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石樑被楊義扶起,坐在石凳之上,雙眼發呆,神情有些低靡,彷彿人也蒼老許多。無論楊義怎麼詢問,就是閉口不談。
當楊海林走到近前,石樑的表情有些變化,納木地愣住那裡發呆,嘴脣有些顫動,似乎要說些什麼,卻什麼也表達不出來。
“嘿嘿……”楊海林呲牙一笑,開口道:“前輩,事情都過去了,敵人徹底被剷除,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短短的幾句話,頓時讓石樑爲之一震,神色中充滿緊張與不解。看着楊海林如楊義一樣,規規矩矩站在他身邊。石樑恍然明白,大笑一聲。
“楊五啊謝謝你的好意。可老夫並不認爲自己有錯,老夫沒有悔意。”石樑句句肯定。
“哈哈……”楊海林也大笑一聲,開口道:“事不分對錯,人不分好壞,只是看你從哪個角度去認知。其實我楊五也不反對你的所作所爲,只是我很清楚,你等的機遇並未到,如果您老還想接着幹,那隻能死路一條。”
楊海林很清楚,多年之後,清軍入關,大明被滅,可眼下韃子還不成氣候。楊海林本身對韃子非常憎恨,但歷史就是歷史,誰也改變不了。這石樑所做的只是而爲其主的事情罷了,更何況眼下大明的皇帝確實不得人心。
石樑本性不壞,楊海林也不想像對付孫翰那樣,一舉把石樑剷除。這不僅僅是因爲他是楊義的師傅,對他網開一面,更是爲自己的將來做打算。因爲自己現在的實力太薄弱了,被西廠的汪公公與錦衣衛的萬通逼迫要挾,自己的小命不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讓他寢食難安。
石樑是個明白人,雖然他是大元的後裔,一心推翻大明朝,可是他也會就事論事,自知之明,只要用心感化他,真心希望他棄暗投明,成爲自己的得力助手。
那個朝代沒有投敵的名將,只要他能夠忠心護主,老子管他是不是韃子。五百年後,五十六個民族一個大家庭,不是也和睦相處嘛
楊義對他們二人的談話摸不到頭緒,似乎他們之間在打啞謎,好象有什麼秘密怕被外人聽見。見師父臉色好上許多,知趣地退出院子,與遠處的金貢金財他們站在一處。
院子就剩下楊海林與石樑,二人的談話也就不再畏避。
“唉……”石樑嘆口氣,自語道:“也許老夫真的錯,大明的氣數未盡。就連你楊五都能易如反掌地打敗老夫,何談反明覆元。”
楊海林見石樑開始反思,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安慰道:“老爺子,相信我,大明也會滅亡的,而且下一個朝代就是你們草原部落的天下,不過那是幾百年後的事情,眼下大明的執政雖然有些不盡人意,但氣數確實未盡。”楊海林並沒有說明,下一個朝代是滿族人的,反正都是草原的韃子。
石樑聽完後,驚奇地看着楊海林,見他神情自若,有些讓人看不透,就聽到楊海林繼續說着。
“眼下成化帝昏庸無道,可他畢竟年事已高,估計活不了多久。皇太子朱佑樘人年輕有爲,人品不錯,我相信他定是位好皇帝,在他執政的天下必會安定,百姓樂業。”
楊海林說完這番話後,停頓下,看看石樑的反應,見他低頭沉思,知道自己所說的起到作用,就笑呵呵地繼續道:“前輩,兩國交兵,無非是那些統治者之間的利益爭奪,最後遭殃的還是普通百姓與蒙古的牧民。我相信您老也不願意看到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萬骨枯的淒涼之景。而那些所謂的統治者得到利益之後,會更加的無度揮霍百姓的錢糧。這漢人的天下有昏君,難道蒙古的部落就沒有暴君嘛無非就是貪念驅使利益的爭奪。”
石樑雖有不同看法,卻沒有反駁楊海林,因爲楊海林所說的不無道理。
“楊五啊老夫發誓,可以放心中的志願,此生不再反明,這些事情就讓子孫去完成。但我也不會與你一同爲大明朝效勞,從此老夫隱退江湖,不再過問任何世事。”
楊海林聽完石樑的表態之後,略有失望,但他轉念一想,這也是不錯的結果。但楊海林心中打起小九九,向石樑笑道:“前輩雄心坦蕩,放下屠刀,定會立地成佛……”
“哈哈……”還沒等他的馬屁拍完,就聽見石樑大笑一聲,打斷他的話。“楊五啊你心中所想,老夫都知道,可老夫不能出賣同胞,不會說出他們的下落。”
聽見石樑否決,一次立功的機會沒了,楊海林只好不再套他的話,剷除那些隱藏在大明境內的韃子。心想這謝韃子就是一顆毒瘤,即使石樑不反明,那幫大元后裔也會接着幹,大明的內部還是不穩定。看來這個問題只有留給皇太子,讓他自己去頭疼吧
楊海林正在沉思,突然聽到石樑開口道:“楊五,老夫求你一件事情……”石樑說着,面色微紅,低頭看着手中的那塊山寨版的韃子金牌,不好意思開口。
楊海林頓時明白過來,“嘿嘿”一笑。“這塊腰牌,我留在也沒用,就送給前輩了,不過嘛……”
石樑見楊海林如此大方,深受感動。突見到他有吱吱不語,滿臉壞笑,知道這小子要冒壞水。可這腰牌是從草原傳來的信物,不能落入漢人手中,必須想法子送回草原。他只好硬着頭皮,聽楊海林怎麼開刀宰自己。
“不過嘛……這可是一塊金子啊楊五窮苦人家出身,從小飽嘗疾苦,眼見着錢財流失,心中不捨……”楊海林越說聲音越小,裝作一副愛財如命的樣子,可憐兮兮地盯着石樑手中的腰牌。心中暗想,那可是花了老子百兩黃金打造的,雖然不知道那幫工匠黑掉幾兩,但是也塊金子啊
“哈哈……”石樑大笑道:“老夫願出十倍的金子與你交換如何?”
“成交。”楊海林立馬拍板,心中樂翻天,又是一千兩黃金,發財了。
“那老夫就多謝了。”
見石樑高興地把金牌揣入懷中,楊海林嘴角一絲冷笑。不就是塊假冒品嘛你要多少,我還可以爲你現場打造。
至於那可真的韃子金牌,楊海林可沒有打算交出。那可是召集韃子舊部的信物,交還給韃子手中,就等於自己賣國通敵,老子可不想當漢奸。
不過有一點,楊海林也沒搞明白。那就是這石樑身爲韃子舊部,爲何對這金牌辨不出真僞?難道他也沒見過此物?一時想不透。不過他認不出真假更好,省得我傷腦筋。
兩個人的密談之後,見石樑的身體也已經恢復過來,但軟骨散的藥力未盡,只能勉強活動四肢。楊海林就先讓他再休息下,自己去把院外的那哥幾個召集進來。
當楊海林轉身,向院門而去,剛行進幾步,突然聽見院外的江小白一聲驚呼。
“五哥小心……”
聲音剛來,楊海林就感覺身後寒風襲來,心中暗道不好。難道石樑反悔要殺自己?悔恨自己失策大意,上他的當了。可現在一切都晚了,楊海林只能任人索命,眼睛一閉,等着挨刀吧
楊海林就感覺被一個千金重物,狠狠地砸在後背上,人一下子飛了出去。
“噗通……”院牆下的塵土被激起,一條身影在塵埃中扭動。
楊海林心中哭喊,完蛋了,這回老子真的見小白了,這個死法太憋屈了,死不瞑目啊,真疼……
正當楊海林躺在地上打滾之際,就聽見楊義又是一聲大喊。
“師傅……”
怎麼地?那老傢伙被我的護體神功震死了?不對,老子還沒死,楊海林掙扎地要站起身子。可是剛纔摔得太重了,自己根本起不來肢都快被摔斷,疼痛難忍。正呲牙咧嘴地掙扎時,就感覺身子一瓢,被人扶起來。
“五哥,你怎麼樣?”
金貢金財的聲音同時傳入楊海林昏沉的腦海中,楊海林晃動下腦袋,迷糊道:“五哥,要死了,多給我燒點紙錢……”
哥倆一聽,五哥被摔糊塗了,忙幫他查看身體是否受傷。
好辦天,楊海林才緩過來勁,知道自己真的沒死,心中慶幸,就想問那哥倆倒底是怎麼回事,突然聽見楊義大叫。
“師傅啊你不能死啊師傅……”
楊海林急忙回頭看,只見此時的石樑已經半躺在楊義的懷中,地上還有很多血跡。
“怎麼回事?”楊海林不解地向金貢問道。
金貢忙回答道:“五哥,剛纔有人偷襲你,是石前輩出手相救。”
“啊?”楊海林腦袋嗡的一下,身子一恍惚,差點沒摔倒。
楊海林本以爲是石樑要殺自己,沒想到他是在就自己,心中無比自責。掙開金貢金財的雙手跑過去,跪倒在地,查看石樑的情況。
“前輩……前輩……”
楊海林眼含淚水,心中翻江倒海,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抓住石樑的雙手,不停地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