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這就是他的欲、他的執、他的道。尐說網
但是洪南所作的一切似乎又與他自己說的有些不符合,他四處擄掠資質過人的修士,就像那個早已經灰飛煙滅了的林峰,然後做着各種殘酷的實驗,難道就是爲了他所追求的那個理想嗎?
讓凡人擁有和修士相抗衡的力量!讓修士從此不再高高在上!
這是多麼可怕的想法,常昊雖然沒有什麼視凡人於螻蟻的想法,但心中也有超越凡人之上的優越感,突然之間聽到有人說,要讓凡人也能夠抗衡修士,也同樣感到有些驚恐。
洪南這是要和整個修仙界爲敵。
常昊突然想起這二十天裡的情況來,想起林峰神魂一天一天地削弱,想起洪南那認真個仔細的每一步,解剖、填充、縫合、記錄,直至最後失敗。
千百次的實驗讓洪南在實驗的過程中非常冷靜而仔細,但也讓常昊不寒而慄。
他這是在活生生地拿一個活人在實驗啊!而且他曾經千百次地擄掠了資質過人的修士,那些修士也許全都像林峰一樣,死在了他做實驗的桌子上。
沉默良久,常昊又輕輕開了口:“這幾十年來你擄掠了那麼多天資過人的修士,全都是像林峰這樣成爲了你做實驗的材料?就是爲了你那個虛無縹緲的理想。”
“這不是虛無縹緲的!”洪南雙目赤紅,但很認真地反駁道,彷彿他現在不是什麼築基九重的修士,而是一個確立道統、發揚學說的世間大儒一般。
常昊心中一喜,他終於發現了試探洪南的機會,於是連忙說道:
“沒有靈根絕對不能修煉,這是修仙界的鐵律,無數年來根本沒有人打破過,而一個人有無靈根則是天定,想要一般凡人擁有和修士相抗衡的力量根本不可能,你的追求不是虛無縹緲是什麼!”
洪南額頭上青筋冒了起來,彷彿被激怒了一般,高聲叫道:“這絕對不是什麼虛無縹緲,我的研究當然有成果。”
常昊知道到這一步已經差不多了,於是恭聲道:“晚輩洗耳恭聽!”
看到常昊的模樣,洪南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又開始回憶道:“三十多年前我築基之後,開始修煉《紅塵煉欲道》立下自己的‘欲執’,然後就開始尋找能夠讓凡人和修士相抗衡的辦法。”
“第一個五年,我研究的是生根之法,因爲想讓凡人能夠和修士相抗衡,最好的方式就是將凡人全部變成修士,但是凡人大多沒有靈根,沒有靈根就無法成爲修士,所以我便開始研究凡人生出靈根的辦法。”
“那個時候我看了無數的玉簡道書,搜尋了無數先賢們的猜測、研究和理論,儘管有不少猜測,譬如那些修士家族內出現有靈根的人機率要高一些,也許和血脈有關,但是最終卻還是一無所獲。”
“於是我不得不放棄了生根之法的研究,因爲我明白憑我一個人的智慧,絕對比不上那麼修仙界歷史上的那麼多天驕英傑,他們都沒有解決這個問題,只能認爲這靈根乃是天地生成,我就更不可能有更進一步的發現創造了。”
洪南面上流露出遺憾之色,但是很快又變得堅定了起來。
“但我絕對不會放棄我的理想,所以我換了一個思路,除了自己生出靈根之外,凡人該怎樣才能夠成爲修士,最終我開始研究奪根之法。”
“爲了提升翻閱資料的權限,瞭解各種不同的秘法,我努力修煉,瘋狂完成各種任務,修爲也急速提升,終於在二十年前,我成功晉升道了築基期七重,上了當時黃榜第八十七位,成爲了極樂魔宗的核心弟子,有着各種各樣的玉簡任由我去翻閱,更有着當年極樂大帝創造功法時留下來的衆多資料。”
講道這兒洪南開始興奮了起來,高聲說道:
“極樂大帝不愧是北海州近萬年以來最大的傳奇,原來他也曾經研究過奪根之法,雖然他只是爲了研究《混元真經》才順帶想了一下,但也給我提供了很多幫助。”
“我花了近十年時間,將奪根之法研究的差不多來,只差找一個凡人修煉這門秘法看到底能不能夠成功了,但就在我興沖沖準備去找一個凡人實驗一下時卻突然醒悟過來,這種研究並不是我想要的,就算成功了又如何,不過是一個人的靈根轉移到另外一個人身上罷了。”
“世間的凡人不計其數,哪來那麼多有靈根的人讓他們去奪取,我知道,我是走上了岔路。”
洪南的聲音有些低沉了下來:
“於是我開始迷茫,找不到前路,我不明白上天會兒如此不公!人人都在說我們修士是在與天爭命,我看真是可笑,這個所謂與天爭命的機會也是上天給予的,無數的凡人連這個與天爭命的機會都沒有,只能在苦海中沉淪掙扎。”
“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我絕不會放棄,我一定會找到讓凡人也擁有強大力量的辦法!”
洪南面色沉靜:“我繼續轉變思路,既然讓凡人難以獲得修士的力量,那就讓他們獲得妖獸的力量!”
“妖獸有血脈之說,但是和人類一樣,越是修爲高品階高的,就越難以繁衍後裔,我原本還想找一個人類和一頭化形期的妖獸來交合實驗一下,看能不能夠生下擁有妖獸血脈的人類嬰兒,但是能夠化形的妖獸卻不是我所能夠對付的,這個想法也只能無疾而終。”
“我只得另外從其他方面研究該如何讓妖獸和人類的血脈融合在一起,在這期間我解剖了無數的妖獸,也研究了無數資質過人的修士,希望能夠找到妖獸血脈移植之法,讓凡人也擁有和修士相抗衡的力量。”
“只是可惜,實驗一次又一次的失敗,而我也因爲某次在宗門擄掠資質過人的修士時不小心露了馬腳,結果落到了現在這個下場,連時日也無多了。”
聽到這話,常昊猛地一驚,“什麼,你時日無多了?”
洪南斜瞟了常昊一眼,雙目依舊是赤紅,但嘴角卻難得露出了一絲笑意來,似乎也清楚了常昊話中的意思,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沉聲說道:
“我也用自己的身體做過很多次實驗,早就留下了不少的隱患,後來又被陳太一那個傢伙偷襲,接着又被宿昔追殺了很長時間,然後一連遇到了幾個一二流宗派的金丹期修士,傷勢早已是積重難返,如今完全是靠秘法強行壓制的,壽元大概也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了。”
常昊心中一喜,只有一個月的壽元,洪南也沒有騙他的必要,也就是說自己很有可能會逃出生天;但不一會兒他就反應了過來,憑洪南縱橫這麼多年的智慧,怎麼可能會想不到這一點。
他想起洪南帶他來時說的那一句話,如果他能夠堅持兩個月,那就放他走,如果洪南堅持不了兩個月,那他也可以自己走。
也就是說,他很有可能堅持不了兩個月的時間。
越是在關鍵的時刻常昊就越冷靜,他輕輕地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對着洪南問道:“憑前輩的天資,至少是元嬰有望,但現在卻要和我一起死在這個地方,不知道前輩你現在有沒有後悔。”
聽到常昊的問話,洪南哈哈一笑:“後悔?我有什麼好後悔的?我絕不後悔,這是我選擇的道路,就算是死,也一定會將他走下去。”
然後他又堅定地道:“不!我不會死,因爲我還沒有成功,我所追求的東西都還沒有實現,我不想就這樣死去,我要繼續活下去。而且至少我現在還沒有死!”
說着洪南死死的看着常昊,常昊心中頓時一個激靈。
洪南真是太偏激了,爲了追求他的道,將所有的一切都不放在心上,無論是生死榮辱,還是他人的生命,對於他來說都是隨手可以丟棄的東西,就像極樂魔宗其他那些修煉《紅塵煉欲道》的修士一樣。
譬如蘇鴻誓願“喝遍世間好酒”,因此對遁法、破解禁制、隱匿氣息等方面很有造詣,對酒研究非常之深,聽說什麼地方有好酒,就一定用盡各種方式去偷來;譬如潘岳誓願“收遍天下美嬌娘”,有後宮三千人,女修只要被他看上,他就無所不用其極地弄到自己的手裡。
這是修煉極樂魔宗《紅塵煉欲道》的原因,洪南也是如此,在別人眼裡就是一個瘋子,爲了他心中誓願無所不用其極的瘋子。
常昊深深地看了洪南一眼,心中忌憚愈深,畢竟一個正常的修士還可以通過各種方式尋找機會獲得生機,但是一個瘋子就很難以正常人的思維去考慮了。
洪南轉過頭來,赤紅色的眼中流露出了詭異的神色,對着常昊道:“原本你也是一個極好的實驗材料,只不過我的時間不多了,所以,我要借你肉身一用。”常昊頓時一驚,一個詞猛然見閃過他的心頭:“奪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