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彌, 你說孩子們見了我們會不會不認識了?”
“才離開半年而已。”
“唔,雖然只有半年,不過我感覺離開他們好久好久了……”
我望着車窗外高速向後移動的建築, 思緒早就飛到家裡那兩個小傢伙身上。
徹已經9歲了, 而我和恭彌一年前領養的女兒悠也已經7歲。家裡有了孩子之後, 明顯變得熱鬧了很多, 也溫暖了很多。
用個俗一點的話講, 這樣的家,更像“家”了。
然而因爲工作的關係,半年前我和恭彌就離開了家, 把兩個還不滿10歲的孩子扔在日本。儘管走之前我瞞着恭彌跟山本武打了招呼,希望他偶爾幫着注意點我家的兩個孩子, 可是每當看到別的父母帶着孩子在街上有說有笑地走, 我心裡就會涌上很多複雜的情緒。
擔心他們會不會受人欺負, 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好好吃東西, 過得好不好……
再比如……
“恭彌,你說徹和悠有沒有想我們啊?”
我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轉頭對着正在開車的恭彌問道。
他並沒有立刻回答,眉頭皺了皺,那一刻我覺得車速都提高了不少, 而後又莫名其妙地勾起了嘴角, 露出一個很“妖孽”的笑。
“悠會想我。”
在那一抹笑容綻開的同時, 他心情“很好”似的說道。
“你行了, 跟孩子吃什麼醋。”我搖了搖頭, 無奈地講,“不就是因爲徹喜歡粘着我, 所以你才老是從女兒身上找存在感嗎……再說了,這也不怪徹,誰叫你這個當爸爸的對兒子那麼兇,他還只是個孩子而已。”
“哼,孩子?我向他這麼大的時候已經統治半個並盛了。”
“別拿你地頭蛇的事蹟炫耀,爸爸當時怎麼說你的你都忘了麼?我可不想兒子跟你一樣走上地頭蛇的不歸路。”
我對他的話表示嗤之以鼻,扭過頭繼續看着冬季的雪景,猛然想到什麼,又補了一句:“對了,雖然不想打擊你的積極性,不過我覺得女兒還是會想念我多一點。”
“……”
看着他黑着一張臉,握着方向盤的手關節突兀,我心裡開心的就如鑽進一直插着黑翅膀的小惡魔一樣。
“我說恭彌,要不咱們打賭吧,如果悠說她更想我,那你明天就要帶着孩子們去滿世界都是人的遊樂園玩一天。”
說的時候,我還特意加重了“滿世界都是人”和“一天”兩個詞。
“哇哦,你以爲我會輸?”
“至少不覺得你會贏。”
“好,我答應。”他眯了眯眼睛側過頭,“可如果悠選我呢?”
“條件你提。”
“是嗎?那麼今天晚上,你不許反抗。”
聽了這話,我立刻覺得臉上的溫度急速攀升。我完全可以讀取出他臉上的表情有多麼勢在必得,好像此刻女兒就在他耳邊喊着“爸爸,我想你了!”一樣。
“說什麼呢!”我別過頭再次把目光投向窗外,“別一副‘我已經贏了’的樣子!總之明天你和一羣草食動物的羣聚,這個戲碼我是看定了!”
“哼。”
他僅僅是哼了一聲,那個調子一聽就是笑着發出來的。
真是的,都結婚9年了,早就是三十多歲的的人,還說這種話,難道不覺得尷尬嗎?
而且,我什麼時候反抗過啊……
我心浮氣躁地胡思亂想着,想着用窗外單調的白色來冰一冰身體的熱度,就在車子飛馳過街角的一瞬,我看到了幾個人圍着一抹熟悉的身影。
“恭彌!停一下車!我好像看見悠了!快停車!”
我馬上打了打恭彌的手臂,但是目光卻依然注視着剛剛拐角的方向,心裡突然着急起來。
“出什麼事了?”
車子隨着我的聲音一個猛的剎車,還沒完全停穩的時候,我沒有理會恭彌的問話,拉開車門就往外跑。
果然,等我跑過拐角看到人之後,心裡不由地抽痛。
有三個十來歲的男孩子圍着悠,其中一個狠狠地推了她一把,本來就很瘦弱的身子一下子就撞到了旁邊的牆面,隨後跌在地上。
“悠!”我立刻跑了過去,撥開那三個欺負悠的人,蹲在地上把女兒扶起來抱在懷裡。
“啊……”悠低呼了一聲,“阿姨……不……母……母親大人……”
“你們爲什麼欺負我女兒?!”
這是我第一次高聲呵斥別人,我想此刻的我,表情一定是出乎尋常的憤怒,畢竟作爲一個母親,我忍受不了自己的女兒被別人這樣對待。
“可惡!”一個男孩啐了一口,“這次算你走運,叫雲雀徹以後收斂點!不是每次都有人來救你!”
說完,他們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悠,轉身就要跑,結果還沒能邁開一步,就全怔怔的呆在原地。
我看到他們雙腿都在顫抖。
“你們。”一個冰冷的聲音適時響起,帶着冬日下晃眼的銀光柺子擦過的風聲,“全部咬殺!”
“啊!!!!!!”
……
如期而至的幾聲嚎叫之後,我扶着悠的雙臂,看着這個臉凍得紅紅的女孩子一陣心疼,尤其是看到她的膝蓋被磕破的時候。
“天……這是剛纔磕破的還是他們打的?疼不疼?”
“不……不疼……”悠好像特別害怕一樣,擺着手不住地向後退,眼睛裡都是戰戰兢兢的光,“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我以後會小心的,真的!”
那一舉一動彷彿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而怕我們責罰一樣。
她在害怕。
“傻孩子,說什麼呢……”我拉着悠冰涼的小手,往自己懷裡帶了帶,“什麼麻煩不麻煩的,你是我們的女兒啊……”
懷裡感受着她不安的心跳,我的思緒流轉到一年前的時候。
一年前,既然如同今日一般,是個寒冷的隆冬時節。和方纔一樣的,恭彌開着車,我側臉望着窗外,想早點回家陪着徹。而就在一個街角的轉彎處,我看到了孤零零坐在雪地裡的悠。
我想我忘不了那段記憶,因爲這個女孩子的神情、動作、遭遇,和那一世的我一模一樣。
因爲是個女孩子,所以她的父母把她拋棄了,而她抱着膝,滿身都是厚厚的落雪,目光空洞,瑟瑟發抖,卻依然呆在原地,一動都不動。
於是當我站到她面前的時候,心碎到極點。
如同怎麼走都走不出去的黑洞一樣,輪迴數次,又回到了起初的冰冷世界。
“悠……”
現在,同樣的落雪,同樣的人,同樣的感情。
她依然疏離在我們之外。
只因爲她這一年前都說着同樣的話——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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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在我和恭彌的追問下,才知道欺負悠的那些人,其實是爲了報復徹。不知道是不是遺傳基因的問題,徹和恭彌一樣,慢慢有了並盛地頭蛇的趨勢,以他的功夫,自然也惹了不少“仇人”。雖然我和恭彌都知道,徹不是那種沒事兒找事兒的人,但是讓悠受傷,卻讓我們無法接受。
恭彌和我一樣,並不覺得悠是領養的,我們對她視如己出。
“媽媽?爸爸?你們回來了?”
剛推開家門,我就看到徹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很悠閒地看着書。
“唉?悠?她這是怎麼了……?”
“怎麼了?”恭彌冷笑着反問,“這不都是拜你所賜。”
“恩?我?”
“徹!你怎麼能讓妹妹在這麼危險的時候一個人出去!”
我拉着悠走進屋後,皺着眉斥責着徹。
一想到他一個人安穩地看書,而悠卻因爲他受傷,心裡就真的很生氣。
“不,母親大人……不是哥哥的錯……我們不知道那些人會找麻煩……而且……”悠着急地拽着我的袖子,斷斷續續地說,“而且哥哥對我很好……母親大人和父親大人不要罵哥哥……”
“那些人?”徹突然想起了什麼,“難道是我前幾天咬殺的三個人?!”
“……”悠縮着身子點了點頭。
“可惡!下次一定把他們徹底咬殺!”
“夠了!”恭彌幾步走到徹跟前,嚴厲地表現出他現在的憤怒,“你還想讓悠再受傷嗎?”
“爸爸……”
“咬殺?這個詞你究竟明不明白什麼意思?維護並盛的秩序可不是讓至親的人受難。”
“可是爸爸你不是也總說這個詞嗎!不是也老用那副柺子打人嗎!”徹忽然不服氣一樣地反抗起來,“所以爸爸你憑什麼說我!”
“因爲我從未讓你母親爲了這種事兒受過一點委屈!”
“!”
“讓自己的親妹妹受傷,你可真是有出息。”
恭彌冷冷地譏諷着,轉身走到旁邊的櫃子旁取藥箱。
“媽媽!”
“你爸爸說的沒錯,這次我不會替你說話。”
“媽媽……”
徹的聲音似乎有點不實在,可是我顧不得那些,現在給悠處理傷口才是最重要的。
“悠,過來。”
恭彌拿着藥箱叫着。
“……父親大人……我……我一會兒回房間自己上藥就好……”
恭彌什麼都沒說,細挑的眼睛動了動,放下藥箱就朝悠走過去。
“對……對不起!”悠驚恐地不停往後退,“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您不要生氣!我……啊!”
就在悠不停道歉的時候,恭彌直接抱起了她,轉身輕輕放到沙發上坐好。
“父親大人……?”
“好啦,你爸爸這是要給你上藥呢。”我摟着悠的肩,好讓她覺得輕鬆一點,“悠可以對我們更撒嬌、更依賴的。比如叫法上,我希望你能叫我們‘爸爸’、‘媽媽’,而不是‘父親大人’或者‘母親大人’。”
這時候,我覺得她小小的嗓音倒吸了一聲,手抓着我的衣服緊了一下。
我知道着急是不行的,在她心裡,自己只是個被撿回去的人,她不敢渴求幸福而已。
她只是希望有人對她好,而這份好需要很久很久去補漏那空洞的心。
我都明白,所以我不會逼她,而是要對她微笑。
但是我沒想到會出現後面的情況。
“你們……”
徹此刻在恭彌身後呆呆地站着,眼睛盯着恭彌幫悠擦藥的手異常清冷,再加上本來就和恭彌長得很像的臉,整個人都散發着一股孤寒的戾氣。
“悠是撿回來,我纔是你們親生的吧。”他驀地擡起頭,像看着異類一樣看着我們,“爲什麼你們對她好,卻只會責罵我?”
“徹!你說什麼呢!告訴過你了,悠就是你親妹妹!什麼撿回來的!”我立刻站起身來,對徹的一系列言辭十分不滿,“你怎麼做哥哥的!太不像話了!”
“不像話?哈哈,是啊,我就是不像話。”他不知從哪兒來的叛逆感,冷冷地笑着說道,“依我看,悠纔是你們親生的,我反而是你們不知道從哪裡撿回來的野孩子吧!”
啪!
“恭彌!徹!”
在我根本沒來的及反應的時候,恭彌回身就給了徹一巴掌,我驚嚇得立刻捂着嘴,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我根本不是你們親生的!”
啪!
“你們根本就不是我父母!”
啪!
徹趴在地上,惡狠狠地瞪着恭彌,聲嘶力竭地叫喊着一個意思的話,而每一次都會換來更重力道的巴掌。
我覺得自己快要哭出來了。
從生下徹之後,9年了,我從來沒有這麼難受過。
自己的親生兒子厭恨地說我不是他媽媽,自己的丈夫家暴一樣打着我愛的兒子。
我真的不知道哪種傷心更多一樣,我心疼被打的孩子,可也心寒我愛的孩子這樣傷害我。
我什麼都說不出口,鼻子好酸,眼睛裡好重,我脫力一樣跌坐在沙發上,緊緊抱着悠,但是嘴裡卻說着這樣的話。
“恭彌……別打了……求你別打了……”
“哼!我不需要你們心疼!”
啪!
“雲雀徹,你如果不想在這個家呆了,立刻給我滾出去,我雲雀恭彌絕不會留你!但是你必須跟你母親和妹妹道歉!”
“我不!她們纔不是我的母親和妹妹!”徹的左臉已經紅腫一片,可依然沒有半點退縮,扯着嗓子和眼淚喊。
“雲雀徹!給我收回你的話!”恭彌這次沒有出手打他,而是直接將徹的頭按到玻璃茶几邊緣,“你知不知道你母親爲了生下你受了多少苦!”
我不知道現在要怎麼做,心裡酸酸地任由恭彌控制着這個局面,自己抱着悠別過頭聽着。
“你母親當年爲了生你,差點連命都沒有了,甚至在我說打掉孩子的時候,她甚至要跟我離婚也要保住你,即使後來平安了,她的身體也整整用了兩年才恢復到現在的樣子。”恭彌的聲音沒有那麼激動了,但是平調地嗓音卻沒有一點心軟的意味,“如果我知道你會說出這種話,我寧可她恨我一輩子,也不會允許她把你生下來。”
“!”
我看到徹呆木的樣子,語塞地瞪大了眼睛,半張着嘴看向我。
“你從小到大惹的禍,哪一次不是你母親平息的?還有你打架受的傷,哪回不是你母親和妹妹上的藥?可你對她們說了什麼?”
“確實,你剛剛有一點說的沒錯,悠就是我們親生的,我和你母親從一開始就沒把她當做外人。”他說着,揪着徹的頭髮甩到一邊,拍了拍手,好像剛剛碰過什麼髒物一樣嫌棄,“至於你,不願做我們的兒子,我們就當從沒生下過你。”
“恭彌!”
我承認我聽到恭彌最後一句話時就忍不住了,畢竟那是我懷了9個多月生下來的孩子,就算他恨我,我也捨不得他離開。
“哼,你還幫着他?!”
“那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
“我寧可沒……”
“恭彌!”
被我把話堵回去後,他“嘖”了一聲,把悠抱回她自己屋裡後,拉着我回了房間,完全不理會,也不讓我們理會還在客廳的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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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了魂一樣,我低着頭坐在牀邊,疲憊得不想看到任何人。
明明那麼期待着回家,那麼想見到孩子,最後竟然演變成了這個樣子……
是不是我這個做母親的,真的不夠格呢……
閉着眼睛無力地想着,我慢慢感覺到一雙手把我的頭和身體向前攬,最後貼在一個堅實的懷裡。
“恭彌……”
自然地雙手環過他的腰際,我把全身的重心都靠在他身上。
聽到徹的話,我很傷心,好像有無數的箭只穿入一樣,不停地在滴血。
可是到現在,慢慢平靜下來後,我才覺得,比起這樣的傷心,我更擔心那個被打的徹,那個被我們無意間冷落的徹,那個我們也許用錯了方法去愛的孩子。
確實,自從我們領回悠之後,我的關心和愛很大一部分都偏移給了悠。
因爲悠的反應總是讓我覺得心疼,那就是另一個我,一個卸去冷漠和固執之後,只有不安全感的我。
也許就在不知不覺的時候,我忽略了另外一個孩子。
所以……或許徹真的說錯了話,可我們作爲父母,也有錯吧……
“恭彌……我們,是不是也錯了呢……”
維持着這樣抱着的姿勢好久,我才喃喃地開口,卻分不清這是疑問句還是肯定句。
“沒有,我們沒有錯,悠也沒有錯。”
“可是徹……其實,我們真的沒考慮過他的感受……”
“那不是他說出那種話的藉口。”
“我……”緩緩地離開了他,我扯了扯嘴角,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落寞,“還是放心不下……我去外面看看他。”
說着我站起了身。
“不行!”恭彌很果斷地拉住我。
“那是我們的孩子啊。”
“如果他想不明白,我就當他從來沒出現過。”
“雲雀恭彌!”
咚咚咚……
就在我和恭彌馬上要爭吵起來的時候,房門傳來“咚咚”聲。
“媽媽,是我……”
“徹?!”
我甩開恭彌的手,跑了兩步趕緊打開了門,看到這個和恭彌輪廓很像的9歲小傢伙一臉頹廢地站在門口,但是臉上那片紅腫卻是剛剛擦過藥的樣子。
“藥都上好了?是悠麼?”
“恩……是悠幫我塗的……”徹說着,拽着我的袖口,低頭道,“媽媽,對不起……”
聲音小的像蚊子,可是卻激起我心裡千層波痕。
“徹?你?”
“媽媽,對不起!”他忽然擡起頭,目光堅定清澈,“我不該說那麼讓你和妹妹傷心的話!對不起!”
我一下子摟住徹。
“總之,我會努力讓自己變強,以後保護媽媽和妹妹,不會讓你們受欺負的!”
懷裡的孩子較勁一樣地推開我,攥着拳頭信誓旦旦。
“呵呵~”被他這樣滑稽的樣子一弄,我笑了出來,“爲什麼只有媽媽和妹妹,爸爸呢?徹不想保護爸爸麼?”
他僵直着脖子轉頭,看着恭彌,鼓足了氣說道:“我以後要打敗父親大人!”
結果最後他對恭彌的稱呼從“爸爸”變到“父親大人”了。
“哼,就憑你?”
“父親大人不要小看我,以後我一定會比你強!”
“草食動物。”
“父親大人你……!”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人有完沒完?”我推搡着把徹往屋外趕,“都被打成這樣了還不去睡覺。”
“……那……媽媽晚安……”徹往屋裡看了一眼,又撂下一句,“父親大人晚安。”
之後關了門跑走了。
“這就是你生的好兒子。”恭彌一臉不屑。
“別忘了他可有你一半基因。”
“嘖。”
“恭彌,不是我說,徹越來越像你了。”我一邊整理着被子一邊抱怨,“不光長的像,性格都一樣,他怎麼就沒一點像我。”
“……女兒跟你像。”
“……”
“怎麼了?”
“謝謝你。”
我真的很感謝你。
你的出現打破了我第二世的噩夢,而一年前主動提出收養悠的時候,我彷彿看到那時被拋棄的自己也得到了救贖。
真的沒有任何遺憾了。
“咚咚咚……”
這時,敲門聲又響了起來。
“徹怎麼又回來了?”
我嘟囔着開了門,結果卻發現門外站着的是悠。
“那個……”
“悠?怎麼了?出什麼事兒了?”
“我……我就是想說……媽媽和爸爸……晚安……”
“啊?”我吃驚了一下。
“我看哥哥每天都這樣的……所以就……”
“悠……”
“啊!如果我做得不對,或者叫的稱呼你們不喜歡,以後我不會這樣了!”
“不不,很好,媽媽和爸爸很開心。”我蹲下身子握着她的手說道,“一年了,終於聽到悠這麼叫我們了。”
雖然只是一個稱呼,雖然只是一個晚安,可是我想這對她來說就是踏出了人生最大的一步。
慢慢來就好,我和恭彌都會看着,我們的女兒一步步向我們走來。
“哦,對了,悠,有個很重要的事情要問你!”
就在她要回房間的時候,我喊住了她。
“我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是想爸爸多一些,還是想媽媽多一些?”
我猛然想到了一開始和恭彌打的賭,滿心期待地問道。
“唉?我……都想……”
“不行,一定要選一個最想的!”
小腦袋在我和恭彌之間來回搖擺,嬌弱的聲音才慢慢傳來。
“那……想爸爸……多一點……”
我彷彿看到晴天霹靂,而恭彌則在一邊勾出詭異的笑容。
“悠!爲什麼是你爸爸?媽媽對你不好嗎?”
“啊……不是!那個……其實……”
“悠,沒事,怎麼想就怎麼說。”恭彌“小人得志”一般說道。
“其實……其實我更想媽媽!只不過哥哥也更想媽媽,沒有人想爸爸的話……爸爸好可憐……”
…………
…………
…………
“哈哈哈~”看着恭彌鐵青的臉,我一下子忍不住,頭埋在悠肩上大笑起來。
“悠,說的太好了,果然是我女兒。”
“那個……媽媽,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爸爸看起來……好凶……”
“不不,你爸爸是高興!他明天要帶你和哥哥去遊樂園玩呢!”
“哎!這……真的嗎?”那小小的臉上泛着希冀的光彩。
“是,當然了。”我回頭得意對恭彌說道,“對吧,恭彌~”
“……”
我想明天一定要帶好相機,好好記錄下那個破天荒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