比溫暖,他嘴角盈起一絲笑,伸出手,把她拉到自己的旁邊坐下,一手壓着她,“春水,你喜歡千奇嗎?”
春水垂着擺弄着睡衣的帶子,“喜歡呀。”
成空用手擡高春水的頭使她看向自己,“春水,如果千奇以後和我一起住,你能接受他嗎?”
春水一把掌打下他的手,白了他一眼,不說話。
兩人對視了半晌,春水忍不住笑出聲,“真不知道你怕什麼,你應該對千奇有信心吧,這麼可愛的孩子。”她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反正我是生不出來的。”
成空在她頭上重重拍了一巴掌,氣得春水跳腳,“喂,你不能這樣吧,我夠笨了,還拍!以後賴定你了。”
成空用手刮她的鼻子,“就怕你不賴。”
“好啦好啦。”厚臉皮春水的臉都紅了,足見成空這句話的殺傷力,“你不是要給莊……哦,不,焦太太打電話嗎?還不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