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芸生一提醒。辰年忽地想起來。那年在宣州城南的杏林內。拓拔垚身邊確實有一個神箭手。當日也是這般居高臨下。突放冷箭。若不是樊景雲出手相救。她非死即傷。
“拓拔垚怎麼會在泰興。”賀澤卻是有些不信。又問芸生道:“是不是你認錯了。”
芸生還未回答。辰年已是冷聲說道:“應該沒錯。我曾與那箭手有過交鋒。的確像是同一人。”
她都這樣說。衆人這纔信了。鄭綸與賀澤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幾分凝重。拓拔垚不會獨自前來。他既然在這裡。那鮮氏大軍必然也在。可豫州的封君揚爲何毫不知情。拓拔垚到底是什麼時候來的。更多更快章節請到。難不成在封君揚到達豫州之前。他就已經帶軍南下了。可既然這般。爲何只在豫州城外留四萬人馬。眼睜睜地看着封君揚佔住了豫州。
賀澤道:“若是拓拔垚真的在泰興。必有圖謀。”
這簡直就是廢話。辰年暗罵。拓拔垚總不會是來此遊玩的。她心中隱約有些念頭。卻又模糊無形。叫人一時抓握不住。對於拓拔垚。她比鄭綸與賀澤兩個更多一份瞭解。那夜她偷偷潛入杏林被拓拔垚發覺。他身邊分明有許多護衛。卻親自動手與她廝殺。足可見此人愛冒險。而且。好勝。
辰年斂了斂心神。道:“現在沒得功夫想這些。還是先回到軍中的好。”她說完也不問身後鄭綸的意見。 一抖繮繩。當先而走。
賀澤等人忙在後追了上去。一行人往東行了還不足二里。忽有大隊騎兵從東北方殺出。挾着雷霆之威。直向衆人衝來。衆人心中一凜。下意識地勒了繮繩。這樣的騎兵陣。就只他們這三四十人。根本扛不住對方的一次對衝。
賀澤叫道:“往南。去江邊。”
他撥轉馬頭往南疾走。辰年卻是遲疑。陳副將正帶兵往這邊趕來。若他們就這樣隨着賀澤逃回水寨。陳副將那裡不能及時得到消息。只會以爲他們深陷敵陣。拼死來救。她略一思量。回頭問鄭綸道:“你身上的傷可嚴重。”
鄭綸身上雖有幾處見血。卻都是被箭矢擦蹭所致。並不嚴重。“皮肉傷。不礙事。”
因着時間緊迫。辰年沒時間與他細說。只問道:“那咱們兩個去會一會鮮氏的鐵騎。從他們的騎兵陣中穿過。去與陳副將會和。可好。”
她這提議太過大膽。聽得鄭綸一愣。“咱們兩個。”
“對。就咱們兩個。”辰年笑道。她勒馬而立。一手控繮。一手提刀。微微側身與他說話。端得是英姿颯爽。“其餘的人隨着賀澤往南逃。咱們兩個在後面替他們擋一擋。”
這些人中。也唯獨他兩人的武功。可以如此一試。鄭綸只覺心如擂鼓。忽地漲出萬丈豪情。朗聲笑道:“好。”
就這片刻的功夫。那邊的鮮氏騎兵又馳近了許多。賀澤縱馬跑出去一段距離。不見辰年追來。不由回身望了一眼。見他兩人竟迎着鮮氏騎兵而去。心中不覺一驚。有意轉回去與他兩個一同迎敵。可這念頭剛一冒出就被理智打壓了下去。賀澤咬了咬呀。回過頭來。繼續往南逃去。
再說步六孤驍帶兵從東城門而出。直往西南插來。爲的就是攔住鄭綸與賀澤兩個。將其擊殺。見把他們一行人攔了個正着。步六孤驍心中自然一喜。待瞧對方轉而往南逃去。 他不禁暗自冷笑。正要從後追殺。不料卻有一騎迎着己方衝了上來。
這個如同自殺一般的舉動。瞧得這些策馬衝鋒的鮮氏騎兵俱都是一怔。衆人還未反應過來。那兩人一馬竟就衝到了眼前。距離越來越近。近到步六孤驍已經能清晰地看到對面騎士那瘦削的身形。覆面的銀色面具。還有那一雙明亮璀璨的眸子。
辰年。這是辰年。步六孤驍心中忽地一驚。下意識地往旁側撥了撥馬頭。就在這時。辰年忽地縱身。從馬上高高躍起。雙手舉刀。向着步六孤驍劈落下來。刀未至。刀風已至。殺氣迫人。寒意凜然。步六孤驍不想辰年武功已是這般厲害。更料不到她會對自己痛下殺手。 驚愕之下忙舉刀相抗。喝道:“辰年。”
兩刀相擊。“當”的一聲脆響。竟撞出點點火花。步六孤驍頓覺一股大力襲來。震得他手臂一麻。手中彎刀幾乎抓握不住。辰年身子疾速下墜。似是想借着這股勢道。將他壓落馬下。瞧她這般不管不顧。毫不留情。步六孤驍不覺有些惱怒。賭氣一般地拼勁全部力氣。舉刀往上抗去。
一招一式。快似閃電。兩人不過一個照面。步六孤驍卻從辰年眼中看到了一絲狡黠。他不覺一怔。尚未反應過來。辰年足下一點馬首。已是藉着他的那股力道又往上躍起。從他頭頂飛掠而過。直往後而去。
待步六孤驍反應過來。 回頭看去。辰年身影已在飄落在另外一名騎兵馬上。也是如法炮製。舉刀居高臨下地劈落。藉着那騎兵舉刀相抗的力道。再次躍起。就這般幾次起落。眨眼功夫就逆着騎兵衝擊的方向。出去了二三十丈的遠。
騎兵大隊衝鋒時。根本無法立刻調頭。而且爲避免自己人相撞。戰馬與戰馬之間都隔有一段距離。不想辰年利用的就是這兩點。棄了身下戰馬不要。縱躍着往前。身形左右飄忽。雖然險之又險。偏每次落腳點都是在馬上。便是後面的騎兵有意躲閃。都避不開她。
再看鄭綸。竟是緊隨在辰年左右。千軍萬馬之中。兩人如同一對鷹隼。或比翼而飛。或相互追逐。雖驚險萬分。卻又暢快淋漓。衝至半途。辰年心神激盪。不禁長嘯一聲。體內真氣催動得更急了些。避過那騎兵揮來的彎刀。直接踏上了他的頭頂。借力一躍。又往後飛出數丈遠。
鄭綸被她激得好勝心起。兩三次點躍。竟超到了辰年身前。辰年心中大爲驚訝。她有五蘊神功無窮無盡的內力做底。方能達到這般地步。不想鄭綸年紀輕輕。竟也強悍如斯。難怪連靜宇軒都說他是練武奇才。
鄭綸看她一眼。朗聲笑道:“咱們比上一比。看看誰先衝過。可好。”
“好。”辰年應道。聲還未落。人就已經有往前竄了出去。搶了先機。縱她已是絕頂高手。骨子裡卻仍是那個愛佔人便宜的小小女匪。鄭綸哈哈大笑一聲。最後緊追上去。
兩人這樣一路追逐。竟是幾乎同時衝了出來。辰年落地要早。可鄭綸的落地點卻比她更向前了一些。難分勝負。辰年回頭瞥了一眼身後。瞧着遠處步六孤驍已是帶着騎兵前鋒繞了一個大圈轉回身來。不覺與鄭綸笑道:“這回不光是咱們兩個比快了。還得和他們比一比。到底是人腿快。還是馬腿快。”
兩人不敢停歇。繼續又往前疾掠。鄭綸內力雖然深厚。卻不似辰年這般用之不竭。更別說他之前爲救芸生。已是耗費了不少力氣。更多更快章節請到。又跑得片刻。鄭綸便就慢慢顯出內力不濟來。速度雖還沒有落下。氣息卻是漸漸急促。步子也露出滯重來。
辰年瞧得分明。不覺轉頭說道:“你輸了。”
鄭綸微微抿脣。不甘示弱。正欲咬牙急衝。卻見辰年向他伸過手來。玩笑道:“快點。再慢下去。就該落到他們射程之內了。小心被人射成了刺蝟。”
她心思坦蕩。此刻對鄭綸只有戰友之意。全無男女之情。可鄭綸卻不似她一般。他遲疑了一下。才伸手去握辰年的手。指尖剛一觸及她的掌心。就覺得自己心跳似是又快了許多。彷彿下一刻就能衝破胸膛。跳將出來。
辰年一心只顧着逃跑。對鄭綸的心思毫無察覺。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掌。鄭綸只覺得一股剛正柔和的內力從她掌心傳了過來。進入他的經脈。叫他精神頓是一振。他心中既是歡喜又是感動。一時都忘了眼下兩人是在逃命。只盼着就這樣一直跑下去纔好。
兩人攜手飛奔。直出去二三十里路。忽看到了前來接應的陳副將。辰年拉着鄭綸繼續狂奔。人還未到軍前。口中卻是高聲叫道:“快。變換陣型迎敵。”
陳副將瞧他兩人都安全回來。不覺大喜。忙迎上前來。叫道:“將軍。謝大當家。”
鄭綸身爲宿將。論起排兵佈陣。到底比辰年要強上許多。他鬆開辰年。跳上親衛讓出來的戰馬。幾個命令下去。大軍便就迅速地變換成作戰陣型。以兩萬對一千。形勢頓時逆轉。辰年也新尋了坐騎。策馬靠近鄭綸。忽地說道:“步六孤驍那裡。我來對付。”
鄭綸一怔。隨即便就反應過來。他心裡不覺沉了一沉。垂了眼簾。低聲道:“兩軍交戰。你死我活。容不得手下留情。”
辰年微微側頭。詫異地瞥他一眼。道:“你在想什麼。你此刻內力近乎枯竭。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我來替你與他對陣。怎地就是要對他手下留情了。你若是不信我。那你就自己去。到時傷在他的刀下。可莫要怨到我的身上來。”
鄭綸噎了一噎。竟是冷聲說道:“我不怨。”
辰年瞧他這般逞強。實在難以理解。又覺得他喜怒無常。心中也有些不悅。索性就策馬退到了一旁。不再理會鄭綸。只等着他被陸驍擊敗。到時再去看他笑話。
再說帶兵追來的步六孤驍。他分了一部分人馬往南去追賀澤。自己卻來追辰年與鄭綸。不想他兩人速度竟是這般快。竟把騎兵都遠遠地拋到了後面。待往東又追了幾裡。卻遇到了漢人大軍。
戰或不戰。這兩個念頭在步六孤驍腦中撞到了一起。戰。己方人馬與對方相差懸殊。又是正面對敵。幾乎沒有勝算。但是。卻可以拖住對方。等得身後大軍趕來。不戰。雖輸了氣勢。卻保全了兵力。而且。還可以作勢敗退。萬一能引得對方追擊。便就給城內的大軍創造了可乘之機。
一時間。步六孤驍有些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