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通的書房,楊海林還頭一次進來。等萬思依把楊海林領進之後,看得他目瞪口呆,這是書房?簡直就是個古董店。書架倒是不少,上面擺放的全是古董,一本書的影子都沒看到。
楊海林心中琢磨,是不是該把江小白叫過來看看。
萬通正坐在太師椅上喝茶水,那茶杯也是特大號的,比一般茶壺還大,很像後世的小區門衛老大爺的專用之物。當萬通見是萬思依把楊海林領來的,不免直皺眉。
“下官參見大人。”楊海林不敢怠慢,見到萬通後,忙上前行禮。
“恩。”萬通見楊海林拜的是晚輩的禮節,點點頭。“不被多禮,楊大人請坐。”
“謝大人。”
楊海林規規矩矩地坐下,心裡盤算着怎麼與這老魔頭溝通,就聽到萬通對萬思依道:“我與楊大人有邪要說,你先下去。”
萬通見萬思依站在那不肯走,剛想訓斥,就聽見楊海林道:“思依,我與萬大人有公務商談,你在這裡確實不便,先出去吧”
楊海林知道萬思依是擔心自己,向她笑笑,示意自己能應付,讓她放心。
萬思依見兩個人都趕自己走,自己也覺得呆着這不合適,於是向萬通道:“爹,楊五是客人,說話不周的地方,您老多擔待。”說完,瞟了楊海林一眼,極不情願走了出去,不過她並未走遠,而是站在房門外偷聽。
萬通聽到後非常無語,這還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嗎?向着外人說話,氣死我了。
不過他臉上的溫怒一閃而過,有些好奇地看看楊海林,似乎品出什麼滋味來,一時間沒有開口說話,而是低頭沉思。
“萬大人不辭辛苦,長途跋涉,只爲祖母辦大壽,其孝子之心,讓下官敬佩。”楊海林見屋裡的氣氛有些尷尬,忙打破局面,開口道:“不知大人找下官有何吩咐?”
“哦……哈哈……”萬通回過來神,大笑一聲。“小楊大人,住在府裡可有什麼不如意的地方?”
“謝謝大人關懷,下官一切都很好,給大人添麻煩了。”
楊海林見萬通這人說話很豪爽,不像外傳那般陰險兇惡,難道他善於僞裝?
“那就好。”萬通放下特號茶杯,笑臉道:“要說謝嘛老夫得謝謝你,要不是你出手相救,我那妹妹與女兒早已沒命,你可是我們萬家的恩人,就連家母也親口稱讚於你,在此,老夫謝過。”說完,向楊海林一抱拳。
“不敢。”楊海林忙欠身還禮,謙遜道:“路見不平,出手相助,這都是晚輩應該做的。”
不覺中,二人相互的稱呼有些變化,楊海林也是有意拉近與對方的距離。至於那什麼出手相助,實在點汗顏,楊海林的臉皮再厚,也有點羞愧。心中嘀咕,手是出過了,卻不是相助,而是摸你女兒的私密之處。當然他可不做傻子,主動坦白。
“恩。”萬通點點頭,突然收起笑容,正色道:“老夫爲人做事一向公私分明,你有恩與我,老夫心裡記下這份恩情,不過嘛……”
萬通有意停頓下,從眼睛射出兩道寒光,審視楊海林。而楊海林也感覺到對方充滿敵意,神經也蹦起來。
“不過,你是西廠汪公公派來的特使,名義上是協助錦衣衛辦案,可實際上……哼哼,是那幫番子想在老夫的地盤上插進一腳,你說老夫用什麼樣的態度來對待你啊?”萬通說完,死死地盯着楊海林,腦門上的青筋蹦起多高,似乎把楊海林當成飛揚跋扈的汪公公。
別看這萬通根子硬,有萬貴妃照着,可與那皇上身邊的大紅人汪公公比起來,還是遜色積分。那汪公公深受恩寵,不僅是司禮監掌印太監,還成立西廠,是想壓制東廠,控制錦衣衛,一覽大權。萬通豈能善罷甘休,任人擺佈,想方設法不讓對方得逞,面上大家嘻嘻哈哈,暗地裡勾心鬥角。
“大人息怒,晚輩是西廠特使不假,卻也是逼上梁山,身不由己,實屬無奈。”
楊海林可不想給汪公公頂缸,得罪萬通。被人當槍使不可怕,可怕的是不長眼睛亂放槍。
“恩。”萬通氣色緩和許多,端起茶杯,喝上一口,又慢慢地放下,擡頭看了楊海林一眼。“你的情況,老夫多少也瞭解一些,不過那都過去了。”說着,萬通眯着眼睛,意味深長道:“你楊五可不簡單啊不但查出案情,還結識皇太子,軍中掛千戶之職,又坐我的府裡,有意接近萬家的人,老夫問你,你這是一腳踩幾隻船啊?”
楊海林聽完,心中直打鼓,這纔是萬通的真面目,外表豪放,卻極其內斂。把自己的如意算盤揣摩得清清楚楚,在這個老傢伙面前,自己還是很嫩啊不過楊海林也不是被人嚇大的。
“大人,這些都是機緣巧合,並非晚輩處心積慮,有意安排。”楊海林擡起頭,直視萬通,面色平靜如水。
”哼哼……”萬通一絲冷笑。“是不是處心積慮,有意安排,你我心知肚明,老夫也不在意,只要你好自爲之,老夫也不爲難與你。”
楊海林聽完後,感覺後脖頸直冒冷汗,這是裸的警告。那意思就是,你小子玩心眼可以,就是別老子做對,不然下場很慘。
萬通見到楊海林的反應之後,很滿意,達到預期效果。拿起茶杯,在手中把玩。“聽說那奸細一案有重大發現,而且還抓了孫翰的兒子,可惜昨晚大牢被劫,所有犯人都已斃命,老夫剛回來,不知詳情,你說說吧”
“是。”楊海林聽萬通語氣很平穩,尤其是捉拿孫德利之事,一句話帶過。彷彿在他眼裡,那孫德利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與他一點關係都沒有,這讓楊海林心裡多少安定些。
楊海林就把整個事情的經過向萬通完完整整地說了一遍,就連接下來的行動計劃也向他道出。楊海林除了某些細節有意忽略,大體的情況沒有隱瞞,也沒有摻水。這倒不是他被萬通震懾住,老實交代問題,而是沒有必要隱瞞。就連自己結交皇太子之事,他都一清二楚,難道奸細的案子他真的知之甚少嗎?
對方之所以問自己,那是他在試探自己,看看自己有沒有在他面前玩心眼。如果此時在萬通面前耍鋅倆,楊海林估計自己會死得很有造型。
萬通一直眯着眼睛,半躺在太師椅上洗耳恭聽。當楊海林講完之後,才慢慢地睜開眼睛,面無表情地看着楊海林。
而楊海林心中盤算着萬通的態度,畢竟那孫翰與他有親戚,而且還是近親,這不能不使楊海林擔心。如果對方持反對態度,橫加阻攔,那自己也沒有法子,只能看皇太子的能力了。
反正殺害小甜七的兇手都已死去,這奸細案子就是個燙手的山藥,有這些大人物出門,自己能甩手看熱鬧最好。不過那孫翰要是躲過此劫,自己該如何提防他,確實是個難題,自己也算變相地殺死他兒子,這個仇算死結下了。
“證據確鑿嗎?。”萬通沉思半天,方開口問道。
“孫德利的口供已呈報太子殿下,軍中也確實發現異常情況。”楊海林回答很巧妙,把太子拉進來給自己當墊背,雖然有謝愧對鐵哥們,但實屬無奈,自己在老魔頭面前只是盤小菜,只能扯虎皮做大旗。
“哼……那還等什麼?”萬通沒好氣地冷笑一聲。
“萬大人的意思是……”楊海林深知官場中,向領導詢問意見,不要太直接,要話說一半,讓領導點明。一是給領導面子,而是給自己留有餘地。這些算是楊海林從電影裡學到的最實用的權術,此時體會到它的微妙之處。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老夫剛說過,一向公私分明。”說着,萬通臉上帶有一絲難以琢磨的笑意。“就算老夫念及親情,橫加阻攔,難道你楊五就心甘情願,就此罷手嗎?。”
“大人鐵面無私,大義滅親,如在世青天,晚輩敬佩。”楊海林見萬通點頭認可,心中卻沒有半點興奮,而是心驚肉跳。
萬通與孫翰雖說親戚,卻有過節,而且仇恨很深,此時這萬通的做法,就是典型的借刀殺人啊攤上這麼個好親戚,那孫翰還真夠倒黴的,自己的哥哥被萬貴妃無端賜死,自己又變相死在萬通之手。
“不過……”
楊海林正在心裡編排這個老魔頭之際,突然聽到萬通道出‘不過’二字,心中一驚,這老魔頭還有附加條件?這可不是好苗頭,小心謹慎地洗耳恭聽。
“不過這事情千萬別讓老太太知道。”萬通正色道:“他老人家年事已高,大壽在即,可不能出現什麼盤錯。”
“是。”楊海林點頭答應,即使萬通不說,楊海林也不會多嘴,向萬家祖母告發自己要抓她的侄子,除非腦袋進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