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畫影圖形

且讓時間略倒回一點。

那天,王朗在巷口外高聲示警時,小兔江葦青在小院裡也聽到了。他正豎着耳朵,分析着板牙爹爹這是什麼意思時,忽然就聽到兩側牆頭同時發出一聲輕響。擡頭看去,便只見那總愛在人前裝着個淑女模樣的王靜美,和自帶毒汁的三姐,竟如兩隻靈貓般,齊齊躥過牆頭,跳到他和雷寅雙的面前。

他還沒能反應得過來,三姐便一把攥住他的衣領,將他推進西廂。然後,眨眼間,他便被人塞到了牀肚之下……

“呆着,別動!”三姐衝他低喝一聲,便又躥出了西廂。

趴在牀下,默默聽着外面的動靜,江葦青的眼眸中漸漸浮起一抹複雜的神色。

便是轉換了一世,他又豈能聽不出江承平的聲音。聽着鴨腳巷的衆人聯手矇騙着江承平,他的心頭忽地升起一股感慨……

如今他已經十分確信,這鴨腳巷裡藏着個大秘密。而藏着秘密的人家,一般來說都不願意惹是生非,引人注目。所以他心裡一直都很清楚,鴨腳巷的大人們決定收留他,不過是存着“奇貨可居”的利用心思——便如他也不過是利用他們逃過眼前這一劫罷了——所以,其實他心裡也一直很明白,若是藏匿他存在什麼危險,鴨腳巷的人們是再不可能爲了他這個外人跟人發生衝突的。他甚至覺得,若江承平真的找來,不定除了那一身熱血的虎爺外,鴨腳巷裡就再沒一個人會主動站出來護着他了……

可以說,自前世時,江葦青便不是個什麼好人。那前十八年的人生裡,他過得恣意妄爲,眼裡除了自己就再看不到別人;而後兩年的逃亡,則叫他的人生全然翻了個個兒,叫他歷盡滄桑,看盡世態炎涼……所以,虎爺給他的那點溫暖,纔會叫他如此念念不忘。他留下,也全然只是貪念着這一點溫暖……

爲了能夠留下,他在鴨腳巷的衆人面前裝着乖順。可他心裡卻很是清楚,除了虎爺外,鴨腳巷的衆人從來沒有在他眼裡留下過印記。他也一直提醒着自己,除了他的虎爺,其他人於他,不過是相互利用的關係……直到那壞脾氣的三姐一把將他塞到牀肚下……

聽着外面的動靜,藏在牀肚下的小兔默默垂了眼。等再擡起時,那突然間變得深沉的眼眸,重又恢復了那種小白兔般的純淨呆萌。

雖說鴨腳巷的衆人叫江葦青頗爲感動了一把,可前世激變的人生,早已經扭曲了他的性情,便是他再如何感動,卻是再不可能把自己的秘密交託於任何人之手的。所以,當姚爺再次試探於他時,藉着虎爺對他的保護,他仍是選擇了保守他的秘密。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那眼神裡的細微變化,到底還是沒能逃開姚爺的眼。

從一開始姚爺就注意到了,這“小兔”顯然並不是他常在人前裝着的那個乖萌模樣。甚至可以說,除了面對小老虎雷寅雙時,他看向鴨腳巷衆人的眼神,就跟看着陌生路人的眼神沒有任何區別。而經過這件事之後,這“小兔”再看向鴨腳巷諸人時,那眼神,就彷彿終於把人看進了眼裡一樣。

而,雖然這小子看人的眼神稍有和軟,面對姚爺那隔三岔五的探問,他卻仍然堅守着他的秘密不肯吐露。

“有意思。”姚爺摸着鬍子一陣微笑。

至於說這“有意思”三個字代表着什麼含義……卻是隻有姚爺自己知道了。

*·*·*

在大公子江承平回京後的當天,王朗便特意請假回了一趟家。於是,鴨腳巷的衆人們才頭一次從王朗那裡得到確切的消息,得知來人竟果真是鎮遠侯府的人!

且那爲首之人,還是曾被天啓帝親口誇讚爲“謙恭有禮,頗有君子之風”的大公子。

這消息,不禁叫鴨腳巷裡的大人們一陣面面相覷。

板牙奶奶道:“這麼說,那府裡竟真在追殺小兔了?!可是爲什麼?他不過是個孩子!”

“也未必是追殺,”板牙娘道:“那府裡不是說在找人嗎?不定真是那府裡什麼親戚家裡走失的孩子。且就像我們之前猜測的那樣,只怕這孩子並不是自己走失的,所以那個大公子纔再三跟人打探那個逃走的人販子。”

“若是這樣,許我們應該把小兔還給人家。”板牙奶奶道,“顯見着是那家裡有人出手管了這件事,小兔便是回去應該也不會再吃虧了。”她扭頭看向姚爺。

姚爺卻搖了搖頭,道:“若是那樣,那臭小子該會自己要求着回去的,偏他還是什麼都不肯說,可見另有隱情。”頓了頓,他問着王朗道,“那個大公子,爲人如何?”

王朗道:“表面看來倒確實是斯文有禮,可要叫我說,那是個心思深沉的,且還多疑。虧得他如今才十五歲,若再大一些,怕是個棘手的人物。而且,我總覺得他對那逃跑的人販子的興趣,要遠大於找他家那個‘親戚家的孩子’。”

“那個人販子,抓住沒?”雷鐵問。

“還沒。”王朗搖頭道,“這些人販子最是狡猾不過,一旦失手,立時遠遁。若我沒有猜錯,這會兒那人早蟄伏起來了,想要捉住他,怕是沒那麼容易。”

“這個大公子,”姚爺捋着鬍子道,“我記得你上次說過,他是庶出吧?”

“是。”王朗道,“我又特意跟那些當兵的套了套近乎,倒是叫我打聽到不少那府裡的事。要說鎮遠侯跟當今上面坐着的那位,兩家原是世交,兩家的親事也是早年就結下的娃娃親。聽說他們夫婦感情很好,只是子嗣運上差了些,那位夫人過門四五年都不曾生養,後來迫不得已,才由那夫人做主,給鎮遠侯納了房妾室。這妾室倒是好運氣,一進門就開花結果,當年就有了這位大公子。大公子出生的那年,正是上面那位舉反旗的那一年,江家則是應和着他造反的頭一批人。聽說那位夫人把這大公子視若己出,便是在那動亂的年代裡,也牢牢把那大公子護在膝下,不曾有過一點閃失。再後來,天啓帝得了天下,大肆封賞時,那位夫人還曾動過心思,要把這大公子立爲世子的。偏就在那個時候,竟查出她懷了身孕。這不,大公子的地位一下子就尷尬了起來。”

姚爺捏着鬍子沉思了一會兒,問道:“他比那個世子,大了多少歲?”

“五歲。”王朗道。頓了頓,他又道:“我旁敲側擊地問過那些當兵的,他們應該果真是爲了找孩子纔出京的。只是,到底找什麼孩子,還有那孩子的模樣出身,那些人竟統統閉口不言。可見,其中有什麼難言之隱。”

“不會真是那府裡的世子爺被人拐了吧?”板牙奶奶道。

王朗一陣搖頭,“不會。怎麼說那位世子爺也是天啓帝的親外甥,太后的親外孫。若是他走失了,那府裡哪敢對外瞞了消息。若能及時把人找回來還好說,若是找不回來,那可是妥妥的一個欺君之罪!”

板牙奶奶卻道:“不定那府裡就是打着能及時把人找回來的主意呢?”

板牙娘則道:“我覺得不是。之前不是有消息說,那個世子性情刁蠻嗎?小兔那孩子別的不說,性情倒確實是個溫順的。”

王朗看看他媳婦,再看看他老孃,忽然笑了起來,道:“虧得雙雙不在。你們還記得之前雙雙編的那個兄弟鬩牆的故事嗎?若真是娘猜的那樣,事情倒真有可能就是那樣了——怎麼說那個大公子都是作爲承嗣之子被養大的,如今突然被個嫡出的弟弟搶了身份地位,他能甘心纔怪,所以才找了個人販子拐了他那個世子弟弟。這麼一說,連大公子總打聽着那個逃跑的人販子的事,竟也對上版了。”

其他人聽了全都笑了起來。板牙奶奶卻沒聽明白王朗調侃雷寅雙的意思,一臉糊塗地問着她兒子:“這麼說來,小兔倒還真有可能是那個什麼世子了?”

王朗忙笑道:“這倒不是,我只是說,若是雙雙在這裡,不定又要怎麼‘腦洞大開’了。”

沉默寡言的雷鐵忽然又道:“小兔那孩子,其實也沒他看上去那般溫順。”

姚爺笑道:“不過他對上雙雙時,倒是真溫順。”

雖然那孩子對誰都表現得一副乖巧聽話的模樣,可人精似的姚爺哪能看不出來,只有在雷寅雙的面前,這小兔纔是真聽話,面對別人時,這份“溫順”充其量不過是他的一層僞裝而已。

姚爺捻了捻鬍鬚,忽然擡頭問着王朗,“那個世子,那些當兵的又是個什麼看法?”

王朗道:“那些人雖沒怎麼說那位世子的壞話,不過那話裡話外還是能夠聽得出來,那位大公子顯然更得他們的愛戴。只怕,那個世子真如傳聞中所說的那般不堪了。”又道,“這也難怪。他纔剛一出生就被封了世子之位,偏他娘生他時虧了身子,還沒滿週歲,他那親孃就沒了。宮裡的老太后體恤他自幼喪母,不肯叫鎮遠侯管嚴了他,難免就縱得他一副頑劣稟性了。”

板牙奶奶看看王朗,再看看姚爺,皺眉道:“說了這半天,我們家這小兔,到底是不是那個什麼世子啊?若不是,他又是個什麼來歷?”

對於這個問題,王朗等三人都認爲小兔不可能是那個什麼世子,只姚爺故作神秘地搖了搖頭,不置可否地道:“那孩子的身世,我已經大概有個底了,不過眼下還不好說。”又道,“再看看吧,若我沒算錯,再過個幾日京裡應該還有消息傳來。到那時候,便是我不說,你們也能猜到的。”

*·*·*

果然,又過了幾日,京裡下了道公文,要求大興境內各州各縣查訪鎮遠侯府走失的世子江葦青。

鎮公所門前貼出這告示後,江河鎮上提心吊膽着的百姓們不由全都大鬆了一口氣,紛紛僥倖道:“沒想到,那鎮遠侯府竟真是出來找孩子的。”

站在人羣后方的王家婆媳倆則立時相互對了個眼,扭頭往告示下的人堆裡找着鴨腳巷的幾個孩子。

此時小兔的腳傷已經基本痊癒了。小老虎左手拉着板牙,右手拉着小兔,後面跟着三姐和小靜,幾個孩子跟泥鰍似地直扎到那告示牌下。

告示牌旁,里正吳老爹正給不識字的鄉鄰念着那告示。小老虎雖然識字,卻最是不耐煩看文字的,所以她並沒有看那些文字,而是直直盯着那告示下的畫影圖形一陣研究,然後又扭頭對照着小兔一陣打量。

直到聽着里正老爹唸完了告示,小老虎纔對小兔笑道:“你的臉若是能夠再長些,眼睛再細一些,年紀再長個兩歲,就可以去冒充這個什麼世子爺了。”

三姐撇着嘴道:“你不如直說,他若再瘦上一圈,就像那畫上的人了。”

這倒確實是的。纔剛被虎爺從河裡撈起來時,這小兔瘦得可憐,可在將養了這小半個月後,不僅他腳上的傷好了,整個人也跟着胖了一圈。更何況……

告示上的畫像,顯然是宮裡的畫師所繪,可以說,把被綁架前的江葦青畫得是神形俱備。那畫上的江葦青,生得極瘦,眉眼中帶着股目下無人的高傲和凌厲。而畫下的江葦青,卻因重生一世,如那回爐再造的刀劍般斂去了鋒芒,整個人都變得如水般的溫潤沉靜——這會兒別說是江河鎮上這些原就不認得他的人,便是京城裡不太相熟的人,面對一個氣質全然不同的江葦青,怕也不敢貿然相認的。

那雷家雖說不富裕,好歹還是有一面銅鏡的,江葦青早就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變化,所以他纔會壯着膽子,跟着虎爺他們一同來看告示。而雖說他自信自己應該不會被人認出來,卻是直到聽到吳老爹的斷言,他那仍半懸着的心,才終於安穩地放下了。

吳老爹聽到小老虎和三姐的對話,低頭盯着小兔也是一陣打量,然後擡頭對小老虎等人笑道:“還真是有幾分像。不過,便是再像也不可能是。”他指着告示道:“告示上說了,人家世子爺是端午節後才失蹤的,這小兔從河裡被撈上來的時候,可是纔剛過了端午沒兩天。從京城到咱這裡,最快也要個七八天時間。這時間對不上,長得再像也不可能是的。”

至於說爲什麼他失蹤的時間會有這種錯誤……江葦青的脣邊驀地閃過一絲冷笑。他若沒有猜錯,他父親一定是在實在瞞不住他失蹤的消息後才往宮裡報的信,所以這失蹤的日期纔會有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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