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 206寢室——血煞(五)

明說完,停頓了下來。這句話的反應可想而知,我知道一切皆事出有因,但是一下子死了個人,還是不驚讓人愕然。宏翼、志強和主席都瞪大了眼睛,只有小飛在擺弄那本書,不知道他有沒有在聽我們講話。

“怎麼死的?你問了嗎?”我問明。

“對失去親人的人來說,讓他們再回憶起當時的慘狀是很不人道的事情,這是他們多年要忘記的情景呀,所以我沒有問。”明平靜的說道,我一直很佩服明,不僅僅因爲他辦事果斷,還有一顆善良的心。

“那麼……”明會意了我要問的內容,接着說:“我查了2000年9月23日的報紙,這麼重大的事情市裡一定會有相關報道,結果是……”明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巴掌大的黃色的新聞紙。

駭人的題目頃刻映入眼簾。

《人慘死斧下血案驚現校園》,斧頭,我腦袋裡掠過什麼念頭,我在哪裡見過斧頭?一時半會想不起來。

新聞的內容說的是,在s大學,7棟男生宿舍凌晨3點20,24寢室

的一個同學在晚上出來上廁所的時候,看見20房門大門,好奇地向裡面探望,結果馬上被地上的一大團血跡驚呆,然後他報了警。

其結果是20寢室的人都被似斧頭的利器劈向了頭部,有幾個人脖子上還有勒痕,在現場滿屋的血跡,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兇手遺留物,也不見殺人的工具。另外,7棟的管理員亦難逃厄運,死在了樓的走廊裡,身首異處,估計是在阻擋兇手的時候被砍死的。

寢室裡還有一個人失蹤,直今下落不明。聽他們的同學說,此人因爲長的胖,經常受人嘲笑,而形成了很內向和沉默的性格,一般不和人來往。在事出的當天就沒有人見過他,事出之後更是不見蹤影。慘案是發生在夜裡,沒有任何的現場目擊證人,因此此人的失蹤和慘案的發生是否有聯繫還是一個謎。此案正在進一步調查中。

看到這裡,我相信在場所有的人都和我一樣,眼前驚見的是當時的慘景,沒有想到這個房間在3年前居然會有這樣的歷史,怪不得寢室的牆壁和地面和其他寢室不一樣,在原來塗的一層水泥上又有一層新的水泥,原來是這樣的原因。

“調查出來沒有?”宏翼總是心急。

明看了我們一眼,又拿出另外一張泛黃的新聞紙。原來他早有準備的。題目是《慘案撲朔迷離》,新聞說的是,案情的調查過程當中,但是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證據,沒有失竊,現場也沒有任何兇手的指紋。個學生也未見與人結仇,而且聽其他同學反映本棟也沒有出現什麼可疑人物。失蹤的一人到現在還沒有出現,他也沒有和家裡取得過聯繫,警方猜測此人可能已經遇害。案情撲朔迷離,堪稱本市十大迷案之首。

“究竟是什麼一回事?”宏翼嚷道,“還是沒有結果?”

大家都陷入了沉思之中,直覺告訴我,案件的關鍵在失蹤的那個人身上,他爲什麼會選擇事出的當天失蹤,如果他已經遇害,爲什麼不見他屍體呢?

“有沒有發現失蹤那個人的屍體?”我問明。

“沒有,我查遍了報紙,警方沒有再發現屍體。”明搖頭。

難道他還活着?找到他,是不是就可以知道答案,還是……。

3年前這裡發生的一切彷彿像和我們有了內在的聯繫,它和糾纏我們的幽靈有沒有聯繫呢?

原來3年前的真相等着我們揭曉。

愛恨情仇,一併算清。

原來一切冥冥中自有註定。

上課的時候,教我們中國文學史的老師說:“有幾個同學,上課不怎麼用心,論文也寫得不好,我希望他們檢討一下,要不然期末考試我可是嚴格把關的。”

志強在前面衝着我們眨眼睛,我和明相視一笑。

回到寢室的時候,聽見小貓的叫聲,推門一看,小飛抱着一隻小小的黑貓,那一身閃亮的黑色真的像綢緞,它溫柔的窩在小飛的懷裡。

好久沒有見到小飛的笑容了,他白皙的臉上出現兩個小小的梨渦,我都忘了小飛有可愛的酒窩的。

“快看,它是不是很可愛?”小飛興奮的說,並朝着我們幾個招手。

宏翼和志強馬上圍了過去,“喵喵!”志強用手輕拂它的脖子,“喵喵在睡覺!”

“好可愛!”宏翼問,“你從哪裡弄到它的?”

“我撿的呀!”小飛說,一臉愛憐的看着他懷裡的生命。

“哦!”宏翼應道。

小飛呀,小飛,我知道你不是撿的,你是特意買的它。讓它來保護我們,你一直都不說話,但是心還在這裡,還在關心這裡的每一個人。

“讓我來看看!”我過去抱過它,柔軟的身體似乎稍一用力就會弄壞一樣。

打開水的時候,小飛對我說:“我知道你和明準備去那個人的家裡,你們一定要小心,把它也帶着!”

我不無驚訝的看着小飛,原來他什麼都知道,他也什麼都想到了,那個人就是失蹤的那個人家裡,我和明的確打算去看一下,這個念頭是我和明私底下商量的,還沒有跟大家說。這個他都猜到了。

這是默契,甚至可以用眼神交流的默契。

這種默契風身上有,老大身上也有,我們7個人是一個整體。

我感激的看了小飛一眼。

在我和明商量怎麼去他家的時候,我想到了一個好主意。他叫夏元,家住s市裡一個普通的小區裡。

我和明幾乎動用了我們所有的人際關係,終於通過朋友的朋友找到了一個叫歐陽錦的警察,請求他能夠幫我們一個忙,他看我們不像壞人,終於答應了我們的請求。

在2月20日的下午3點,我們去到了夏元的家裡。

穿着警察制服的我和明跟在歐陽錦的身後,這身制服橫看豎看都有點彆扭,看看明,看看我自己,如果是在一個輕鬆的環境下,我想我大概要笑出聲來。不過不要忘了我們此行的目的,看着明的濃眉緊緊的扭在一起,我也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在來這裡之前,我曾經設想了很多的情況,我也到網絡論壇裡和別人討論這些事情,他們給了我很多的忠告和應急的方法,我按了按制服口袋,裡面裝着我帶來的東西,希望在危機的時候它能夠派上用場。

貓被我們關在了警車裡,我和明隨着歐陽錦上樓,夏元的家在5樓,此刻是3點3分。

很狹窄的樓梯,“咚,咚”,歐陽錦在敲門,“裡面有人在嗎?我是警察,請開開門!”

聽到裡面有蟋蟋索索的聲音。

不一會,門露出了一張臉,是個蒼老的面孔,滿頭的銀髮,她無神的看着我們,目光渾濁。

她並沒有說話。

歐陽錦輕聲對她說:“老奶奶,你聽得見我說話嗎?夏元住這裡嗎?”

在她聽到“夏元”兩個字的時候,她的眼睛頓時變得有神了起來,臉也隨之煥發出神採。她打開了門,抓着歐陽錦的袖口,說道:“你……你找到他了嗎?”

她的聲音顫抖,滿臉的急切。

“老奶奶,你不要急,聽我慢慢的說,好不好?”歐陽錦耐心的說道,沒有想到他看起來很威嚴的外表下也有一顆溫柔的心,我立刻想到了老大。

不行,不行,集中精神,我提醒自己。

歐陽錦扶着她往客廳走,得以讓我們看清夏元家的全貌。

“老奶奶,你聽我說,我們在另外一個城市裡看到有個人很像夏元,所以呢,我們就來找一些他的東西,找出一些線索印證一下他是不是就是夏元,你聽懂我說的話了嗎?”老人家還是定定的看着他,顯然沒有聽懂。

歐陽錦一句句的跟她解釋,說得很慢,而我和明正在打量這屋子裡的一切。

這是個很簡單的屋子,一個客廳,兩間睡房,其中一間有一張藤椅,可能是老奶奶睡的,另一間估計就是夏元的睡房了,此時房門關着。那邊估計是衛生間和廚房。在靠門的那邊的牆壁上,有一張照片,中間的一個胖小夥站在了一個高大的城門口。他幾乎是很嚴肅的站在那裡,他顯得有點矮,但是很胖。他就是夏元吧!

在歐陽錦耐心的解釋下,我看見老奶奶點了一下頭,歐陽錦向我們揮一揮手,我和明馬上會意。

他的意思是我們可以進夏元的房間了。

心裡有點內疚,畢竟我們是在騙一個老人,而她又失去了自己的親人。不過,我們也需要得知真象。

門沒有上鎖,推開門,裡面灰濛濛的,即使打開燈,也是這樣的感覺。

不知道爲什麼我突然有點緊張,我沒有馬上邁步。

明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輕聲說:“找一下,看有什麼有用的東西!”說着他走到了我的前面,去到那邊的牀前。

屋裡只有一個桌子和一張牀,還有一個很破爛的沙發,顏色已經辨認不清了。

我來到書桌前,上面有幾本書,包括《大學英語》,《課外閱讀50篇》,《演講與口才》,書桌的抽屜裡什麼也沒有,而旁邊的櫃子裡有幾件衣服,散發出一股黴味。

我拿出衣服抖了抖,沒有什麼東西。

倒是灰塵一片,還有蟑螂的屍體。

沒有什麼發現?我拿起桌上的幾本書,隨手翻了翻。

有什麼東西從《大學英語》裡落了下來,是照片。兩張,一張是7個人的集體照,其中的個人勾肩搭背,很是親密,但是夏元一個人站在了一邊,和他們隔開了一點距離。另一張是五個人各自躺在了自己的牀上,擺出了不同的姿勢,這一張裡沒有夏元。

看來他和他的室友的關係應該很糟糕。

我回頭看明,突然的不見他,嚇了我一跳,“明?”

“在這裡!”聲音從牀底下傳來,我鬆了一口氣。

掀開牀單的一角,他爬了出來,“清樹,你看!”聲音很是興奮。

灰塵佈滿了他的臉和手,他的手上拿着一盤磁帶和一個很小紙片。

紙片上有幾個名字,每個名字後面都用筆打了個圈,圈裡寫着、2、3這樣的數字,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他們寢室裡的個人。”明說,還是不明白,“我們出去吧!”

在客廳裡,老奶奶在用衣腳擦眼淚。歐陽錦安慰她,說:“老奶奶,我們一定幫你找回他的,你放心好了!”

他看見我們手裡都拿着東西,向我們使了一個眼色,示意我們安靜的等他。

他又和老人家說了一會話,老奶奶滴滴姑姑的,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麼,但是我看見歐陽錦時而搖頭,時而點頭,很認真的樣子。

過了一會,聽見他說:“老奶奶,我們該走了,以後我們會來看你的!”

坐在警車裡,歐陽錦一邊發動引擎,一邊說:“老人家也真可憐,兒子死得早,媳婦和別人跑了,唯一的孫子又下落不明,要不是社區每個月發的救濟金,懷疑這一老一小早就餓死了。”

我和明都沒有說話,人生有時候就是這般殘酷。

“不過夏元的媽也不是那麼無情無義,夏元讀大學的錢她還是出了的!”

“他媽媽在哪裡?老奶奶知道嗎?”明問,他坐在後坐,一手抱着貓,一手抓着扶手。黑貓很聽話的窩在他壞裡。

“不知道,老人家不知道她在哪裡,每個月都是按時寄錢過來的。”我知道明這麼問的目的,夏元會去投靠他的媽媽嗎?

我沒有說話,腦袋裡盤旋的都是那塊紙片。

車子進入了一片很荒涼的地方,路邊偶爾有幾棵光禿禿的樹,黃泥路車子還算平穩,夕陽斜斜的照下來,很是寂寥。

我怎麼會想到去風家的那條路呢?

心中一驚,忙問:“這是去哪裡?”

“回家呀!”歐陽錦好象還很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哦,我走的是小路,往這邊走半個小時就可以到。”

哦,原來是這樣。

沒有多少行人,偶爾也會有車子急馳而過,揚起風沙一片。

看看錶,是4點27,5點就可以到吧!

回去再分析紙片的含義,我想先睡一覺。

倦意襲來。

等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的天!

怎麼還在車裡,外面天已經黑了!車燈照到的是一片寬曠的土地。

我看看歐陽錦,他神色緊張,嘴脣緊閉,他似乎很用力的抓着方向盤,連我都感覺到他緊繃着的神經。

我看看後座的明,他的身體向前傾,他的神情告訴我,又出事了!

我下意識的按了按口袋裡的東西,坐直了身體。

“這什麼可能?應該……按道理已經早就到了呀!”歐陽錦懊惱的聲音,如果他知道我們最近發生的事情,他就會明白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不可能的。

不可能是安慰人的遊戲。

看看錶,已經點過一刻了,可是這片土地還在向前無限的延伸,看不清出路,也沒有行人或者其他的車輛,透過窗玻璃,可以隱約的看到路邊有幾棵樹。

天幕深藍。安靜。

車裡的暖氣發出嘶嘶的聲音,黑貓在後座上焦躁地走來走去,亮閃閃的眸子似攝人般的明亮。

明一直關注着它的行動,我知道危險即將來臨。

三個人都沒有說話,我警惕的看着前方,車前燈的光芒穿透黑暗射了開去。歐陽錦顯然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他的表情驚恐而急噪。

雖然有暖氣,我還是覺得冷,腳凍得冰涼。

車子猛的顛簸了一下,像是壓到了大石頭之類的東西,這突如其來的一下,不禁讓人心驚。

又是一下,猛的顛簸。“怎麼回事,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歐陽錦吼道,一手用力的拍了一下方向盤。

他顯然讓這樣的事情弄得不知所措了。現在點40了,可我們還是沒有能夠走出去的跡象。

窗外漆黑一片,似乎連月亮也躲到了烏雲背後,樹影也模糊了起來。沒有車輛,也沒有行人。彷彿只有我們在行駛,空洞洞的三人。

我和明保持着沉默,偶爾用眼神交流。

我知道我要頭腦清醒才行。

我的耳朵和眼睛有了前幾個月的洗禮越來越靈敏,相信明也一樣。此刻我們正在高度警覺地向四周張望着。

貓跳到了我的身邊,它的每一個轉頭都牽動我的神經。

“碰”又是一下,歐陽錦猛的一個剎車,“我倒要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他麻利的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就出去了。

“小心……”明喊道。

我們倆沒有動,因爲惡魔要對付的是我們倆,而不是他。

寒氣從打開的車門縫裡竄了進來,車內頃刻變得冰冷。貓目不轉睛的望着打開了一條縫的車門。

我聽見他踢了車幾下,發出金屬質地的悶響。他在車後罵了幾句,明從後窗看着他。

他的腳步聲走向前,在他拉開車低頭進車的那一瞬間,我清楚看到了在他身後站着的一個人,確切的說是一團黑影,帶着冰冷而閃爍的目光,他的全身籠罩在夜色之中。惟獨那眼睛……

被人盯着的感覺又升了上來,恐懼又在慢慢侵蝕我的心。黑貓全身的毛都豎了起來,發出嘶嘶的淒厲的聲音。

歐陽錦坐了上來,看見了我的表情和貓的反應,“你們怎麼了!”他一邊說,一邊回頭看。

什麼也沒有,是的,什麼也沒有。車門一關,感覺在慢慢平復,貓也安靜了下來。

歐陽錦將車開得很慢,一邊開,一邊大聲說着話,我知道這是一個人感到恐懼正常的反應。

所以我和明有時候會附和他幾句。

他猛的一剎車,大口喘着氣,“你怎麼了!”明向前拍拍他的肩膀。他臉色蒼白,抓着方向盤的手似乎在顫抖。

他慢慢扭頭看向我,艱難的說道:“我……我剛剛從車後鏡裡看見有個人抓着後車門。”

他又慢慢扭頭向後看,我和明的眼睛也隨着他向後車窗看去,盯着窗戶看了一會兒,除了沉沉的暮色什麼也沒有。

可是貓跳上竄下,這會意味着什麼呢?

歐陽錦回過頭來,鬆了一口氣,不無嘲意的說:“可能是我看花了眼!”旋即笑了笑,儘管這笑比哭還難看。

明也跟着笑了笑。

正當他發動引擎準備啓動的時候,一張臉突然的出現在了窗玻璃上,我們三個人同時注意到了,歐陽錦“啊”了一聲。

黑貓朝着玻璃撲了過去,那張臉消失了,他出現得太突然,沒有時間看清楚。

“快開車!”明喊道。

歐陽錦像突然意識到什麼一樣,一踩油門,車子急弛而去。

我們穿透夜色而行。

像一個失控的夢境。

黑暗壓迫着我們的神經。

這一踩油門,不知道開了多遠了。依然是看不見盡頭的路,依然是恍惚的樹影。

只是天更黑了。遠方深藍的天幕和前方的路融爲了一體。

剛剛神經暴跳的緊張換來了現在虛脫般的疲倦,我已經多次面對他,我每次都告誡自己要鎮定,但是每次事情發生的時候,我依然心驚,是我懼怕死亡嗎?

口乾舌燥。

明似乎比我鎮定,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神情。他定定的望着窗外。

歐陽錦將車速慢了一下,在一個寒冷的夜晚大汗淋漓,也許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今天的遭遇吧!

車燈照到的地方出現了一個人,燈光只照到他的身子,看不見他的臉,衣服的顏色也辨認不清。他似乎在向我們揮手。

看見他的手上下起伏。

我端正起身體,歐陽錦做出同樣的動作。

“衝過去!”我和明幾乎同時這麼說。接近了,接近了……

因爲燈光的原因,在車子還未駛過他的身邊的時候,看不清楚他的樣子,整個身子籠罩在光圈中顯得白晃晃的。

不過他確是在向我們招手。

待車子駛過他的身邊的時候,光線消失,他融入黑暗中的一瞬間,我看見他的臉,小小的眼睛,微微向上擡起的臉。

車子離他遠去,看見他站在那裡直到看不見。我回頭看明一眼,明搖搖頭,他的眼睛告訴我他也不能肯定是不是夏元。

歐陽錦一路保持高速。

他又出現了。他還在前方招手,一上一下動作緩慢。

我想這次我要看清楚。

接近了,接近了……只見他在離車子幾米遠的地方出乎意料的走了過來,一團黑影朝着車前窗撲了過來。

但是沒有任何的聲響,我看見歐陽錦倒吸了一口氣,踩了油門。

向後看,並不見任何的東西。

此時黑貓閃亮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前方,一動都不動。這意味着我們並沒有危險嗎?

他又出現了,撲了過來,一團黑影。

第四次……

我看見歐陽錦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臉色發白。

他在喃喃自語。聽不見他在說些什麼?

車子在飛奔,越來越快。我感到不對勁了。

車門的空氣象是被抽空了一樣令人窒息,明的身子湊向前,警惕的看着他。

我拍拍他的手臂,他的肌肉僵硬。“歐陽錦,不用開這麼快的!很危險的!”

他並不理我。

前方的人再次撲了過來,窗前一黑。

我漸漸聽見他在說什麼了,他的牙齒髮出吱吱的聲音,他說的是“撞死你,我撞死你!”他的眼睛炯炯發光。

黑貓此時開始豎起了毛,它對着的不是窗外,而是歐陽錦。

車子越來越快。

我開始拍打他的臉,急呼:“歐陽錦!”我知道在這個時候自身的意志比什麼都重要。

他猛的一個轉彎。

在他的嘴角開始露出猙獰的笑,弧度慢慢擴大,他笑出聲來,讓人毛骨悚然。他的嘴裡還是念着那句話。

明也在後坐拍他,我的呼吸越來越困難,太陽穴發緊。

前方驚見一棵樹。

而車子正向它全力駛去。

車子摩擦地面的聲音夾雜着歐陽錦的狂笑。

眼見離樹越來越近,我的心反倒平靜。

我看了明一眼,他正在努力的拍打歐陽錦的臉,就像那天晚上我和志強拍打他的臉一樣。

生死由命吧!我閉上眼。

我從口袋裡掏出木魚,對着歐陽錦敲了起來,口裡念起了法華經。木質發啞的聲音縈繞在耳邊,感覺車子越來越快,心中一片澄淨。

“喵”,黑貓淒厲的叫聲劃過,象鐵器劃過玻璃的聲音。

“啊!”我聽見歐陽錦的一聲驚呼,車子剎車的摩擦聲敲擊着耳膜。我睜開眼。

歐陽錦的臉上有4道貓爪劃過的痕跡,殷紅的血滲了出來。

車子厄然而止。

車頭幾乎撞到了樹,不知車內什麼機器發生了故障正轟轟作響。

歐陽錦大口喘着氣,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臉上的疼估計也忘了。

明向後座靠去,緊繃的聲音鬆懈下來。兩道濃眉舒展開來,眼睛象寒星一樣閃爍。貓兒立刻跳到他的懷裡,溫柔似的喵喵叫,象嬰兒撒嬌一樣。

我知道我們又逃過了一劫。

我突然很想念我們的朋友,白卓,想起他教我們念法華經的那天晚上。文殊師利、導師何故、眉間白毫、大光普照。雨曼陀羅、曼殊沙華、栴檀香風,悅可衆心。

想起他的臉,想起他的笑容,他現在又在哪裡?

前面燈火閃亮,似是人間。

心中一暖,險些掉下淚來。奇怪,事情經歷得越多,感情倒是變得脆弱了。

回寢室,已經是晚上9點了。

一夜無眠。

明第二天早上笑吟吟走進來,對我說:“歐陽錦今天早上打我手機,說跟我們倆在一起,還真長見識。以後有事情只要跟他說一聲,他定會幫忙的!”

我也笑了起來,果然是一條好漢。

等宏翼他們下課回來,我們就要好好的商量一些事情。

點半,人都到齊。我關上門。

7棟已經恢復了平靜,除了20。我們並不想讓太多的人牽扯進來,也許是命運選擇了我們吧!

中間的桌子上擺放着兩張照片、一盤磁帶、一個小紙片。

“這是我和明在夏元家裡發現的東西,夏元就是失蹤的那個人!”我說。大家的眼光都集中到桌子上。

“好,現在我們來討論第一個問題。”明接着說,“夏元會不會是殺害同寢室個人的兇手呢!”

“我看不會,你想他爲什麼要殺那個人呢?他們並沒有多大的仇恨呀!”志強首先表態。

“而且這麼殘忍的事情他怎麼做得出來!”宏翼也接口。

“是不是他做的現在還不是很清楚,但是有一點很清楚,那就是他和另外個人的感情不好。”我指了指照片,“第一張他和其他個人站得很遠,第二張根本就沒有他。”

“恩,”明說,“我們假定他是兇手,他殺了人,失蹤了這麼久會出哪裡呢?他沒有和自己唯一的奶奶聯繫,也沒有可以投靠的親人,他會在哪裡?”

“搞不好,他在那個鄉下正逍遙着呢!”宏翼說,還眨了眨眼。

他這麼說也不是不可能,如果是這樣,那麼在我們身上發生的事情又什麼解釋呢?

“好,我們先不討論這個問題,我們說第二個問題。”明說,“一直糾纏着我們的幽靈會不會是夏元?”

從腳步聲起的那天到現在,我有幾次和他對峙,我始終沒有看清楚他的臉,每次都被他的目光震懾,以前一直出現的皮鞋在昨天晚上也沒有出現。在見過夏元的照片後,我也沒有辦法肯定他會不會是夏元。更何況,夏元也許沒有死呢?

我疑惑了起來。

“說不定,是他們箇中的一個,因爲冤死,所以找人復仇!在我們玩碟仙的那天,把他招來而沒有送走!”宏翼嚴肅的樣子說得每個人毛骨悚然。

如果是這樣,事情不是變得更復雜了嗎?

我看看明,他的眼神裡同樣充滿了疑惑,顯然他也把自己以前的推理推翻了。

夏元到底有沒有死?那個幽靈會是夏元嗎?還是其他人?

當我聽到個人被砍死,一個人失蹤的時候,我的直覺告訴我是夏元無疑,但是爲什麼到夏元家後,反而變得不確定了起來。

還有我腦袋裡還有個什麼信息,爲什麼一直想不起來,是什麼呢?

大家陷入了沉思之中。

“好,我們先聽聽磁帶吧?”明打破僵局。

可能是灰塵的原因,單放機裡面發出絲絲的聲音。然後轉入正常,應該是臺灣的歌吧,男聲也是咦咦啞啞,甜得膩人。

大家豎起耳朵聽,惟恐漏掉了任何一個細節。

兩邊聽完了,也沒有什麼不正常的聲音。

讓人失望。

我看着桌上的那個小紙片,不知道這數字後面隱含着什麼意思?

像是謎語,擺在我們眼前。

“對了,大家還記不記得風提起過‘操場’?”我看着他們說。

“恩,我也想到了!”明說,“風說起操場會是什麼意思呢?”

“這樣好了,我們晚上就去!”宏翼說。

志強點點頭,我和明交換了一下眼神。

今晚要探個究竟。

小飛在一邊和黑貓逗樂,沒有參與我們的談話。

他玩得很開心,像個孩子。

黑貓有時候捲成一團,像個有聲音的句號。月光下的操場原來如此的冷清,水泥的地面映着清冷的光,周圍的樹木沙沙作響,像是在策劃一個陰謀。

個籃球架空洞的矗立,夜晚的操場和白日裡生龍活虎的景象形成鮮明的對比,讓人不禁懷戀起陽光來。

宏翼走到了最前面,我最後,志強和明走在中間。

今晚的月色格外的亮,每個人身上像是鍍了一層銀。遠處的寢室燈火點點,小飛估計已經入睡了吧!沒有帶貓,怕它跑不見了。

寒風吹到身上很冷,現在是晚上0點。

宏翼回過頭來對我們說:“不知道要找什麼?操場這麼大,怎麼找?”

是呀,風沒有說操場有什麼,我們到底要來找什麼呢?

我的口袋裡還是裝着木魚,以備萬一。

我正要對明說話,明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我湊了過去,是個圓的木盤,上面刻滿了密密麻麻的字,中間還有一個指針,是羅盤。

原來大家都是有備而來。

我朝明笑了笑,當下又充滿了信心。

月色中4個人影繞着操場走了一圈,羅盤全無動靜。

“我們還是分開來找吧!”志強建議。

“不行,我們不知道找什麼,分開來,有什麼事情,沒有人照應。”明說。

於是我們又繞着操場走了一圈。每走幾步,明看着羅盤,而我們三個則伏身在地上一點點的審視着。

除了紙片,空水瓶,什麼也沒有,偶然還有幾隻爛球鞋。

難道要找的東西在地下,可是這麼硬的水泥路面,我們怎麼找呢?

又是一圈,什麼也沒有發現。

有點挫敗感。

“別動,有點反應了!”明驚呼。

我們圍了上去,看了一會,它一動都沒有動。

“明,你是不是眼花了?”宏翼問。

明沒有吭聲。我們又散了開去,湊近地面看着,還包括操場周圍的一圈土地。

身後有點動靜,我站起身,顯然他們都注意到了。

我們朝着聲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

是一個朝着我們這邊滾過來的皮球,可是那邊並沒有人影。

皮球滾到我們附近的一個籃球架邊停住了。

明回頭,驚呼:“快看,它在轉!”

我們馬上圍了上去,真的,羅盤在不停的轉動。寒風襲來,徒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再當我們看籃球架邊的時候,球已經沒有了。

羅盤還在轉。

我知道他又來了。

藉着一個皓月當空的夜晚。

大家都意識到了氣氛的詭異,但是不能就此罷手。也許在這操場上隱含着重大的秘密,也是風要提示給我們的內容。

究竟是什麼呢?

遠處已經熄燈了,方形的宿舍已經淹沒在樹影裡。小飛應該很安全,黑貓會保護他的。

明站在了操場的一角,我們四散開來在地上摸索,在月光下水泥地白晃晃的,但是它周圍的溼土地就難說了,有硬的草梗,還有遮天的大樹,樹葉覆蓋着地,厚厚而凌亂的一層。

偶爾會有個什麼小動物急速的跑開。

我覺得寒冷在上升,尤其是我踩在軟軟的土地上時更是如此。心裡分不清是什麼感覺,它並不是像以前那樣被人盯着的冰冷,也不是看見皮鞋時的恐慌。是什麼呢?

“明!”我擡頭看明,想建議我們白天在來。

聲音懸浮在空中,我看見明呆呆的站在那裡,好象沒有聽見我說話,也沒有任何的動作,只是呆呆的望向我們這邊。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明!”我又喊了一聲,他還是沒有反應。

“我們這裡有什麼不對嗎?”我心裡尋思。當下就向身邊的志強和宏翼看去。

志強在離我大概2米的地方蹲在地上用手摸着什麼東西。宏翼在一步步的朝着一顆樹走去。

眼光一掃,頓時汗毛直豎了起來。

怎麼還有一個人?他也離我不遠,在彎腰檢查環住操場的地面。

他背對着我,是灰色的衣服,可是我們每個人在月光下都是或黑或灰的衣服,分不真切。

我在看志強和宏翼的時候,剛剛的判斷也就變得模糊起來,爲什麼會是這樣?他們都背對着明。

這麼說,包括我在內,突然多一個人在壓迫着明的眼。他也分不清誰是誰,他也不敢斷定我是我了。

我明白了緊張的由來。

朦朧的月色擁有無限的可能性。

大家都保持着兩米開外的距離,爲什麼一向愛說話的宏翼也不說話了呢?他也感覺到了除了他還有4個人存在嗎?

腦袋裡閃過了無數的念頭。

我被一種一直壓抑着的狂熱衝昏了頭腦。我想大叫一聲,然後跑過去看看誰是誰。

寒風襲來,麻痹了我的神經。當下即做出了決定。

正待我要大叫的時候,我聽見有說話的聲音。

從操場邊的兩棵樹後傳來,是兩個人的對話的聲音。絮絮叨叨,似乎在討論着什麼事情。

是我們不熟悉的聲音,低沉得在半空中久久徘徊,在這月色下顯得分外的詭異。我想象着兩個面無血色的人在樹後低語。

明顯然也聽到了聲音,他走了過來。

“志強、宏翼!”我小聲輕呼,像是怕驚醒了那個多餘的人。

我看見他們都向我回頭,他們沒有動,是遲疑,他們也同樣在思考着眼前的景象。

對話聲還在繼續,從樹後不間斷的傳來,是兩個男人的聲音。

明走到了我的身後,他拍拍我的肩。

示意我們倆走過去。

操場周圍圍着一圈的樹,棵與棵之間大概間隔2、3米的距離。我們學校的樹都是極有歷史的,粗大的樹幹,枝椏遮天。

在樹的下面還有一些長凳,供人休憩。

剛剛站在操場上的時候,聲音是很清楚的從我們前面的樹後傳來。當我和明走到樹影中,腳下滿是鬆軟的樹葉時,聲音反而變得飄渺起來。

但它是確實存在的。隨着寒風一句句向我們襲來。

我留意着身後的情景,相信明也一樣。我感到三個人從不同的方向跟了過來,三個身影不知道誰是誰。

聽到身後腳踩到枯葉的嚓嚓的聲音。奇怪,我並不感到害怕,即使是我明明知道中間有個人不屬於我們。

大家都沒有發出任何一點的聲音,連腳步也變得越來越輕。

在樹的巨大陰影中,每個人身上罩着一個區別於黑暗的輪廓。月光透過間隙傾瀉進來,忽明忽暗,明也相當的微弱。

站着的幾個人,我突然想起了在風媽媽房間幾個人對峙的情景,一樣的黑暗,一樣蘊涵深意的影子,一樣的靜謐,唯一不同的是我覺得他沒有惡意。

儘管他沒有呼吸。

聲音忽遠忽近,忽徐忽急。

“明!”我看見他朝樹後走去。我跟了上去,後面有人也跟了上去。

腳下的乾枝椏發出潮溼的輕微摩擦聲。

明在樹後頓了下來,我走上去。和他並排站在了一起。

樹後會是什麼呢?腦袋裡又劃過了無數的想象,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看見什麼詭異的場面,應該可以控制得住的。

我在想,和明一起向樹後走去。

聲音並沒有因爲我們接近而變得真切,他們倆始終像是在商量着什麼,用着急快的語速,偶然停頓下來,像是什麼也沒有般的模糊。

走近了,在我向樹後看去的時候——

“啪”一個樹枝掉了下來,一場虛驚。

樹後什麼也沒有,我擡頭看見離我不遠的明的背影,和站在黑暗中的三個身影。

“明,你去哪裡?”我看見明一直在向前走。

我小跑了起來,踏着樹葉咋咋作響。身後是宏翼他們跟着。

明的身影閃閃爍爍,總是和我保持着一段距離,我彷彿觸手可及,但總是追不上他。

黑暗像是有形的實體。

隔在我們中間。

明在我前方消失不見,在我回頭的時候,身後也沒有了人影。

操場像是一面白禿禿的鏡子。

而我呢?

處在樹影的懷抱裡,像是另一個世界。

不知道爲什麼,此刻站在樹叢中的我,並不見驚慌。我甚至也不去猜想他們到哪裡去了,操場就在身邊,要離開也易如反掌。

可是在寒風中,樹葉飄忽落低的靜謐中,我總是覺得有人在遊蕩,向是要跟我說些什麼一樣,會是白卓嗎?

那個教我們念法華經的朋友,那個失蹤了很久的朋友。

文殊師利、導師何故、眉間白毫、大光普照。雨曼陀羅、曼殊沙華、栴檀香風,悅可衆心。我默默在心中念起了法華經。

一片澄明。

我看見坐在長凳上似乎有兩個人影,低沉的聲音還在,但也不像是從長凳那裡傳來。

我輕輕的朝那裡走去。

他們像是在談着什麼,但是聲音卻從四面八方涌來。

我輕輕的走,不願意驚動了他們。在我離他們還有3米的時候,我感覺到他們扭頭在看我,停止了說話。

空中的聲音也跟着消失,旋即安靜了下來,風吹着樹葉沙沙的響。

我沒有再向前踏一步,我彷彿感到有目光從黑暗中透過來,那目光不是冰冷的,是寧靜的,甚至是幽怨的。

他們幽怨的看着我。

沒一會,他們消失了,浮現在長凳上的暗影消失了,聲音也消失了。

我走了過去,在長凳上坐了下來。

腦袋裡空空如也,幾乎什麼念頭也沒有,被這一片寂靜所震懾。也不害怕,彷彿和這所有的樹木共着呼吸。

長凳下有什麼東西在拉我的褲腳,他並不用力。

我低頭向下看,幾條木板將長凳下空出來的地方釘住了。裡面有什麼東西看不清。

我彷彿受到了某種指引。

我用盡全力,弄斷了一條木板。將手伸了進去。

冰冷的觸覺,像是摸到了一根光滑的棍子。我拉着它向外拖。

透過樹梢瑣碎的月光,我看清楚是斧頭。

一把斧頭,上面似乎還有烏黑的痕跡。

相信是血。

我轉身坐了下來。

如此的平靜。

就這樣一夜。

第二天,當陽光穿透樹葉照到我身上的時候,露水已經把外套打溼,頭髮上也是。腳低一片冰冷,感到異常的寒冷。

昨天晚上像是一個遙遠的夢。

我並沒有擔心明他們。

徑直向寢室走去,那把斧頭被我藏在了外套裡,沉甸甸的,上面銘刻着的是生命。回到寢室的時候,推開門,宏翼,志強笑吟吟的看着我,明在洗頭,他們倆的頭髮也是溼漉漉的,大概剛洗過的,

“就等你了!”宏翼笑着說,“看那邊!”

我朝他眼角提示的方向看過去,是一段很粗的麻繩。

我從衣服裡拿出斧頭,志強接了過去,“好傢伙!”

宏翼一副很驚訝的樣子,“你在哪裡找到它的?”

明也看了一眼,又去洗他的頭去了。

安靜了一會,明坐了下來。我喝了一杯熱茶,一股暖流從嘴到心,它在慢慢啓發我的思維,我像是一直沒有從夢境裡走出來一樣大腦麻痹。

小飛抱着貓走了進來,手裡還端着一個奶瓶。

“你們回來了!晚上沒有什麼事情吧!”小飛問。

“它這麼大了,你還餵它喝奶呀!我真是服了你!”宏翼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倒是說起了黑貓。

小飛白了他一眼,辯解道:“它還小嘛!”小貓很配合的喵喵叫了兩聲。看着他們的笑臉,我想起了以前那段驚恐的日子。

如履薄冰的日子。不過那個時候,沒有笑容,卻有老大和風。

用兩個生命換來笑容,這個代價是不是太大了。

更重要的是,我還不知道我們還能笑多久。

“說正經的,清樹,你怎麼發現它的?”

明看着我說,“我先一直跟着你,然後你不見了,我坐到了長凳上,下面有人拉我的褲腳,然後我把長凳下面的木板弄斷了一根,就找到它了!”

話音剛落,宏翼馬上接口道:“你哪有我和志強離奇?”他看看志強,像是在炫耀什麼高興的事情,“當時呀,我看見身邊有4個人,嚇得我話都不敢說,又看見你一直在向前跑,我就在後面跟着,可是你跟不見了,我心一急,就對着身邊,不知道是不是志強的人說,‘怎麼不見了’,他說:‘在那裡!’然後他就跑開了,我還沒有來得及辨認是不是志強,我也跟着跑,聽到身邊還有個人就放安了心,然後跑着跑着,腳被絆了一下,低頭看見有一段繩子,我向外拉,原來它藏在一大堆枯木裡,平時還真難被發現,因爲它看起來跟枯木沒什麼兩樣!然後耳邊就是志強在喊我的名字!”

“顯然這是兇手作案的工具。”明說,“只是我什麼也沒有發現!我總是覺得他們帶我去哪裡應該還有什麼的。”

他們一定是慘死在斧頭下的冤魂,他們指引着我們發現兇器,他們可能日夜遊蕩在那裡。

“我看見前面的人影,然後就去追,羅盤轉個不停,但是也不怎麼害怕就跟了上去,到操場下坡的那段樓梯的時候,前面的人不見了,羅盤就不轉了,我沒有發現什麼。但是我總是覺得那裡有東西!”明的那兩條濃眉又擰在一起,深思起來。

“怪不得當時警察什麼也沒有發現,他們肯定認爲兇手要逃跑一定把兇器帶出了學校,其實它藏在了操場,不過他藏得還真是周密!”宏翼似乎還很稱讚。

“就是,不過我們找到了兇器有什麼用呢?”志強問。

這也正是我思考的問題。它是夏元使用的兇器嗎?斧頭?*檣易蓯薔醯迷謔裁吹胤郊竊諛睦錟兀?br/gt;“今天晚上我們再去!”明冷不丁的說,語氣相當的鎮定。

可是晚上我們不能去,因爲晚上有課。

於是我們定在了週五的晚上。

我們還是自信滿滿的認爲會像那天晚上一樣順利。

這次我們大錯特錯了。

白天,我和志強去看了操場階梯那邊,從操場經過階梯就是我們學校的體育館了。這一塊空地立着幾個健身用的單架,操場上的樹枝遮掩過來。如果是夏天,這裡是避暑勝地呀。但是到冬天,就只是冷清了。

地上躺着幾片紙,和兩個塑料罐。其他的就是溼的沙和樹葉。

沒什麼蹊蹺的地方。

但是我們發現了斧頭?*檣饔直灰秸飫錚飫鎘沒嵊惺裁春託資種苯酉喙匱健?br/gt;志強拉着我,說:“走吧,晚上再說吧!”

我點點頭,跟着離開了。

依然還是我們四個人,依然還是皓月當空,不同的是水泥映射着月色泛着銀白的光,而是這裡溼的沙黑得更加的厚重,像是沼澤。

晚上0點,我們魚貫而行通過2節階梯。

這一次我們彼此之間隔得很近,在沒來之前,我們就約定要保持這樣的距離。明在最前,然後是宏翼,再是志強,最後是我。

有上自習上得比較晚的,匆匆走過。往這裡走,是他們回寢室的捷徑。不過他們也不忘回頭看我們一眼。我可以想象他們的表情,這些人怎麼這麼晚還在鍛鍊!

的確,摸着冰冷的鐵管,做着幾個簡單的動作,我也覺得滑稽。

在0點半左右吧,這裡就沒有多少人了。明還拿着羅盤,只是它一動也沒有動。

我知道現在我們只是需要時間而已。

看不到遠方的寢室,因爲我們在操場的下面。可以看見的就是操場周圍的樹此刻顯得異常的高大。

不斷的有樹葉掉下來。沒什麼風,就是很冷。

“今天晚上怎麼這麼冷?”宏翼抱怨道,他在不停的搓手。

“噓”,志強做了一個手勢,此刻我們站成了一個圈。

絮絮叨叨的聲音又出現了,是兩個男人低沉的嗓音,忽左忽右,忽高忽低,我們四處張望,尋覓聲音的來源。

他們的出現並沒有給我們帶來恐慌,而是符合我們希望的那樣。

明伸手一指,我們順着方向看過去。

有兩人站在了操場周圍的一段鐵柵欄邊,他們在我們的上面,像是在俯瞰我們。月光下似兩個剪紙。

我在仔細辨別他們在說些什麼,明低頭看着羅盤,我知道它一定在飛速的轉着。

沒有預兆的一陣風,很急的一陣風,聲音立刻消失不見,連同那兩個人影。

這只是在一眨眼的工夫。我的心劇烈跳動的起來,爲什麼我開始害怕了,完全不同於那天晚上的靜謐呢?

心撲撲的跳。

再等我擡頭看去的時候,那個柵欄邊赫然出現了一個人,他沒有說話,只是他在沿着柵欄走了過來。

黑暗逼迫着我的神經。在他經過樹的陰影的時候,他像是完全溶入了黑暗。下階梯的時候,他又出現。

一步一步的,我們四個人都朝着那個方向。

恐懼升騰了起來。因爲我發現除了枯樹葉的摩擦聲外,還有一種聲音讓我如此的熟悉,那沉悶的是——

是皮鞋。恐懼揪住了我的心。

我看向明,還沒有等我說話。

我聽見志強一聲尖利的叫聲,劃破夜空。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讓你來不及思考。

原來理智這麼不堪一擊,迅速的土崩瓦解。我的驚慌在藐視我的理智。

在宏翼的肩上伸出一隻手,他的背後依舊是黑暗。陰冷從四面八風涌的過來,我幾乎覺得腳都不是自己的了。

明的一聲叫喊衝擊着耳膜,他在提醒我這一刻的真實存在,他喊道:“快跑!”

在我轉身的時候,眼睛的餘光看到了明拉起宏翼的手。

耳邊有氣息,是志強。後面的腳步聲應該是明和宏翼吧。

我們沿着空地朝體育館那邊衝去,在月色下像幾隻受驚嚇的動物在倉皇的逃竄。不知道他有沒有跟來?

疲倦感將意識又拉了回來,我停了下來,一路的狂奔似乎讓血液全部集中到臉上來。他們也都慢慢的停了下來。

好一會兒,我聽見志強對宏翼說:“你沒有事吧?”

回頭看宏翼,他臉色蒼白,站着一動也不動了。明過去拍他的肩膀,說:“沒事了,我們回家吧!”

他還是固執的一動不動,他的嘴脣在發抖,“宏翼,你怎麼了?”我也圍了過去。

我看着他的臉,在黑暗中不見他真切的表情,只是他的眼睛木然地看着遠方。“宏翼!”志強在叫他。

我承認剛剛的那一幕着實駭人,但是我們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我從來沒屑暌砣鞝說暮ε鹿?br/gt;“宏翼,我們回家,好嗎?”明說。

“他,他……”宏翼的聲音顯得虛弱,氣若游絲般的,“他怎麼了,他已經不見了!”志強說。

“他還跟着我,不,不,不你不要過來!”宏翼驚恐的聲音,他一邊說,一邊向後退。

可是他的前面是志強呀,“宏翼?”志強搖他的肩膀。“不,你不要抓我。”宏翼猛的揮舞着雙臂,不讓我們靠近他。

“不要,不要!”宏翼抓起了自己的頭髮,他的臉已經扭曲,眼睛裡滿是驚恐,大口呼吸着。

“宏翼!”明焦急的聲音。

羅盤轉個不停,明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宏翼看到了我們看不到的東西。我的木魚呢?我摸摸的口袋,可是沒有。

該不會是剛剛跑掉了吧?恐懼升了上來。我看見宏翼的鼻子已經在流血了,我想起在同樣月色的夜晚,“碰”猛的撞到玻璃上的白卓,鼻血噴濺了出來,順着玻璃往下流。

心象被抽空了一樣,呼吸困難。我彷彿又看到他的生命象白卓一樣會被慢慢耗盡。“宏翼!”我喊道。

他揮舞着拳頭,眼睛裡露出痛苦而邪惡的光芒,血流到嘴巴和衣服上,明和志強分別抓着他的左右手。

他已經躺到了地上,身體在痛苦的掙扎,“宏翼你要堅持住!”我不要看到他像白卓一樣死去,心像火燒火燎一樣。

“宏翼!”他在艱難的呼吸,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嚨,發出不連貫的音。志強一直在呼喚他。

我念起了法華經,一遍一遍,我聽見明也在念叨着什麼。

月亮躲進了雲層裡,黑暗又籠罩大地,周圍沒有樹木,體育館在一邊靜默着。它在見證一場謀殺。

還是不行,宏翼的氣息越來越弱,我又被一種無力感所俘獲。

他已經不這麼動了,血越來越多。

“怎麼辦?”志強的聲音,帶着哭腔。

“我打電話叫救護車!”明說,也許這是唯一的辦法。

我想起了風,想起了白卓,想起了老大,爲什麼我的朋友死的時候都是這麼無力,看他由生命變成一具屍體。

心裡一陣絞痛,風乍起。我聽到了樹葉的沙沙聲。這裡沒有樹的。

我又隱約聽見了兩個人聲音,忽遠忽近。我努力讓自己的心靜下來,努力辨認他們的聲音。

突然,像是有個人在我耳邊說話一樣,我聽得很真切。他說:“快掐他的中指。”聲音一晃不見。

“快掐他的中指!”我朝明喊道。桌上又多了2張紙片。

“如果知道要找的就是它們,”志強朝桌子撇瞥嘴,“我們白天揀回來就行了,用得着晚上去?還差點讓宏翼……”志強看看了躺在牀上的宏翼,“如果他死了,我們會後悔一輩子的。”

明今天早上還是把操場下的垃圾揀了回來,儘管我們並不是很清楚它們的意義,但是正如明說的一樣,“我們不能放過任何一點線索。”

現在想起來,是有點後怕。我們並沒有發現什麼,還差點失去宏翼。宏翼又揀回來一條命,我想起在風媽媽房間裡的那次,他也是差點喪命。

我看了他一眼,此刻他正安詳的睡着,鼻頭紅紅,像喝醉了一樣。

不知道這兩張紙有沒有用,一張是到m縣的車票,時間是2000年9月29日,一張是新欣影視城的出入登記單,姓名已經模糊,時間是2000年0月日。

這兩個日子隔着這麼近,而且都發生在2000年,這會有什麼聯繫嗎?

不過用不着我冥思苦想,到了晚上已經有了答案。

有人想偷去這兩樣東西。

只是這次7棟再次被恐怖掀翻,卻是我始料爲及的。

宏翼到了下午又開始生龍活虎起來,流了那麼多的血彷彿也對他影響不大。不過他彷彿對那一段的經歷出現了記憶空白,這樣也好,誰願意擁有一段痛苦不堪的回憶呢?

“明也真是的,要是要這些東西,白天去揀不就行了嗎?還非要晚上,跑了那麼一段還真是累呀!”再以後的事情他彷彿就不是很清楚了。

“就是。”志強附和道。小飛說:“不過這兩個日期這麼接近,一定會隱含什麼信息。”

“現在也猜不透呀!不過萬一是別人亂丟的東西,我們不就偏離了正路嗎?”宏翼的擔心也對。

明一下午的課,一直沒有回來。主席來過一次,通知了一個院裡大會的時間。我們並沒有告訴他這麼些事情,反正7棟已經沒有事情了。他們的生活恢復常態。

晚上,我看着照片和有姓名的紙片,琢磨着其中的含義,明手裡拿的是他揀回來的東西。小飛逗着貓玩。

宏翼已經睡着了,志強玩着遊戲。

五個檯燈將寢室裡照得溫暖而明亮,窗外有寒風入侵,不過它敵不過屋裡的溫馨。除了2個人,是一段殘酷青春的證明。

我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平靜,從去風的家裡開始,7棟就已經恢復了平靜。

腳步聲就好象是遙遠的夢境。只有我們5個人還處在這樣的夢境裡,其他的人都已經獲釋。

點熄燈,一切毫無徵兆。

他又出現在寢室門口,粗壯的腿和閃亮的皮鞋倭艘幌攏緩舐蹩階油鎰摺?br/gt;我看見有人一個趔趄被他推到了一邊,他沉重的上樓。昏黃的燈光將他的影子拖得很長。在左邊第一個寢室的門口,看不見門牌,我看見門猛的被推開,寒光閃動,在他的身後還有粗的麻繩。

是斧頭?渾身一個激靈,我猛的驚醒。被單已經汗溼,爲什麼它們會出現在我的夢裡,是重現當時殺人的一幕嗎?

心碰碰的跳,我念起法華經安慰自己,但是眼角還是忍不住向門口瞟。我總是很擔心,不知道爲什麼今天晚上異常的緊張,會有人開門進來,我被這個念頭所折磨。

彷彿又回到了風去世的那個晚上,有一個人影從門口進來然後上了風的牀。看看錶,是點半,我說服我自己要鎮定,發生任何事情都要鎮定,更何況現在只是我瞎想而已。

我閉上眼睛,不知道是誰的鼾聲從某個地方傳出,在空中漂浮,飄進的耳朵,竟也成爲了一種折磨。

爲什麼會是這樣?“嘀零”電話聲徒然響起,悠長的一串鈴聲壓迫過來,在這靜默的午夜顯得尤其驚心。它還在響。

我是在作夢嗎?我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生疼。鈴聲是真的在響,我多麼願意是個夢境。

我看見一團黑影跳到了我和小飛中間的桌子上,是黑貓,它的眼睛在黑夜裡像玻璃一樣透亮。它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只是警惕的蹲在那裡。我聽見小飛牀上有動靜,然後看到他伸起手臂,接了電話。

我聽見他輕聲說了句:“好的!”

然後是他摸索鞋子的聲音,小飛要幹什麼!我心中一緊,我用手臂撐起身子,可以看見他那邊的動靜。後背暴露出來,寒風一吹,好冷!

我看見小飛開門出去了,黑貓也跟着出去了。

我急忙穿鞋從門口探望,小飛進了廁所,黑貓也一溜煙的閃了進去。寒冷讓我睡意全無,我的牙齒上下打架,我也分不清是緊張,還是因爲冷。

正在我準備回牀的時候,電話鈴又急速的響起。我一轉身,就接了它。沒有任何的聲音,但是我可以肯定是有人在那邊沉默着,我也不發出任何的聲音。

一秒,兩秒,心跳得越來越厲害,我的手開始發抖,我總是覺得他應該會說些什麼的。突然,一個溼潤的東西伸進了我的耳朵,還是溫熱柔軟的物體,它溼轆轆的在我的耳朵裡蠕動。

一陣噁心。我把電話猛的一丟,是舌頭,是舌頭。

寒風讓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我都忘了害怕了,我幾乎機械的走到自己的牀前,躺了下去。

耳邊是小飛推門然後上牀的聲音。

我瞪大眼睛,雙手抓着被子,緊張的盯着牀板。

我知道這還纔開始,雖然那道冰冷的目光並沒有出現,但是這一切是預兆而已,他馬上會掀開幕布,面目猙獰的跳出來。

你不得不做他的觀衆。不知道過了多久。

窗戶外的枝條輕敲着玻璃,發出有規律的聲響。

寢室裡越來越冷,從門縫和天窗裡吹進來的風加速的降低寢室的溫度,剛剛熱烘烘的被窩現在似冰窖一般的冷,手腳所觸都是冰冷。

我默默等待着,艱難的渡過每一秒。法華經讓我的心平靜下來,但是肢體傳達的感覺還是涌向了大腦,一時間讓它不知道該怎麼判斷了。

我發現並不見黑貓,甚至連它輕微的叫聲也沒有。或者它在小飛的被窩裡,聽不見聲音的。還是它根本就沒有回來呢?

這個念頭一上來,就迅速的佔領了我的大腦。我猜測着各種可能性。我聽見志強翻了一個身。

電腦騰的亮了,但是並不見正常開啓時機箱的聲音。顯示屏下的開關一閃一閃的,像是一個綠色的眼睛。藍色銀幕的光發散開來,將寢室映得分外的詭異。

寢室裡一到熄燈的時間,就會沒有電的。但是它卻兀自開啓。我默唸着法華經,企圖讓我自己裝作看不見。

但是這樣的企圖顯然是可笑的,它不但沒有讓我放鬆,甚至讓我更緊張。因爲我看到了明,他坐到了電腦前。他的背影我再熟悉不過了,他坐着那裡,耷拉着腦袋,像是根本沒有醒的樣子。

我越來越緊張,我總是覺得他會回頭看我,如果他換了一副樣子,他不再是明,他露出猙獰的臉,我被這個念頭到快要逼瘋了。

我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還好他沒有任何的動作。但是我忽略了另一個身影,在他的牀前分明還站着一個人,他背對着我,藍光照到了他的身上將他分成了3截,頭和腳融入了黑暗中,但是身子映着藍光。

恐怖在加深,我聽見了明的笑聲,嘻嘻哈哈,時而低沉,時而急速,象是精神病人發出的囈語。

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那種被人盯着的感覺又上來了,它並不是來至明的那邊,還有背對着我的那個人,會是他的目光嗎?

我大口呼吸,彷彿空氣也被他抽空。手腳冰冷。

我神經質的看了櫃子後面,那裡沒有什麼,我再擡頭看向那邊,那人已經不見了。我送了一口氣。

可是我的後背一陣發麻,我感到那陰冷的氣息離我很近。

我猛的一回頭,一張臉正擺在我的枕頭邊,他正看着我,驚駭得幾乎讓我停止了呼吸,他的目光像是纏繞着獵物的蛇,幽幽的發亮。

我一下子從牀上滾了下去,地板的硬度讓我更深刻的認識到此刻的真實。我的瞳孔發大了許多倍,我的手在不停的抖。心臟要溢了出來,讓我呼吸困難。

我並沒有叫,“騰”電腦忽的滅了,藍色消失不見了,寢室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中。

眼睛還不能適應,地面的冷通過肌膚,深入骨髓。

它時刻提醒着我快要斷了線的思維。

我知道他已經走了。

我緩緩的爬上牀,那張臉不停的在我眼前閃現。枕邊有留下他的生息。

我深呼了一口氣,爬到了風的牀上。

明好象已經回牀。

第二天,發生了兩件事情。

其一,明枕頭底下的那兩張紙片不見了。

其二,小飛的貓死了。

所有的人都百思不得其解,除了我。

我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這一切。

他要偷走那兩張紙片,難道真的和他有莫大的聯繫?是夏元,還是其他人?爲什麼我每次見他,都不覺得他像夏元呢?

他殺了貓,利用小飛的手,可以不留痕跡。

貓死在了水池裡,很難想象它是如何的掙扎?它看見它的主人掐住了它的脖子,它會怪他嗎?

小飛哭得眼睛都紅了,他不知道自己就是間接的兇手,我沒有告訴他,如果他知道,他會內疚一輩子的。

偷去了兩張紙,對我們的影響並不是很大。

起碼我們知道他在9月29日去了一趟m縣,0月日去了新欣影視城。

他去的目的不得而知,不過我們並沒有花費心思猜測,因爲我們決定兵分兩路去探個究竟。

2月22日就開始停課了,我們把時間定在了2月2日。

貓被殺的事情也很快被管理員糊弄了過去,他的“官方意見”是貓不小心掉到水池裡了。這樣的理由不足以讓人信服,不過也沒有人喜歡更復雜的過程的。畢竟安寧來之不易。

一個學期都快過完了。

老大死了,風也死了,白卓不見蹤影,這並不是我們要的結局。如果說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那麼希望它喜劇收場。

任何一點悲劇都不是我們能夠承受的了。

7棟依然威武的矗立,像一個沉默的老人,決不向外透露自己的。行政樓,操場,圖書館都留我們的足跡,也留下他的氣息。

我們不是任人擺佈的傀儡,但是我也清楚的知道,我們的力量實在是卑微。我們都只是平凡的人,希望有平凡的幸福。

如何這點幸福上帝都不肯施捨呢?惡靈究竟揹負怎樣的殺機去窺視他的獵物呢?

我記得在玩碟仙的那天晚上,他告訴我們一個字,那就是“死”。

如果犧牲生命可以讓他的怒氣平息,他換到了只是另一股怒氣而已。

我不相信死無報應。

聖誕節在安然臨近,是一個有雪花,有祝福,有溫潤氣息的節日。每個人的臉上漸露喜色。

校園裡瀰漫着一股快樂的空氣,連天氣都受了感染,呈現出清冽而醇香的氣息。

他偷走了紙片就一直沒有出現,他到底是不是夏元,就成了問題的關鍵,他殺害了他的個室友,他的惡靈被我們無意之間又招了回來,他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殺戮。

但是我和明面對他多次,但是他的臉並不象照片中的夏元?

我有時候會和明說,他同樣的疑惑。

他殺了老大和風,他們是我們寢室裡的人,這不難理解,他殺了管理員,在2000年的那場殺戮裡,他也殺了管理員,這也不難理解。

但是他爲什麼要殺害白卓呢?

他並不是我們寢室裡的成員。

還有那兩張紙片又會告訴我們什麼呢?

問題隱約浮現,但是撲頭蓋臉的是節日的巨大快樂氣氛。

連明都舒緩了眉頭。

在聖誕前夜,下了一點小雪,在空中它就會融化,曼妙了下了半個小時,很小的雪花輕輕柔柔,在點綴一個盛大的節日。心情跟着溫暖了起來,似乎也要融化,沒有酒也要醉了。

我們笑,我們鬧,我們處於最美好的年紀,象橘子一樣飽滿的年紀。歌詞裡都有寫:“從來開心,全無陰影”。

爲什麼我會流淚呢?我想起了我們的朋友。他們在天國也過聖誕節嗎?

做青春鳥的旅行。

剎那芳華。雪溫柔的在下,像是要覆蓋所有的罪惡。

隔着玻璃,我看着外面的世界。路燈照着溼漉漉的街道一片橙黃。屋裡他們在狂歡,音樂溢滿了整個房間。

看不見明他們幾個,人羣裡滿是笑臉。屋頂上閃爍的燈像是一個個舞動的精靈,或者明亮的眼。

我看見許麗朝我走過來。

她的眼睛裡帶着笑意,像是雪花融化在碧波里。

“你還好嗎?”她問,嬉鬧聲馬上淹沒了她的話,一浪高似一浪。

我打了一個手勢,示意我和她一起出去。

她立刻會意,朝門口退了開去。

雪還在輕柔的下,在風的懷抱裡跳一曲華爾茲。

有點冷,我豎起了衣服領。

路燈在她的臉上投下朦朧的影子,小巧的鼻子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我們都沒有說話,靜默潛滋暗長。

我們朝着操場走去。

地面有小小的坑,積着水,一段明,一段暗,像時光的罅隙。

“你不用擔心我的!事情馬上會過去。”我輕聲說。我回頭看她,幾片雪花浮在她的頭髮上,像是柳絮漂浮在池塘上。

她輕輕的往前走,操場周圍的樹林裡不知道什麼鳥兒忽地飛起,在空中留下一串振翅的聲響。

遙遠的歌舞飄過來。

在岑寂的樹林裡,腳踏着濡溼的枯葉和枝椏,發出輕微的悶響。雪已經看不見了,枝葉剪出或大或小或明或暗的間隙。

我突然想起那個靜謐的夜晚,那個坐在長凳上心中一片沉靜的夜晚。

許麗拉着我的手,走在我前面。

我聽見她幽幽的說:“你們要去m縣,對嗎?”

一定又是宏翼多嘴的。

她忽的站住,回頭看我,我看不見她的神情,她說:“你一定要平安的回來!”

我點點頭,雪花像是黑暗中的舞者,在身邊浮沉。

我們又開始走,我聽見了什麼聲音,不是歌聲。我站定,側耳傾聽。

是兩個男人低沉的對話聲,他們又出現了。

我四處尋覓着聲音的由來。許麗正要說話,我示意她安靜。

聲音好象是從後面傳來,我跟着走過去。對話聲並不停息。

前方出現了人影,他們走得很快,有些許的光亮照着他們的背影。

我拉着許麗走過去。

他們要帶我去哪裡?

我再次站定,因爲出現了操場下的階梯。

他們消失了,我不敢帶着許麗冒然前往。

我們還有什麼沒有發現嗎?

晚上我跟明說起此事,明頓了頓,“我們還是照計劃進行吧!”

2日,我和明去m縣,去那裡的局查找一下關於夏元的信息。宏翼和志強去新欣影視城,亦是同樣的目的。

他們在25日下午出發。

窗外的雪花還在歡樂的飄舞着。明天就是聖誕了,雖然它是個美麗和詩意的童話,但是每個人都樂於沉醉其中,細細品味着一個叫感恩的東西,聖誕老人會從天而降,帶來世界另一端的問候,潛入你的夢,告訴你生活的真正含義。

我不應該哭泣,在這個快樂的日子,在這個瀕臨快樂的日子,世界只是聖誕樹上閃亮的一個光點。

看着這個光點,任悲哀蔓延。

聖誕節這一天,我們算是做足了功課。忙忙碌碌的一天,幾乎都忘了這個浪漫的節日了。

送志強和宏翼上車後,我們也在25日出發了。

新欣影視城大概4個小時可以到,去m縣一個多小時就可以到,它其實只是s市近郊的一個縣,不大也不繁華,但是那裡去是個生活的好地方,民風淳樸。

我隱約的記得我小時候去過那裡,是媽媽帶我去的吧。提起它像是記憶裡的一個碎片。

在車上,我還在回味着神婆的話,她說:“厲靈都是由怨氣聚集,化解它的怨氣,讓它的屍骨安息,就是平安了!”每個人生活都會遇到種種的不平,試着用平和的心去看待,是不是會快樂一點呢?還是讓仇恨之心矇蔽住眼,自己變得強大而虛無,那一樣會更快樂呢?

明看着窗外的景物,也沉默着。

我看了看手中的照片,5個人的合影,我現在知道誰是誰了。明聯繫了他們的幾個同學,終於有一個人肯跟我們見面。他說的和我們所知道的差不多,只是那駭人的一幕至到今天仍讓他心驚肉跳。他說:“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多的血。”

夏元和他們寢室人的關係非常不好,他們常常欺負他。但是在外面還是一副兄弟的樣子,所以這樣的情況並不爲多數人所知。睡在靠門這邊的上鋪的是張遠,下鋪的是王國興,也就是我睡的位置。和我對着的是李子維,也就是小飛睡的位置,他上面也是放行李的地方。

靠裡面的左邊是王易和蕭冰,王易在上,我想那麼這邊就肯定是夏元和劉帥了。既然夏元和他們的關係不好,照相的就應該是劉帥吧。

想想自己睡的牀會有別人的一段過往,只是它蒙着血。

我從口袋裡掏出那個紙片和照片並排放在一起。

這每個名字後面的數字到底說明了什麼呢?張遠,王易2,蕭冰3,劉帥4,李子維5,王國興。

張遠睡的是風的位置,王易睡的是老大的位置……忽然隱約之間我好象想到了什麼,我呼出一口氣,突的緊張了起來。

我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再整理一遍思路。

張遠睡的是風的位置,王易睡的是老大的位置,蕭冰睡的是宏翼的位置,風和老大都死了,那麼下一個是宏翼。

我猛吸了一口冷氣,怪不得每次出事矛頭指向的都是宏翼,只是每次都有人相救,讓他化險爲夷。

可是管理員和白卓又怎麼解釋呢?

他們並不是我們寢室裡的人呀,管不了這麼多了,一定不能讓宏翼出事。

“明,宏翼恐怕有危險!”

明聽完我的解釋,馬上用手機跟宏翼聯繫,可是信號不通。志強也是這樣。

“新欣影視城是出了市區的,信號聯繫不上呀!”明皺起了眉頭。

“快跟小飛打電話!”明迅速的按了寢室的電話號碼。

他們早就出發,按時間應該到了,萬一那個地方真的和夏元有聯繫,那不是羊入虎口嗎?

心一驚,聽見明對小飛說:“小飛,如果宏翼他們打電話回來,一定讓他們不要進新欣影視城,等我們去了再說!”

看來讓小飛留守是明智的。

旋即,還沒有到站,我們下車前往新欣影視城。

天已經黑了,路上的行人不多,並沒有聖誕節的痕跡,黑壓壓的樹影裡有星星點點的燈火,玻璃上滿是霧氣,車箱裡的燈映在上面,呈現出兩個世界,一晃一晃的。

下了車,已經是9點多鐘了,寒風徹骨。有幾個拉客住宿的人象幽靈一樣突的冒出了臉,遠方的羣山黑幽幽的,連接着深藍的天幕,新欣影視城就在那裡面。

我們直接去向了新欣招待所,那是個價格低廉的地方,也是我們約定好的了地方,他們會去那裡住宿。

黑暗裡的新欣影視城變成了完全陌生的地方,大一剛開始的時候,我們還來這裡玩過的,那個時候7個人。7個會動的青春。

打聽到宏翼他們的房間,走到門口,聽到他們倆的聲音,心裡總算鬆了一口氣。

“我打電話回寢室報平安,就聽見小飛慌張的說:‘讓我一定不要去影視城,要等你們來’,怎麼了?”宏翼一臉的疑惑。

明朝我使了個眼神,示意我不要說。

“我們還是一齊行動好了!”明說。

這是個很乾淨的房子,潔白的被單讓人有一種舒適感。

和他們幾個人商量了一會,朦朧中又想起了我們曾經玩過的幾個地方,想起了風和老大,漸漸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陽光燦爛,是冬天裡難得的好天氣。

出了招待所,白晃晃的陽光無比的清澈,像是一個美夢般的圓滿。遠處的羣山連綿開去,在藍天的深處畫出一個巨大的輪廓。

我們朝新欣影視城走去。

今天的人還真多。

有組織遊玩的學生,有老年人的旅遊團,有閒適的一家三口,如果這個地方真的和夏元有關,很不理解他爲什麼會選擇這裡?僅僅是因爲他遠離市區嗎?

聽他們的同學說,夏元是個很沒有主見的人,但是從他一系列的行爲來看,從他一直沒有被人發現來看,他們的確看走了眼。

這裡滿是生機,全無陰影。

誰又會想到這裡呢?

潛伏着一個復仇的幽靈。

在門口,明付了錢,簽了一張出入登記單。

和我們看到的那張一樣,只是它上面的姓名已經模糊,不能給我們帶來更多的信息了。

希望我們沒有來錯地方。

可是進去以後,我馬上失望了起來。

“這裡這麼大,我們這麼找,找夏元?”志強的聲音。

幾個古時的酒樓在我們面前一字排開,紙糊的窗戶,都用木棍撐着,露出來的都是現代人的笑臉。

和我們以前來的一樣,這裡沒有改變。

“等人少一點,我們再商量!”明說。

即刻就被巨大的人羣湮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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