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誇羅告訴我,那天之後,我高燒了三日,醒來就已經在意大利了。
那天……
那天的記憶會像我腦海中幾世的記憶一樣折磨我到盡頭。
我經常坐在窗櫺上默默地看着天空大地,想着如果能失憶該多好,就像無數的影視故事一樣,撞車、頭部受到重物重擊、吃破壞腦部神經的□□,之後再醒來什麼煩惱都沒有了。
開始的幾天,我還真的想過突然衝到馬路中間,等着哪輛倒黴的車撞我,可是終究我是怕死的,畢竟死前還有沒完成的事兒。
別人欠我的可以,我欠別人的卻不允許。
於是覺得,我真是活該受到這樣的罪。
本就“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身體,遇着三天的高燒自然變得孱弱起來,可是比起一個人在偌大的房間裡無所事事地望天,之後讓那些折磨苦痛一遍遍地像走馬燈一樣在我腦海裡上演,我寧可讓自己託着半個病病歪歪的身體忙起來,忙到沒有任何休息時間讓去我勾起那些殘破的畫面。
於是在清醒後的第三天,我向Boss申請了立刻執行任務的要求。從那時候到現在,我不斷地做任務,做完一個有時都沒有時間回基地報告休整,就奔向下一個任務的目的地。
蒐集情報、間諜、竊取、殺人……
我讓自己完全脫離人的範疇,狠着心,直到腦海一片空白。
唯有這樣我才能解脫。
半個多月的時間裡,我整整做了其他幹部將近兩個月的任務。於是在我回去認領下一個的時候,剛到大廳就被黑壓壓好幾個人連拉帶拽加諷刺挖苦地按在了沙發上。
“喂!!!!你這個垃圾想死嗎!!!!!!!!!”斯誇羅提着劍在我面前一通亂揮,表情兇惡。
“不,我怕死,暫時還不想。”身體靠在沙發上,我沒什麼底氣地迴應。
“就你這樣不是自己找死是什麼!!!!!!!!!”
“……”
“哎呀~斯誇羅你太兇了~剛剛怎麼說的,要溫柔~”路斯扭着身體給我遞過來一杯熱飲, “我的小流離,你這麼辛苦路斯大姐我會擔心的~”
“我不辛苦,真的……”我握着杯子,在手掌裡慢慢轉動着,白乎乎地熱氣都撲到眼睛裡。
“嘻嘻嘻~沒看出來你是個工作狂啊~託你的圖,王子這半個月什麼任務都沒有,休息的很好~嘻嘻嘻~”
“你就繼續休息好了,任務我去做。”
“喂!!!!!你這個垃圾瘋了嗎!!!!!!!!!!!”
“我腦子正常的很。”
“哦,其實工作給你,我拿錢,這樣的事兒我還是挺喜歡的。”瑪蒙懸浮在半空,語氣沒有感情,“不過爲了雲雀恭彌你能把自己逼到這份兒上,我還是該誇獎你一下。”
聽到那個詞的一瞬我便心悸了一下,心口還未複合的傷痕上生生像被灑了白石灰,灼熱到神經撕裂。
“別提那個人的名字!我跟他沒關係!”我猛然擡頭對着瑪蒙大喊,伴隨着水杯震響玻璃茶几的聲音,讓大廳裡霎時就安靜下來。
“哦,沒關係你幹嘛不讓我提那個人的名字?”瑪蒙小人得志一般一步步逼着我的底線,“你這是欲蓋彌彰。”
“瑪蒙,別以爲你幫過我我就不敢動你。”我推開面前的路斯和斯誇羅站了起來,直直地像瑪蒙走近。
“哼,爲了那個拋棄你的男人對自己的同伴動手,蒼井流離你真是厲害啊。”
“你!”
“你們都給我閉嘴!!!!!!!!”斯誇羅拿着劍劈在我和瑪蒙中間,“瑪蒙你這個月的工資扣除一半!!!!!還有你蒼井流離,給我清醒點!!!!!!!!!!!”
“我很清醒。”
“你要是清醒還會說出這種話嗎?!!!!!!!你以爲我們這幫人跟你說這事兒到底是爲了誰!!!!!!!!!”
“……我知道是爲了我……可是我不需要你們可憐……我……!!!”
還沒等我完全說完,突然間腦波里如同被電流擊中一樣鑽入了什麼東西,刺啦刺啦地攪動着我大腦皮層裡所有的血管、神經,恆河沙數的陌生卻熟悉的畫面充斥着我的頭到爆炸邊緣。
十年後!腦子裡有個聲音在告訴我,這是十年後的場景!
“瑪蒙,你用幻術?!”我驚恐地看着她,卻看到她也迷茫的表情。
不光如此,在場的每一個人臉上都是一副驚詫到不能的樣子。
真的……這都是真的……
十年後世界突變,彭格列面臨滅頂之災,因爲一個叫白蘭的男人;
瑪蒙死了,沢田綱吉死了,還有無數的無辜人丟了性命;
十年前擁有彭格列指環的他們穿越到十年後,與彭格列上下一齊拯救了那個慘無人道的世界;
骸被我救出來了,協同的一個名爲“弗蘭”孩子稱我爲師姐,而且接替了瑪蒙的位子;
斯誇羅的左手臂完全廢掉了;
激戰後,贏了……
可是這些都不是真正讓我陷入混亂、妄想、眩暈、瘋癲的東西!
而是那個人,我跟那個人的一切。
雲雀恭彌,十年後,我們居然在一起了!
他來機場接我?
因爲我的身體不適而關心?
抱着睡着的我,爲我披衣服?
我們上牀了,發生關係了?
我們彼此表白了,他給我帶了戒指?
最後,結婚了……
一幕幕親暱地畫面讓我頓時處於完全不能接受的狀態,腦海裡膠着在一起的碎片棱角一下下划着脆弱地皮層,流淌出溫熱的血讓我不得不承認所有的這些都是真實的。
他雲雀恭彌沒有拋棄我,一直在信守承諾在並盛天台等我,是十年火箭頭把他送到了十年後……
只是一個殘忍的錯過而已……
他……他對十年後的我說,他喜歡我……
喜歡……
驀地,我整個人都癱在了沙發上,頭靠着沙發背,努力閉着眼睛,不停地雙手抱頭搖晃着,糾結在真實與虛幻之間、幸福與痛苦之間。
前不久那個讓我絕望到深淵,發誓再也不會有感情的男人,又一次從雲端之上向我伸出了手,帶着清冷卻純淨的面容,勾勒了一個對我來說想都不敢想的幸福未來,沉醉、沉淪、沉浸其中,動搖我全部的意念。
神總是喜歡開玩笑……
在我黑暗的時候推給我一個光明,又在我好不容易決定走向光明的時候,擡手一個遮天蔽日讓我打入更深的黑暗中。
於是我真的不知道那個光明是不是還在原地等我。
沉浮之間,我自己已經不知道該相信什麼、又該怎麼辦了……
我……
“嘻嘻嘻……原來未來是這個樣子……”
貝爾是第一個打破這個長久寂靜的人,可是那淒涼的笑聲反而讓氣氛更加冰冷。
“這這這……這些都是未來會發生的事情嗎?”路斯這種極端自信的人都開始懷疑自己。
“啊……看來是了……”瑪蒙慢慢地從半空中落到貝爾肩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知道自己未來的死訊而虛弱無力。
“Boss……”列維的思維永遠都是那一個。
“……”而斯誇羅,則是出乎意料地冷靜。
這個暴力的巴利安暗殺部隊,也會有如此不知所措的一刻。
畢竟這個毫無症狀地結果,要笑着接受,太難了。
我們都需要時間,去消化、去思考、去慢慢面對。
可惜我是最慢的。
晚飯的時候,我沒精打采地走進餐廳,還在門外就聽到裡面和往日一樣的吵鬧聲。
“哎呀~今天的的晚飯好豐盛啊~這是十年後彌補的犒勞嗎~”
“路斯利亞你跟我把手放回去!!!!別拿着叉子每一個菜都捅一遍!!!!!!!!”
“嘻嘻嘻~斯誇羅以後沒有左手的劍就沒威脅了~嘻嘻嘻~”
“喂!!!!!!你說什麼!!!!!!信不信老子現在就剁了你!!!!!!!!”
“哼,我賭斯誇羅不會剁了貝爾,用我一個月的工資。”
“Boss……”
我呆呆地站在門口不知所措,都覺得眼前的已經全部都是夢境,雞飛狗跳的餐廳絕不是下午遭遇那種變故後還能出現得了的。
“哦~小流離來了~快過來坐好~就等你了~”路斯推着我坐下,讓我忽然覺得自己那麼另類。
“嘻嘻嘻~流離精神好像不好啊~”貝爾一手戳着下巴,一手玩弄着刀子。
“你們……都沒事了嗎?”我依然認爲這樣的情況絕不可能發生。
“垃圾!你以爲我們都跟你一樣嗎!!!!”
“我……”我承認我感情用事,可是那些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情也都是足夠摧殘心神的,“你們難道對未來那些事情,一點都不在乎嗎?”
“與其想那些東西,還不如多攢點錢花來的實際。”
“可是……”
“喂!巴利安可不是因爲一個對莫名其妙的未來心安理得接受的組織!!!!!”
“你們!”
“既然知道了未來的事情,你以爲我們會坐以待斃,等着這些事再次發生嗎?!!!!”斯誇羅驕傲地閃耀着絕對的自信,豪言壯語。
可是我不得不承認他說的一點都沒錯,巴利安裡的人,從來都是不信命,只信自己。就算未來不能改變,他們也會把生命活得豪放、自在,更何況是這個已經被更改的未來。
然而我不一樣……
我所迷茫的不是那些事件,而是感情。
那是從來都摸不着線頭,理不出頭緒,不能用原因來解釋的感情。
“那個~雖然路斯大姐很嫉妒,不過那個彭格列的雲守對小流離還是一心一意的~”
砰……
有什麼東西被擊中,心中泛起層層波瀾。
“嘻嘻嘻~流離未來和那個小鬼過的蠻不錯的~已經給戒指了~”貝爾玩味着。
“……那只是十年後的事……不是……不是我……”
“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在自欺欺人啊,蒼井流離你果然沒救了。”瑪矇事不關己地吃着牛排,津津有味。
“……”
自欺欺人,我還是在自欺欺人,不敢承認他對我的感情,不敢承認我對他的感情。
但是……
但是我清楚的知道,我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想被人喜歡,想被喜歡的人寵着、抱着、親吻,想過常人一樣可以戀愛的日子。
我想幸福。
所以,我想試試,去再賭一把,或許我的未來就如這個十年後的記憶一般,一點一滴都讓我走出那個吞噬我的無底洞。
然而,渴望地同時,我也害怕。害怕會再次出現什麼不可抗的事情,又一次把我摔在一個人的地獄中。
這樣矛盾的心,我沒辦法堅定。
就在這時,餐廳門口一個爽朗地聲音突然冒出來,帶着一股朝氣的氣息,讓整個餐廳裡的人都側目。
“呦~巴利安各位,好久不見啊~”
說話的是一個金髮及頸的男子,隨性地靠着門邊,一身休閒裝沒有一點架子,手臂上黑色大氣的紋身如同遠古圖騰一樣赫眼,陽光的微笑下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不失一份單純,就像沢田綱吉。
“喂!!你怎麼來了!!!跳馬!!!!!”斯誇羅對於這個貿然出現的人,沒有一點敵意,反倒像是在迎接朋友。
“嘛,受人之託來辦點事而已。”男子說着,離開門邊竟然向我走近,也在這時候我才發現他身後還跟着一個40歲左右的和藹手下。
“我是加百羅涅家族的Boss迪諾。”他紳士地向我介紹着自己,“這次我是來找你的,蒼井流離小姐。”
“我?可是我們並不認識。”出於基本的防範,我和他保持了一定距離。
“呵呵,小姐請放心,我並沒有惡意,只是幫人帶個話罷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我隱隱覺得馬上他要說的話絕不會像他這個人一樣讓人有種放心感。
“因爲你已經半個多月不開手機了,所以日本有個人暴躁得都快發瘋了,居然都打了我的電話……”迪諾無奈地摸了摸後腦,“要不是我攔着,他人現在已經衝到意大利來了……所以這才讓我一定要找到你。”
我的呼吸停了一下,心跳漏了一拍,有種喜悅的情愫慢慢滋長。
有個人,瘋了一樣在找我……
“有個人……是誰……”我心裡清楚這是多此一問,可是我就是逃避,就是想讓別人告訴我,否則我就會覺得不安心。
“哎?流離小姐不知道嗎?不應該啊……”迪諾瞪大了眼睛看了我一會兒,才咧嘴笑了笑,“果然和他說的一樣,如果我說的模模糊糊,你一定會不相信的。”
迪諾聳了聳肩,而後帶着一抹淡淡地微笑對我正經地說道:
“恭彌讓我告訴你,他會一直在並盛天台等着你,否則就算是直接來意大利向Xanxus要人,都一定要把你帶回去。”
“哦,還有一句,差點忘了。”迪諾好像剛要離開,又想起了什麼,回身說道,“他說,他永遠都不會再失約了,因爲約定的對象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