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都不記得無慾無求的日子過了多久,那種放逐自己的歲月陪伴了自己多長時間。
但是我深刻的清楚這樣的狀態是怎樣、又是何時結束的。
從昨天雲雀恭彌讓我今日去學校天台等他的那刻起,我心裡充滿了期待。
期待今天的太陽快些升起,期待相見他會對我說的話,甚至期待今後的生活。
彷彿已經有了答案一樣,“我們會在一起”這個論斷已經在我心裡紮根。
這樣的期待,填滿了我曾經荒蕪不堪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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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去哪兒?先收拾東西去!”我纔剛下樓,斯誇羅就對我大喊。
“我東西不多,已經收拾好了。”
“嘻嘻嘻~流離這是要去約會嗎?跟那個人~”
“……啊!”我聽到這個詞兒愣了一下,趕緊解釋,“不,不是約會!”
“約會!哦……小流離不要路斯大姐我了嗎……”
路斯利亞顯然不理會我的話。
“都說了不是約會!”
“哼,反正這次不是下次就是了,有什麼區別?”瑪蒙坐在貝爾的肩上悠哉。
“……不知道,這麼不確定的事情……”我雙手背後,垂了眼睛,“也可能最後沒有結果……”
“哦呵呵~看來小流離還是有希望留在這裡的~還是路斯大姐我魅力大~”
“……”
“流離,你們的事兒愛怎麼着就怎麼着!但是你別忘了,你是巴利安的雲之守護者!”斯誇羅忽然很嚴肅。
我當然知道我是巴利安的守護者,我知道我的使命就是和巴利安合作最後救出骸,而云雀恭彌只是我完全沒有預料到的一個分支。所以不管最後結果怎麼樣,我都跟着巴利安,直到骸成功脫險。
“恩,我知道。”我點了點頭,“明天我會跟你們回意大利的。”
“知道了就快點走!!別在這兒磨磨唧唧的!!!”他瞪着眼睛,明明說出的話挺溫柔,可卻總套着一種窮兇極惡的語氣。
他們和我一樣,都已經潛意識地把那個最美的結果當作理所當然,於是給我奉上帶着他們特有風格與溫暖的祝福。
謝謝你們,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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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達天台的時候,是正午1點。
當手握到門把手上的時候,我的心就加速跳了起來,低着頭凝視着已經掉了漆的把手,腦海裡竟是開門後雲雀恭彌的背影。
驚了一下,我趕緊晃了晃頭。
最近的自己,太不像自己了。
然而我根本就是白緊張了半天,獨自一人莫名其妙地發着花癡夢。門開門合,我忐忑地環顧了整個天台也沒見着他的影子,在舒了一口氣,緊繃的雙肩都放鬆下來後,心底也有些淡淡的失落。
不過,好像昨天他確實沒說具體幾點,只是說了“明日”。那麼從昨天落日開始,25小時候也就是到今日落日。
還有好幾個小時,我這麼想着。
2點。
一個小時裡,我倒是很放鬆,雙手插兜倚着欄杆俯視着靜謐的校園,腦子裡慢慢流過這段日子發生的一點一滴。待我終於迴歸現實的時候,才發現時間已過一個小時,我卻悄然不知,然而天台的門絲毫沒有動靜。
雲雀恭彌真慢。
3點。
他還是沒來,而在戶外乾站着的我,也已經感受不到斜去的太陽所帶來的溫暖了。天台上高聳的類似煙囪的東西完全用它的陰影籠罩着我,冷颼颼的。
一個人的不安感忽然襲來。
“他會不會不來了?”
這樣悲觀的念頭似乎喚醒了某個沉睡在我心底的記憶。
“不會的,他不是那樣的人……還有兩個多小時……他會來的……”
我只能祈禱。
4點。
這個時候,我已經看到天色不再湛藍清澈了。那種帶着柔色而淡淡的光暈讓我全身發寒。
雲雀恭彌還是沒有來。
那帶着西伯利亞的乾澀和太平洋的溼潤的兩股風,灌進我的脖領裡,雙手隱在兜裡死死攥着,努力讓身體保持鎮靜。
我害怕了,那扇漆黑的大門現在就想是通往天堂的聖門一般。
開啓,我便看到希望。
但是它一直緊閉。
緊閉的在一步步把我從雲端推入地獄。
5點。
整片天空泛着紅黃相間的光澤,紅日彷彿爆發一般閃耀着最後的殘光。
就像是炸彈爆炸前夕一樣。
他沒來,沒來,沒來……
我全身都在莫名地發抖。
“難道……被什麼事情絆住了?”我自己都輕視自己,在這個時候還在給他找藉口。
於是我匆忙地拿出手機,撥了那個從未撥過的號碼,讓尊嚴化作塵埃。
幾秒鐘的空白是我一生全部的期待。
“對不起,您所撥叫的用戶不在服務區。”
沒有感情沒有起伏的聲音響起,我卻一點特別的反應都沒有。掛了電話,放回兜裡,我轉身,目光最後投向那殘喘的落日。
雲雀恭彌,我爲你放棄了最後一絲尊嚴了,可以卻連看都不看,像草芥一樣踐踏而過。
知道炸彈爆炸之後是什麼嗎?
那是什麼都沒有的世界。
於是我靜靜地看着太陽落了,彷彿溺水一樣渴望空氣的光澤收回了它最後的手臂。
5點半。
日落爲期。
風吹着眼睛早就乾澀起來,脣只要動一動就傳來龜裂的疼痛。終於夜幕降臨,沒有月亮和星星的夜晚,還有燈火映着半邊天。
可是我終於知道,什麼是一無所有。
“呵……”
我忍着撕裂一樣的痛楚扯動嘴角,那不是嘲笑他,而是嘲笑我自己。
蒼井流離,你無知,你愚蠢,你活該,你犯賤。
雲雀恭彌會愛上你?
這個白日夢你做了兩天,也該醒了。
你算是什麼?
你只不過是一個被拋棄了多少次,又死過多少次的人了,居然還相信一個擁抱一個親吻和一個連時間都沒有的約定就是愛情就是永遠?
你……
我真恨我自己。
可是,我更恨雲雀恭彌。
那個拉着我走上雲梯,而後一把鬆手又讓我跌入萬丈深淵的人,我恨他。
我寧可他現在站在我面前告訴我,他就是不愛我,他就是在玩我,也好過現在直接將我扔在一邊!
雲雀恭彌,你不是骸,你沒能給我一個安穩,沒能最後給我一個結果。
所以,我恨你,只會恨你,只有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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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腿灌了鉛一樣沉重,身體機能如同在冰點之下無法運作一樣,我自己都不知道走了多久多久,才又回到了那個唯一還有溫度的地方。
“哎呀~親愛的小流離回來了~怎麼樣?那個約……”
砰!
被突然從廳堂傳來的熱度喚醒一樣,我身體內有無數的液體在翻騰,每一根神經都敏感起來,還沒等路斯說完,我一把喚出了魔鐮,手臂一沉,那堅實的鐵柄砸着地面一陣巨響。
“流離這是怎麼了?”貝爾連“嘻嘻嘻”都省去了,一臉陰沉。
“誰都行,和我打一場。”我的眼睛掃着前面5個面面相覷的人,開口的音調就比平時低了八度。
“喂!你和那個雲雀恭彌怎麼了?!!!”
然而我擡起鐮就衝斯誇羅劈了過去。
那四個字就像刀一樣,沾着我的血,卻還在一刀一刀在我心上划着。
“喂!!!!!!!!!蒼井流離你幹嘛!!!!!!!!!!!”
不理會,不知道……
此刻我意識裡只有揮動巨鐮把面前的人給砍了。
“不想死你就給我認真打!”我近乎吼了出來,不顧一切地破壞着鄰近所有的東西。
巨大的吊燈落地頓時翻起巨響,碎片濺了一地,桌子、椅子、沙發、茶几,一個個都一鐮成了兩半,針刺一樣的木屑蹭過我的手臂和腿留下一道道血紅的痕跡。
“蒼井流離!!!!!你給我冷靜下來!!!!!!!!”
“魔鐮·天罪!”
我真的殺紅了眼睛,真的平生第一次用盡我的能力,瞄準了眼前的男子,沒有一點留手地向他劈出了無數的利刃。
“鮫衝擊!!!!!!”
剎那間,兩股氣流衝擊爆炸,凝成的能量直接向上噴發衝破了屋頂。
嚓嚓嚓!
武器不停地撞擊、撞擊,我突然爆發的力量讓這個身體頓時開始承受不住,開始急促地喘着氣,可是整個身體的動作卻根本停不下來。
我面前的人,黑髮,黑色外套,白制服,風紀袖標。
雲雀恭彌!
我跳起來想把他從頭到腳切成兩半!
“你瘋了嗎?!!!!!”他躲了過去,一味招架。
下一秒我閃到他的身後,橫過鐮就對準他的腰間掃去。
“啊!”當我還沉浸在馬上就能見到的橫屍景象的時候,我後頸一個錐心如骨的疼痛襲來,隨後全身都開始癱軟無力。
“流離!!!!!!”好多好多聲音像重奏一樣疊疊泛起,恍惚間一直包圍着我。
有人叫我……
我用盡最後的氣力,努力撐着不斷想要閉合的雙眼,然而眼前模糊一片。
模糊……
直到最後視野劃歸黑暗,我還是看到了一個男子。
黑髮、披着黑色外套、穿着白制服、帶着風紀袖標。
你……
爲什麼最後還是你……
雲雀恭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